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坦誠相對
這場燒烤宴會結束時已經接近黃昏，眾人也都散了各自回到要去的地方。
薩蘭迪爾讓卡門幫忙給藍火鳳凰安排了個房間，至於星空，因為他自己強烈要求的緣故，現在他和他住在一個房間裏。
薩蘭迪爾也沒在意，直接就同意了。隻是多加了一張床而已，他們都是男人住在一個房間裏本就沒什麽，再說還能真發生什麽不成？
夜色漸濃，星空側著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雖然他本來就不需要睡眠，但是在大陸上遊蕩的這幾十年來一直都偽裝成人類，已經習慣了一日三餐和每天晚上的睡眠。
愧疚像是億萬條微米蟲子般噬咬著他的心髒，此時他的心情極為矛盾，兩種完全相反的思想在腦海中絞作一團，漲的頭疼。
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蠱惑著，你已經認他為主，理應把一切都告訴他，他是執法者，應該知道真相，你不能擅自剝奪他的知情權，這是不忠於自己的主君！別忘了自己的原則和堅持，把一切都說出來……
另一個聲音卻在氣急敗壞地反駁著，別忘了族規，你先是永恒之域的聖王，應該為自己的子民考慮！瞞著他，隱瞞一切才是最好的選擇！瞞著吧，直到他自己發現，這對誰都好……
責任，忠誠，他到底該如何選擇？
這個選擇是如此艱難，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下定決心，可是難道就這麽逃避下去嗎？
在這兩個答案之間糾纏著，星空越發的煩躁。
既然睡不著，他幹脆就坐起來，轉過身時意外的看到薩蘭迪爾也沒睡，衣服穿戴完好，俊美的黑發少年正靠在牆上在床上半坐著，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碧潭般深邃的眼眸在黑夜裏閃著翠綠的幽光，看上去格外清澈殘酷，像是一匹瞄準獵物的咽喉蓄勢待發的野狼。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清冷的嗓音在靜謐的夜色裏現的格外空靈飄渺。
星空抬起頭，明明沒什麽表情，薩蘭迪爾卻偏偏從他臉上看到了無比糾結的神色。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主上還記得我們初見時你提出的那些個問題嗎？我想要把知曉的一切都告訴主上，但是這個答案又關乎著我們戰靈一族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很困惑。”星空說完就失落的低下頭，他在為自己的遮掩感到羞愧。月光透過窗戶照耀在他的長發上，透亮的紅色發絲更像是流動的血色瀑布了。
薩蘭迪爾好笑的看著星空幾次欲言又止，出聲安慰道：“不想說就別說了，盡管我很想知道真相，但是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他看著星空閃光的血色發絲，覺得這個顏色真是漂亮，在月光下更是格外的惑人。
“不管你怎麽想，我覺得我們之間不隻是主從關係。我把你當成朋友，朋友之間是允許存在隻屬於一個人的小秘密的。”
“不管你是否有所隱瞞，我都不會在意。”
在他溫和的安慰說辭結束後，房間裏一片長久的靜默，隻能聽到牆壁上掛著的魔法鍾指針搖擺的噠噠聲。
聽到薩蘭迪爾說的話之後，星空情緒更複雜了，即是為他的信任和寬容感動，也因為聽到他把自己當成朋友而不是下屬看待而越發的愧疚了。
他在心裏一遍遍的拷問著自己，主上對你這麽好，你怎麽能夠隱瞞他呢？對待朋友，不是更應該坦誠相對嗎？
薩蘭迪爾把玩著發稍，歪著頭看著星空，從那雙沉寂的紅眸中他可以清楚地看出星空情緒的不斷波動，顯然他的內心正在激烈的交戰，薩蘭迪爾顯得很矛盾，一方麵執著於真相，但是另一方麵卻並不在意星空最終的選擇，他隻是覺得星空糾結的樣子看著非常好玩。
說出的那些話也隻是為了讓事情更有趣一點。
星空最終還是決定將一切都說出來，當然他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契約主的惡趣味的，不然他還說不說還真就沒有定數了。
“你是我的主上，我應該對你付出忠誠，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應該給予你信任，我決定將一切都說出來，我們彼此坦誠相待。”星空神色認真的說道，“我準備將一切都交給你來抉擇，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後悔。”
黑發少年迥異的看了星空一眼，他是真的沒想過星空會把一切都說出來，少年模樣的戰靈聖王神色坦然，顯然不是準備隨便糊弄他。
