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用心良苦(求月票)
緊閉的鋼質大門外,兩名衛兵如雕塑一般聳立著,持槍的衛兵目不斜視,風卷著雨,雨落在亭下,衛兵身上的軍裝大都已經濕透了,那褲腳處更是滴著水。雖是如此他們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若不是那有些年少的臉龐上的嘴唇發紫,或許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正苦苦忍受著寒冷。
就在這兩名年少的衛兵與濕冷抗衡的時候,從大門旁的側門走出了兩名同樣年少的衛兵,他們踏著正步,默默的換著崗位,依如過去一般,沒有一絲聲響,渾身濕透的衛兵扛著槍,踏著正步走進了院牆。
一場秋雨一場涼,幾場秋雨落下之後,這天氣便越來越冷了,在那高聳的院牆內,操場上不見了夏日時頂著風雨訓練的人們,更聽不到他們的嗓間迸發出的有力的口令聲。這濕冷的秋雨把所有人都“趕回”了教室中。
在中華學校的教室中,年齡各異的孩子們大都是在上著課,上著文化課,盡管他們每天都必須接受兩個小時的軍事或體能訓練,但並不妨礙他們上文化課,甚至相比於普通小學生,他們的課業更為繁重——每周上課6天,星期天還要參加義工服務。
而在平日裏,軍事訓練以及諸如足球、壘球、籃球以至拳擊、劃艇等體育課程同樣在消耗著少年們的精力。雖是的如此,他們非但不能耽誤正常的課業。還需要學習如“政治經濟學”這樣的課程,在課棠學習著大衛?李嘉國、約翰?穆勒、讓—巴蒂斯特?薩伊、托馬斯?馬爾薩斯等著名經濟學家的理論,討論著當前經濟生活中的資本問題和關稅問題等。除此之外。這些孩子們經常就“中國海軍應該擴大”、“夏威夷應歸並中國”、“是否應該立即推翻滿清”以及社會改良等議題,分成正反兩方麵展開辯論,從而令學生掌握了一些不再是單純從學理上和邏輯上進行辯論的竅門。
總之一如中華學校所推崇的那樣——繁重的課業會不斷的挑戰少年們的意誌,與其推行的斯巴達式的生活一樣,考驗著這些少年,磨礪著他們的性格,不過盡管如此。全體學生必須在一整天裏嚴格遵守學校規定的日程表,不得有誤。參加集體晚餐時要穿戴整齊。衣領要漿得和校長一樣筆挺,而且要穿起皮鞋。
於教學樓走廊中走著,作為學校教官李南林神情顯得有些冷漠,在這所學校中。因為推行“學長製”,從而使得高年級對低年年級學生擁有使喚權,盡管有著嚴苛的校規,但是卻成人卻極少直接幹預學生,更多的是通過高年級學長對其管理,從而培養學生們的責任感。也正因如此,教官與老師們的角色在某種程度上就被邊緣化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教官在學校中督檢巡視,就像現在一般,盡管在更多時候校紀的維持是依靠學長。而不是教官。
走到一間教室處門邊,透過門上的小窗,李南林可以看到教室講台兩側分置著幾張書桌。顯然一場辯論正在進行著,那些不過隻有十歲左右的少年,正在那裏唇槍舌劍互不相讓的辯論著,而老師則於一旁充當裁判。
“……將朝鮮作為行省並入中國,直接關係到東北地區的戰略安全……”
隱約的還能聽到那稚嫩的聲音正在辯論的話題,顯然是“朝鮮應歸並中國”的辯論。在“政治經濟學”的課堂上,那些老師總能給學生們帶來新的論題。因為弟弟在東北政法學校讀書的關係,所以對於這門課,李南林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非常熟悉——幾乎每天,他都能看到弟弟對著鏡子進行模仿辯論,而辯論的話題大都與政治經濟有很大的關係。
想到弟弟對著鏡子辯論,再看著這些孩子激烈的辯論,李南林不禁搖搖頭。
“那有讓小學生讓大學生的課的!”
