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恭喜你們
鹿鳴公館,燕南極富盛名的高檔會所。
包間裏坐了三男兩女,遲飛穩坐麻將桌的C位,抽著煙打著麻將,還不妨礙跟女人調情。
跟他調情的女人濃妝豔抹,穿了一件黑色的緊身裙,身材玲瓏有致,是他新交的女朋友。
還有一個女人在他旁邊的板凳上坐著,長相清純,看起來頂多二十歲,正在看著他們打麻將。
牌桌上另外兩個男人都是遲飛的狐朋狗友,江礪認識,但並沒有深交。
如果不是祖上有八竿子勉強打得著的關係,他跟遲飛也不會有深交。
他到後,遲飛跟他打了聲招呼,介紹了一下旁邊的女友,又對女友說:“這是你礪哥,叫人。”
對方媚眼一抬,嬌滴滴地喚了一聲“礪哥”。
江礪不喜歡陌生女人跟自己這樣熟絡,冷淡地朝她點了下頭。
遲飛拿手背拍了拍她的胳膊:“起來吧,讓江礪替你,才玩了幾把,就給我輸了小二十萬,我都懷疑你是宗宇派來的臥底。”
女人對他的指控不滿:“我都說了不太會玩,宗哥手氣好,贏我們三家,你不能都怪我頭上吧?”
把她介紹給遲飛的宗二少也揶揄:“遲總,二十萬算什麽?也就少買一個包的事兒。”
遲飛悠悠問:“那你問問她,我這個月少送她一個包她樂意嗎?”又催她,“趕緊讓座。”在她起身時摸了她的腰一下,自己的女朋友,揩油揩得非常順手。
等江礪在麻將桌旁坐下後,遲飛又介紹身邊的另一個女人:“這是小雪,大名程立雪。程門立雪,聽聽,多有底蘊。這一屋子人裏,除了你,數她最有文化。”
在場的另一位公子哥補充:“這可是燕大中文係的高材生。”
程立雪有些拘謹地撩了撩頭發,跟江礪招呼:“江先生好。”
遲飛他們麻將打得大,隨便一局就是好幾萬的輸贏,她剛剛在旁邊看得膽戰心驚,這位江先生卻泰然地坐了下來,不慌不忙的樣子裏都是輸得起的底氣。
聽到她的招呼,他隻是在她身上掠了一眼,就看向遲飛:“你喊我來,就是讓我來陪你們打麻將的?”
“哎對——”遲飛這才想起正事,對宗二少道,“免費顧問來了,你家那裝修,要是江礪都搞不定,我看你還是把房子推了重建吧。”
宗二少挑眉:“我還真想推了重建。好好的精裝修,我女朋友非要自己重新搞,說什麽享受自己打造房子的樂趣。我前兩天過去一瞧,特麽的承重牆都給我私自拆了。還打算在臥室裏搞一個大浴缸。你聽聽,臥室裏放浴缸,腦子裏的水不夠多,都想不出這樣的餿主意……”
江礪卻淡淡道:“空間大的話,可以放,從廚房或衛生間接一個管道,上麵裝個排風,現在很多人家裏都做這種風格了。承重牆如果大麵積拆除,又不想重新砌築,建議你上報房管部門,征得同意後,找正規公司做個加固方案……”
遲飛吐了個煙圈:“也別找其他公司了,就在你們事務所給他介紹個設計師得了,這種小裝修,也用不著你親自出馬。”
江礪毫不客氣地笑著戳穿他:“這些問題,確實隨便找個懂設計的都能解決。你想喊我來打麻將,不用找這樣的借口。”
遲飛很講義氣:“我要不給你找個正當理由,在沈星繁麵前你怎麽交待?”
江礪沒有應聲,眼眸裏卻湧上一點暗流。遲飛的擔心很多餘,他去哪裏應酬,她向來都不過問。他真不知道她是“懂事”,還是壓根兒不在乎。
遲飛火上澆油地問:“她平時管你管得嚴嗎?我要是超過半個小時不理我家這位,她肯定以為我在跟別的小妖精聊天。”
他家那位在旁邊睨他:“嫌我管得嚴了是嗎?”
遲飛求生欲很強:“你沒聽出我這是幸福的語氣嗎?我就喜歡你這黏人的小妖精。你哪天不黏我了,我還會懷疑你不愛我了呢。”
“不會的遲哥,我愛你一輩子,也黏你一輩子。”
宗二少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們:“你們倆注意點兒影響,大庭廣眾之下不要秀恩愛。”
另一位朋友玩笑地看了一眼程立雪:“咱們單身狗真沒人權,出來打個麻將還要被殺。”
程立雪沒有應聲,心思在江礪摸麻將的手指上。
整個下午,她的目光都忍不住往他身上跑。
和遲飛混在一起的人,舉手投足間卻沒有一點紈絝習氣。雖然和牌桌上的幾個人言笑晏晏,眉宇間卻寫滿了冷漠疏離。往麻將桌上丟牌的時候,才帶出一點玩世不恭的樣子。
遲飛的女友忽然問:“遲哥,你剛剛說的沈星繁,是礪哥女朋友?”
