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見撐死及答應什麽
南觀山不經意地看了一眼。
他的前麵前擺著一方印著八卦圖的紅布,上麵放著簽筒,還有六枚方孔銅幣和一個瓷碗,就像那個世界到處給人算命的騙子一樣的擺設。
而他滿臉的汙垢,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洗臉了,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麵貌,說話之間,露出一口黃牙,隔了老遠都能聞到一股強烈的口臭。
怪異的是,身上的黃色八卦衣確是幹幹淨淨,一塵不染,與其滿臉的汙垢形成鮮明的對比,很不協調。
很快就路過了道士的攤位,走進了胡同,不知為何,又鬼使神差地返了回來,蹲到他麵前道:
“算一卦多少錢?”
道士立刻來了精神,坐直腰板吹噓道:
“一枚銀元。”
“先生,你別覺得貴,你去打聽打聽,我陸青風金口鐵算,卦卦應驗,那是出了名的準,尋常人想要找我陸青風算一卦,都得提前幾天預約,今日偶然來到此地,看先生你與貧道我有緣……”
“那就算一卦吧。”
南觀山用手捂住鼻子,遮住透過他滿嘴黃牙撲麵而來的口臭。
不等他吹噓完,就從袋子裏摸出一枚銀元丟在他麵前,甕聲甕氣地打斷他道。
道士立刻住口,將銀元以最快的速度撿起來放進道衣裏。
臉上笑成一朵花般道:
“這位先生,你是想摸骨,還是抽簽,測字,起卦?”
南觀山看了看他滿是汙垢的雙手,皺著眉想了想道:
“起卦吧。”
“是測命數呢還是測吉凶?”
道士又追問道。
“測一下命數。”
本想測吉凶,話到嘴邊又改變了主意。
道士點了點頭:
“好,起卦,測命數。”
他從卦布上撿起六枚銅錢,在南觀山的注視下,握在手中雙手合十閉上眼低聲念叨了半天,最後猛地睜開眼睛,將銅錢往卦布上一撒。
六枚銅錢落在卦布上,滾動幾下,最後圈成了一個圓圈。
道士看著卦布上的銅錢,神棍般的神秘笑容尚未完全斂去,目光卻像見到世間最為恐怖的事物,露出驚駭至極的神色。
“是菩……”
抬起頭驚恐地看著南觀山,就說了這兩個字,喉嚨突然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掐住一樣,滿臉通紅,發出“呃、呃”的叫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果然有古怪。”
南觀山喃喃一句,並未驚慌,而是迅速起身退後幾步小心觀察。
無數蟲子般的東西在他肌膚下飛快地蠕動著,就像昨日曾經見到的那樣,不住地向他喉嚨處蠕動著。
道士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眼神就像丟失了靈魂般變得空洞無神,一點點抬起滿是汙垢的雙手,鋒利的指甲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喉嚨。
無數黑色的光點從喉嚨裏飄散而出,幾分鍾之後,慢慢凝聚成一塊黑色的靈牌,“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一陣輕風吹過,道士的身體就像腐朽不堪的紙片,“撲”的一聲碎裂開來,化作無數的塵屑消失在空氣中。
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唯有那身嶄新的八卦衣和算卦的物品,昭示著先前的一切都不是夢中的幻象。
遠處有人向胡同裏走來。
南觀山來不及細看,立刻彎腰將所有東西都收拾起來,用八卦衣裏包裹住,胡亂塞進了書包,不慌不忙找到清早來時的院子,推門走了進去。
房門虛掩著,一個女人聲音從門縫裏裏傳了出來。
“南小姐,姐姐早上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吳太太,我……”
這是南觀月聲音,透著難以言喻的慌張和悲苦,話沒說完就被剛說話的女人充滿誘惑的聲音所打斷。
“哎喲,南小姐,姐姐跟你說,咱們女人活這一輩子圖個啥啊,不就是有個人疼,不愁吃不愁喝嗎。”
“你家崔先生人倒是不錯,可這不是失蹤六七年了嗎,不是姐姐我用惡毒的話詛咒崔先生,一個人能失蹤這麽多年不回家,人肯定是已經不在了,又或者是根本不想回來了。”
“吳太太,您別這麽說,我覺得我家先生未必……”
南觀月小聲地辯解著,立刻又被女人的聲音不加分說地打斷。
“你看你還這麽年輕,又這麽漂亮,不好守活寡的。姐姐跟你說哦,田家老爺可是真心看上你了,不忍心心你這麽漂亮的一個女人在外麵拋頭露麵做工受苦,所以才托姐姐我做媒,想要納你為妾。”
“雖說是做妾,田老爺可沒把你當妾室看待,一百枚銀元的聘禮,還答應你弟弟去他家的商行做文書,這樣好的條件,就算娶一個正妻,又有幾家能達到。何況田家老爺也不嫌棄南小姐帶著個女兒,這樣的好事,像咱們這種平民,那是打著燈籠都找不來的,換做是姐姐我,想都不想都會答應……”
“吳太太,答應什麽呀?”
南觀山聽了一會,將門推開,不慌不忙地走了進去。
早上所見的那個胖女人吳美蓮正坐在椅子上,唾沫亂飛地說著什麽。
南觀月則抱著囡囡坐在對麵的椅子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囡囡緊緊在依偎在自己媽媽的懷裏,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恐。
說話聲戛然而止,三個人的目光同時朝他看了過來。
南觀山把手中的燒雞、鹵牛肉朝囡囡晃了晃,笑著道:
“囡囡,看舅舅給你帶了什麽?”
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飄散而出。
“燒雞,牛肉!”
囡囡驚恐的神色頓時消失不見,從南觀月懷裏掙出來,小跑著來到他麵前,用小手掀開外麵包裹著的草紙看了看,開心地大叫起來。
“舅舅你真好。”
“媽媽,媽媽,舅舅咱們買了燒雞和牛肉,囡囡好久沒吃過燒雞和牛肉了。”
抱著南觀山的手臂重重親了一口,回頭對南觀月快樂地叫喊起來。
南觀月抹了抹眼睛,起身從他手裏接過這些肉食,心疼地說道:
“你又沒錢,亂買這些東西做什麽。”
南觀山從書包裏摸出一枚金令遞給她,笑笑道:
“怎麽會沒錢呢。姐,這是詩詞院預支的我這個月的薪水,你收好。”
南觀月茫然地接過那枚金燦燦的錢幣,突然反映過來,眼睛驟然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敢相信地連聲問道:
“薪水?……觀山,你應聘上詩詞院的研究員了?”
“上午已經辦完了入職手續,明天就正式就職。一個月薪水是一百二十枚銀元,發表詩詞另有稿酬,條件還算不錯。”
南觀山笑著說道,像是想起了什麽,扭頭看著一臉不敢置信的吳美蓮,又問了一遍:
“對了,吳太太,您剛才要答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