第五十八章 分手應該體麵
沈星繁回答“剛剛葉小姐幫我們拍照,聊了幾句,順便加了微信。你們呢?”
“她是我前女友。”
江礪看向對麵的女人,卻沒有從她臉上看到任何特殊的情緒。她捧著盛薑湯的青瓷碗,低垂著眉眼沒有應聲。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她秀氣的指尖,又重新移到她帶了點倦意的臉上。
她恰好抬眼,鼻子裏發出一聲突兀的笑,慢吞吞地問他“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跟前女友藕斷絲連?”
這句話讓江礪不禁眯了眯眼睛。
“分手了並不一定非要老死不相往來,感情的事有很多種成熟的處理方式。”他說完,又道,“不過,我和葉詩雅早就斷幹淨了。”
沈星繁無意識地用指甲在碗上摳了摳,忍了忍,沒有忍住“有一次我去你辦公室,聽見葉小姐給你打電話了。”
江礪思索片刻,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元旦之前,她確實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天她邀請我看展。可是——”他故意停頓一下,目光微深,“我那天在陪你吃飯。”
沈星繁摳碗的動作不禁頓了一下。
她不死心,又舉了另一個例子“今天年會開始之前,我也看見你和葉小姐在一起,你們當時……很親密。”
江礪的聲音裏多了些玩味“我記得設計部的座位在反方向,你不會是特意來找我的吧?”
沈星繁沒料到他會反客為主,一時說不出話來,臉上淡然的麵具也終於維持不住了。
她強裝鎮定“我走錯了。”
她每次說謊的時候,眼睛就會閃躲,太容易被人看穿,江礪隻是氣定神閑地看著她,並不揭穿她的謊言。
“我跟葉詩雅分得很體麵,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刪除聯係方式。但是,分手後我隻接過她一個電話,是她借江冉冉的手機打來的。至於今天她為什麽出現在年會上,還做出那種不得體的舉動,我想你應該去問她。”
分手這麽些年,他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葉詩雅,偶爾收到她的微信,也都隻閱不回。
他回國工作後,葉詩雅應該是從遲飛或者周瑛那裏聽到了風聲,試探性地給他打了個電話。約他看展被拒絕後,她就隻能通過他的家人或朋友製造“偶遇”。
今天她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年會上,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他整理領帶,觸碰了他的底線。所以,他刪除了她的微信,不再為她保留最後一點情麵。
他說完之後,看著沈星繁“還有別的問題嗎?”
沈星繁在他的目光中輕輕地點了下頭“沒有問題了。”
聽完他的話,她心裏的疙瘩消下去幾分。但她很快又意識到,她其實也沒什麽資格,介意他是不是還跟前女友藕斷絲連。
她慢慢地把碗裏的薑湯喝完,說“我得走了。”
“去醫院?”
“嗯。”
“醫院現在沒有人照應?”
“保姆在,還臨時請了個護工。”
“既然如此,你還去什麽?我建議你今晚好好休息,老人還沒手術你自己就先病倒了,得不償失。”
沈星繁理智上覺得應該聽他的話,但是情感上又很掙紮,江礪卻已經有條不紊地替她安排“晚宴你也別去了,我讓人送點吃的上來,你就在這裏休息。這一層不開放,你不用擔心會有同事過來。你的衣服和包放在哪裏?我找個人替你拿過來。”
沈星繁終於放棄掙紮,把自己的隨身行李的位置告訴他,他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人把她的衣服和包,連同她的獎杯一起送了上來。她來的時候為了方便,直接在禮服外套了個羽絨服就打車過來了,但為了以防萬一另外帶了一套衣服。
江礪安排好一切之後,去參加年會晚宴。他畢竟是事務所合夥人,不太好缺席入職後的第一個年會。
他走後,沈星繁去洗手間洗漱。畢竟是有錢人的度假別墅,裏麵各種物品都很齊全,而且都很貴,連洗發水都是一個號稱洗發水界的愛馬仕的奢侈品牌。
她慢慢地洗完澡,抹好香噴噴的身體乳,換上高檔睡衣,走去客廳吃剛剛送上來的奢華晚餐。
奢侈的東西確實能讓人產生一種“自己也很貴”的錯覺,她有那麽一點理解為什麽許多女孩子為了過奢侈的生活,要找一個有錢人了。
她小時候也生活在這樣富足的環境裏,但是,因為她從一生下來就用著最好的東西,沒有什麽東西是她想要但是買不起的,所以對物質不太有概念。
在小星繁的世界裏隻有一個煩惱,那就是她的“爸爸媽媽為什麽總是吵架”。