“就那白月光。”遲飛突然想起前幾天在酒店撞見沈星繁的事,但是考慮到場合,沒提這茬,問江礪,“她知道你來這種場合,不攔著?”
江礪將一張牌丟出去:“打麻將,聊她幹什麽?”
宗二少附和:“對啊,兩位美女還在這兒呢,聊別的女人幹什麽?什麽朱砂痣白月光的,在這兒寫言情小說呢?”
江礪其實不怎麽喜歡打麻將,但既然來了就不太好走。
打了一下午,遲飛見他時不時看腕表,眯起眼睛給他打預防針:“好不容易逮到你一回,你可別想這麽早就跑,今天必須陪我們玩到盡興。”
江礪看了一眼手邊的手機,到現在都沒收到沈星繁一條微信,幹脆直接關機,省得他一直為她分心。
——
陸沉下午忙,隻有晚上有時間。沈星繁在老宅陪了老太太一下午,吃過晚飯,等著陸沉給她發見麵的地址。誰知,他直接派了個司機過來接她。坐進車內以後,她有些遲疑地問:“你們陸總到底約我在哪裏見麵?”
司機估計是得到了陸沉的指令,不肯直說:“您到了就知道了。”
車就停在一座五層的建築前,沈星繁抬頭,看到上麵寫有“鹿鳴公館”四個字,好像是一家私人會所。
她很猶豫,立在門口給陸沉打了個電話,跟他商量:“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
上次他約她到酒店見麵,她就覺得不是很妥,但考慮到他當時時間緊,她隻能遷就。可是,這一次他又約這樣的地方,她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故意。
陸沉的聲音磁性十足:“到了?放心吧,不是什麽特殊場合。我們不進包間,就在開放式酒吧坐坐。”安撫完,又氣定神閑地說,“進來吧,報我的名字,會有人帶你過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星繁隻好走進去,跟服務人員報了陸沉的名字,對方立刻恭敬地領著她前往酒吧區。
這裏的裝潢非常氣派,處處都透著奢華,放眼望去,服務人員好似比客人都多。剛走進去,沈星繁就感受到絲絲縷縷的奢靡氣息。
酒吧的卡座設計得像個鳥籠,半包圍的真皮沙發上方,懸掛著一盞橢圓形的燈。陸沉衣冠楚楚地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一盞香檳,看到她後,朝她示意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位置。
沈星繁走過去,與他隔著兩個人的距離坐下,把大衣和手中拎的東西放在旁邊。
光線昏暗,她看不清陸沉臉上的表情,隻見他隨意抬了抬手,旁邊的服務員變立刻倒了一杯香檳遞給她。
她卻轉手放到桌上:“我今天就不喝酒了吧。”
陸沉問得直白:“怕我在酒裏放東西?”
她望著他:“陸總應該不至於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吧?”
陸沉輕輕一笑:“也是,要是想做,也不用等今天。你在北江跟我一起住的時候,我多的是機會。”
沈星繁剛到北江工作時,手頭非常拮據,租了一個十平不到的地下室,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她一住就是一年。
當時,她在一個小設計院上班,每個月的工資付完房租,就隻夠維持基本的生活,幾乎沒有存下什麽錢。後來,地下室因為有安全隱患被“熱心群眾”舉報,突然不讓住人了。房東一個電話打來,限她三天之內搬出去。
隻有三天,她哪能那麽快就找到自己租得起的房子?隻好病急亂投醫,找了黑中介。
結果,她被黑中介騙光了銀行卡裏僅剩的一點存款。
那個雨夜,她帶著兩個行李箱流落街頭,是陸沉把她“撿”回了家。
她至今都還記得,他將傘打到她頭頂時那溫和矜貴的眉眼,還記得自己當時曾在心裏感歎:“為什麽同樣是下雨天,有些人一身泥濘,有些人卻一塵不染?”
彼時的他,就像是趕來渡她出苦海的謫仙。
那天,她在陸沉的公寓裏住下,在他的床上睡了那些日子以來第一個好覺。那時的她過了太久苦日子,已經快要忘了,溫暖的被窩是什麽感覺。
回憶起往事,她胸口有熱意湧來。不提他後來給她帶來的傷害,他其實,曾經給過她很多溫暖。
“陸沉。”她喚他的名字,誠懇地說,“兩年前,我還沒有準備好恭喜你跟寧蔓,現在,我準備好了。”昏黃燈光落入她的眼中,將那眸子也染上暖意,“恭喜你們。”
陸沉注視著那雙眼睛,握住香檳的那隻手骨節泛白,似笑非笑地問她:“你覺得我費盡心思請你過來,是想聽這句恭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