怎麽就準備說了？他隻不過是安慰幾句，表示一下自己的寬容，這麽簡單就把秘密全部交待出來真的好嗎？難道這就是正義的感染力嗎？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盡管心中一陣錯亂，薩蘭迪爾還是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適意星空可以開始說了，他正聽著呢。
薩蘭迪爾端正了自己的態度，他對所謂的真相還是很感興趣的，雖然實在來得太輕易，不過還是要好好了解一下的。
穿著紅色睡衣的妖冶少年垂下眼眸，長長的黑色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冰冷蒼涼的清朗聲音緩緩訴說著事情的起源。
“屬下誕生在永恒之域的異世界，永恒之域雖然也是獨立的一界卻和魔界不同。主上可能知道，這塊大陸在一顆星球上，其他幾個大空間世界是環繞著這顆星球運轉的小星辰，比方說魔界就是黑魔星，但是永恒之域卻是從艾澤拉斯大陸分割出來的異度空間，也就是傳說中的衍生世界。”
“這個我知道，世界也是有等級的。環繞著主星的小星辰是附屬世界，就算是主星毀滅，這些附屬世界也不過是受到波及。但是由大陸分割的衍生世界卻是和大陸同出一源，它們的根源聯係在一起，牽一發而動全身，就像是樹木和果實的關係，果實掉落樹木無恙，果實未成熟之前樹木若是被砍斷，就隻能是同生同死，因為同為一體的聯係逃脫不得。”薩蘭迪爾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繼續接下去：“大陸上比較出名的衍生世界也不是沒有，像是龍族的起源地無盡海域中心的龍島、據說是黑魔星掉落的碎片化成的魔域，深海之下的萬丈冰川世界，傳說中入口不斷移動的地下世界，神族的天空聖域還有獸族萬獸荒原，人族聖者們合力開辟的聖域都是衍生世界，你說的那個永恒之域的情況應該和這些中小型的世界差不多吧。”
“我是戰靈一脈星辰族這一代的雙王之一，守護祖靈殿傳遞祖靈令諭的聖王，我們世代供奉祖靈，祖靈是創造了永恒之域的一位古神，是那個世界所有種族共同的始祖，永恒之域的所有族人都是祖靈的信仰者。”星空說到這裏頓住，眼神有些黯淡。“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王者，星辰族隻剩下了我和兄長兩人，所以我才能僥幸成為王的吧。”
而且他現在又逃出來，兄長一定會很失望吧。
“祖靈……”薩蘭迪爾伸手按著眉心，在金色火焰符號上來回摩挲，將額頭上白皙的肌膚擦的有些紅，心思千回百轉，無端的有些煩躁。
星辰族和永恒之域的事情他其實都知道，但是他搜魂得來的記憶裏卻完全沒有那所謂的祖靈的印象，既然是所有人的信仰，那應該記憶深刻才對，怎麽會完全沒有印象。
他的法術不可能會出錯，看來問題就出在這個祖靈身上。
薩蘭迪爾對星空問道：“你要和我簽訂靈魂血契也是因為那個祖靈吧？”
“是這樣沒錯，主上的猜測很正確。”星空繼續講述著，“受到遠古神戰影響之後封界數百年，兩個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逝比例不同，我們再次蘇醒時外界已經過了上千萬年。這時候我們才發現原來永恒之域並非完全修複好之後自然蘇醒，而是被祖靈強行喚醒的。”
“祖靈將我們強行喚醒自然是有事情要吩咐，大概是四十年前左右，祖靈殿中供奉的神器夜魔劍不翼而飛，緊接著又有祖靈聖諭降臨，聖諭卷軸上記載著祖靈下達的界令，即永恒世界之王必須和執法者簽訂靈魂血契，奉那位執法者為主，協助執法者找回神器……”星空說到這裏，抬頭看了薩蘭迪爾一眼，顯然很疑惑。
“我就是那個執法者吧……”
薩蘭迪爾低著頭，黑色的長發從額頭滑落遮住了大半張臉，使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嗯。”星空應了一聲，目光和忽然抬起頭的薩蘭迪爾對上。
“所謂的執法者應該擁有很大的權利吧，甚至可能威脅原本王者的統治，所以最開始你才不想告訴我。”
“的確是這樣……”
兩人相顧無言。
這算是什麽呢？
莫名其妙的命令，盲目的聽從，一場啼笑皆非的鬧劇，讓他怎麽說，也隻能無言以對。
星空決定坦誠相對，把一切都說出來。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
起碼他現在得到了薩蘭迪爾真正的信任。
黑發少年在心裏悄悄地把星空劃拉到屬於自己人的那個圈子裏，打上可以信任的標簽，現在才算是真正的接納了他，而不隻是屬於那種相識不相熟，麵上親近熟撚但是心裏需要警惕的熟悉的“陌生人”。
將這一切從頭到尾的講述之後他明顯鬆了一口氣，一個人堅守的秘密當真是分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