後來物質的大廈轟然倒塌,她的家裏也沒了總是在吵架的爸爸媽媽,隻剩下她一個人。
今年,她都二十六了,卻經常覺得自己的年紀還停留在十六歲。
她並沒有像小時候期待的那樣,變成無堅不摧的大人,卻要假裝自己無堅不摧。
二十六歲的沈星繁吃完飯,給在醫院的外婆打了個視頻電話,眉飛色舞地跟她描述自己在年會玩得如何開心,獲得了什麽榮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奇怪,她的親媽待她像垃圾桶裏撿來的孩子,沒有血緣關係的老太太卻把她當成親外孫女。
聽說她得了獎,老太太比她還開心“我們星繁真厲害,又捧回來一個獎杯。等姥姥出院了給你做桂花糕,你從小就愛吃。”
“姥姥,今年桂花的季節都過去啦,要等明年啦。我給您記到小本本上,明年桂花開的季節,您可不能不認賬。”
“好好好,記小本本上。”
“不早了,姥姥您早點休息,要聽醫生的話,等我明天去看您。”
掛斷電話之前,她聽見老太太像兒時那樣喊她“囡囡。”眼睛慈愛地注視著她,“姥姥為你驕傲。”
沈星繁的目光停滯了一瞬,然後笑著應“我知道。”
掛斷視頻電話後,她依然能回憶起那雙蒼老渾濁的眼睛。這個世界上隻有那雙不再明亮的眼睛,還把她當成孩子看。
reould的酒會現場——
遲飛雖然看江礪的麵子免了場地費,但是酒水和其他開銷仍由他們自己承擔。很顯然,年會策劃部把省下來的經費,都砸在了這場晚宴上。
會場內燈光昏暗,穿著燕尾服的侍者在席間穿梭。如果不提前說明這是一家公司的年會聚餐,估計會有人以為這是一場高端酒會。
江礪進來的時候,遲飛正在跟高景行談笑風生,他向來是社交達人,跟誰都能聊兩句,哪怕跟這個人並不熟。江礪也算不上不善應酬,倘若不善應酬,他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不過,他從不主動結交朋友,跟客戶打交道也都點到即止。
他倒是挺佩服遲飛這樣的人——永遠都在social狀態,他也不嫌煩。
江礪隻跟一些重要客戶寒暄幾句,就拿著一杯紅酒,去安靜的角落找了張沙發坐著喝。遲飛結束完social,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江大建築師,你現在架子可真是大了,都不過來跟我這個金主打聲招呼的嗎?”
江礪朝他舉了舉酒杯“你這不是自己過來了嗎?”
遲飛跟他碰了個杯“你這就叫有恃無恐。剛剛葉詩雅走了你知道嗎?”
江礪並不太在意“她走了,關我什麽事?”
遲飛笑了一下“你可真無情。不過這樣也對,免得她再對你抱有不該有的希望。就葉詩雅那性格,估計過幾天就想開了,畢竟跟你分手期間,她男朋友也沒斷過。”說著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著以後,開始八卦,“你那漂亮女同事呢?”
“讓她去樓上休息了。”
遲飛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這女同事挺有手段啊,這就把你搞定了?”又賤賤地問,“需要那什麽嗎,哥們兒這兒管夠。”
江礪不為他的輕浮生氣,淡淡道“等會兒給我再開一間房。”
遲飛掃興地“嘖”了聲,在煙霧繚繞中眯起眼睛回憶“咱倆認識都快五年了吧,我女朋友都換了十幾任了,你還隻談過一個葉詩雅。以前你一心搞事業,不近女色,我還可以理解,現在你都事業有成了,還在這兒柳、下惠呢?要是那方麵有問題咱得去治,不能諱疾忌醫。”
江礪終於有些不悅,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別貧,以後也別在沈星繁麵前說那些惡心人的話。”
遲飛彈煙灰的手指一頓,突然福至心靈,小心翼翼地問他“這沈星繁,不會就是你那白月光吧?”
他好像聽江冉冉提過那麽一嘴。不過,江冉冉一向挺煩他,嫌他這個哥哥不莊重,不肯向他透露更多。
他繼續試探“就你高中喜歡那小姑娘?”
江礪沒有說話。遲飛見他默認。心裏更加“臥槽”,嗓門也比剛才提高了一些“就那不長眼甩了你的人?”
身畔男人動作優雅地晃著高腳杯,乜他一眼“你知道江冉冉為什麽煩你嗎?”
“為什麽?”
“因為你這人一點眼色也沒有。”
“……”
過了會兒,遲家公子難得正經開口“哥們兒作為過來人勸你一句,別在同一個女人身上栽兩次。這世上好女人還多著呢,得不到的那個,未必是最好的。”
江礪不置可否。
他召來侍者,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昏暗中,遲飛瞧不清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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