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該死的迷人
盛從嘉的這個字,不是對陳希珂說的,是對她自己說的。
因為要拔牙,她今天一點妝都沒化,最要命的是,她還忘了帶口罩。
她曾在腦海中演練過再次遇到陳希珂的場景。
最理想的場景當然是,她依然貌美如花,他卻已經油膩發福,又腫又挫。
她連他的內心台詞都替他想好了。
“盛從嘉,你真是該死的迷人。”
此時此刻,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這劇本不對。
他該死的迷人,而她,又腫又挫。
但是,這種挫敗感隻在她心裏過了一瞬,她就迅速建立起自信。
她的臉都腫成這樣了,他要是還能認出來,她願意跟他姓。
四目相對片刻,陳希珂低了一下頭,緊抿住嘴巴。如果盛從嘉沒看錯,那是一個憋笑的表情。
他很快就把那笑憋回去,目光落回她腫起來的腮幫子上,問她:“來拔智齒?”
語氣熟稔得仿佛他們昨天才見過。
盛從嘉大腦一片混亂,他這反應到底是認出她了,還是隨口一問?
再說,她現在嘴裏咬著藥棉,怎麽回答他的問題?
陳希珂顯然也想到這件事,在她臉上端詳片刻,又說出一句讓她很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話。
“你臉上的血,沒擦幹淨。”
盛從嘉忙從包裏拿出補妝用的粉餅盒,看到鏡子裏自己此刻的模樣,頓時兩眼一黑。
此時的她臉色蒼白,半邊臉腫得老高,嘴角還掛著一片沒擦幹淨的血漬,原本風情萬種的大波浪,此時此刻卻把她襯得像個女鬼——剛吃完小孩的那種。
她咬緊牙窩裏的藥棉,與他拉開距離,迅速在備忘錄裏打下三個字,加粗放大,把手機屏幕懟到他麵前:“要你管。”
陳希珂這次幹脆連憋笑都不憋了,說:“跟我來吧。”
盛從嘉顯然沒打算理他,在包裏一通亂翻,想找張濕巾擦擦,結果翻了半天也沒翻到。
陳希珂看著她:“我十分鍾後有台手術,你如果不想這副樣子離開醫院,就跟我來一趟。”
他果然認出她來了。
盛從嘉惱火地看了他片刻,隻能破罐子破摔地跟上他。
五分鍾後,她跟著陳希珂來到骨科的辦公室,辦公室裏還有其他兩位醫生。
盛從嘉察覺到他們好奇的目光,把自己的大波浪往前扒拉了一下,努力擋住自己的臉,聽見其中一個年輕的男醫生玩笑的口吻:“陳醫生,你怎麽出去一趟撿來一姑娘啊?”
另一個女醫生注意到盛從嘉的臉,笑著補充:“一看就是從隔壁口腔科撿來的。”
陳希珂回答:“一個老同學,剛拔完智齒,傻乎乎地也不知道帶個口罩。”
盛從嘉立刻瞪他,他說誰“傻乎乎”的呢?他是不是欺負她不能說話?
陳希珂顯然沒打算回應她的憤慨,指了指自己的椅子,對她說:“先坐。”
盛從嘉在他的位子上坐好,看見他拉開辦公桌抽屜,從裏麵找到醫用棉簽和酒精。
“抬頭。”他走到她麵前,淡淡命令。
盛從嘉條件反射地抬起下巴,做完這個動作才反應過來,她憑什麽這麽聽話?想到這裏,她的眼裏不禁又浮現出一抹懊惱。不過,她很快便給自己的聽話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一定是因為他身上這件白大褂。
醫生的話,誰聽了不得服從?
不信他脫下這身衣服再試試?
她心裏想什麽全都寫在臉上,陳希珂將眼裏的笑意隱去,拿蘸了酒精的棉簽,替她把臉上的血漬仔仔細細地擦幹淨。擦完之後,又從桌上取了個幹淨的口罩。
盛從嘉正要接過來,他微涼的手指已經落到她耳側,將她礙事的頭發往旁邊撥了撥,把口罩繩掛在她耳朵上。
她心裏霎時鼓聲大作,渾身都僵硬起來。
他的動作未免太自然。
不等她開口抗議,他就未卜先知地命令:“棉球咬好。”
她乖乖把棉球咬好。
陳希珂神色自若地幫她把另一邊的口罩繩也掛好,提醒她:“電話響了。”
盛從嘉這才意識到兜裏的手機在震,她看了一眼,沈星繁打來的。
陳希珂問:“你朋友?”
她點點頭,把來電顯示給他看,陳希珂看見“沈星繁”三個字。
隔壁班的沈星繁,盛從嘉的同桌,江礪當時的“緋聞女友”。
他伸手:“我幫你接吧。”
此時,沈星繁正立在口腔科的診室前,電話一接通她就問:“嘉嘉,你人呢?”
聽筒裏卻傳來一個男聲:“盛從嘉剛拔完智齒,還不能說話。”
她微微愣了一下,問:“請問她現在在哪裏?我過去接她。”
陳希珂說:“四樓C區403,骨科醫生辦公室。”
聽到“骨科”這兩個字,沈星繁又愣了一下,然後聽見男人自我介紹:“我是陳希珂,盛從嘉現在在我辦公室,你過來把她領走吧。”
他輕描淡寫地說完,掛斷電話。
他用了“領走”這個詞,仿佛盛從嘉是一名走失兒童。
等到沈星繁趕到時,陳希珂正準備去手術,簡單跟她打了聲招呼,就把盛從嘉交給她,去更衣室換手術服了。
他一走遠,盛從嘉就抓住她的肩膀,把頭抵在她肩頭,嘴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沈星繁問:“我去挪個車的功夫,你怎麽被陳希珂給撿走了?”
盛從嘉:“嗚嗚嗚嗚。”
沈星繁歎口氣:“等你能說人話的時候我再問你吧,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如果換成平時,盛從嘉肯定早就按捺不住想跟她傾訴了,但是她剛拔完牙,身體無比虛弱,尤其是麻藥的效力徹底過去以後,牙疼頭疼,渾身又冷又乏力,仿佛得了重感冒。
沈星繁給她喂了消炎藥,把她安置到被窩裏,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你先休息吧,有需要喊我,我就在外麵。”
盛從嘉虛弱地點點頭,手拉住她的衣袖:“你今天能不能別走了?”
“我不走,你睡吧。”
她退出房間,到陽台上給江礪撥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今晚陪盛從嘉睡。
江礪昨天喝得有點多,沒洗澡就睡了,今天一覺睡到中午,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剛裹著浴巾走出來,就聽見手機鈴聲。
他坐到床邊,撈起電話,聽完她的通知後,語氣有點不滿:“你這又陪拔牙又陪.睡的,到底是她閨蜜還是她男朋友?”拿毛巾懶懶地擦著頭發,問,“你打算陪她睡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