嘴裏這麽輕語一聲,對於李南林來說,因為作為大學生的弟弟同樣學這門課,所以對此才會有些難以接受。
但另一方麵,看著課堂上激烈的辯論,瞧著那些少年用其稚嫩的聲音去表述自己的觀點,盡管他們的觀點顯得有些幼稚,但李南林不會懷疑,等到他們讀至大學的時候,這些大都是孤兒出身的孩子們也許真的會成為這個國家的精英。
若有所思的往前走著,在經過一些教室時,可以看到一些教室中的孩子們正在上著自習課,那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對於他們來說,這晚秋的冷雨意味著難得的放鬆,有時候老師們也樂意讓他們享受那一堂課的輕鬆。
“嗯?”
就在李南林往樓上走著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因為吸煙的關係,對於煙草的味道他可以說是極為敏感的,通常無論是教官還是老師,都不會在走廊內抽煙,顯然隻有一種可能——有學生在偷偷的吸煙!
而這種行為恰恰是校規所不允許的。
停下腳步,李南林順著煙味朝著透過教學樓地下室的樓梯處走去,煙味是從那裏傳來的。
“明年,如果畢業的話,我會報考陸軍士官學校。”
李新的話讓孫森,默默吸了一口煙,他們年齡相仿,都是仁川學校的第一期學生,按道理他們並沒有畢業,但明年,他們的年齡卻達到了離校水平。
報考陸軍士官學校,這是中華學校大齡學生最好的選擇,也是最為普遍的選擇,盡管這意味著他們無法成為軍官,但是作為士官,仍然擁有一個相對良好的前途。在即將超齡畢業的時候,李新自然希望孫森和自己一同報考那所學校。畢竟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我,我想……”
就要孫森想要說話的時候,聽到腳步聲音的他連忙把煙頭按滅。並藏於窗框邊,這是因為在學校中香煙是“禁品”,自然要格外的珍惜。
“教官好!”
立正、敬禮,幾乎是在見到李南林的第一時間,李新和孫森同時向教官行禮。神情顯得很是恭敬。但下一瞬間,教官的話卻讓兩人同時一愣。
“是誰在吸煙?”
沉默,即便是在李南林從窗框邊拿出那半截煙蒂的時候。他們兩人依然沉默著,他們是最好的朋友。當年一同上的船,一同到了仁川,後來又一起來到大連,因此絕不會出賣朋友。
“嗯!”
看著麵前的兩個學生。心知他們是超齡生的李南林的臉色微微一冷,然後看了一個他們的胸牌。
“這樣,我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兩個小時後,如果沒有人承認,我就會執行紀律!我會在辦公室等著!”
盡量讓學生主動承認錯誤,而不是第一時間“揭發”,這是學校對老師反複強調的,也正如此李南林才會給他們兩個小時的時間。而不是順著口中的煙味第一時間“揪出”吸煙的學生。
兩個小時,並不是很長,實際上。不過隻是十幾分鍾後,李新便敲開了教官的辦公室。
“報告教官,剛才是我在吸煙!”
看著麵前來認錯的學生,李南林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並不是你在吸煙,你是想替他承擔責任!”
走到學生的麵前,李南林又反問道。
“為什麽?”
“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謊言被揭穿後。李新微微垂下頭。
“所以,你就想替他承擔責任是嗎?”
學生的點頭。讓李南林的眉頭微微一皺,看著站在那裏等待著處罰的李新。
“這是出於友誼,但是你必須要明白一個道路,友誼不能高於紀律!所以……”
話聲稍頓,李南林盯著麵前的學生說道。
“必須要由你主持對他的征罰!”
冰冷的秋雨下著,一個班級幾十名學生,在草地上站成一排,任由冷雨落在他們的身上,每一個人無不是凍的嘴唇發紫。
在雨地中,穿著t恤的李新和孫森兩人麵對而站,而李南林就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就在剛才,他已經利用這個機會給這些孩子們上了一堂課,一堂友誼不能高於紀律的課。
教師們要在各種場合對學生進行獻身政治的勸勉,並且自己以身作則。學校要求每一個學生都必須誠實,決不能與惡劣行徑和*勢力同流合汙,如此國家政治就能“變得清明”。
“開始!”
在口令下達的時候,李新與孫森兩人同時舉起雙手,而李南林則立即訓斥道。
“孫林,把拳頭放下來,李新,打他!用力!”
在教官的訓斥中,孫森放下了擋拳的雙手臂,直直的看著好友,臉上盡是難以置信之狀,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要會是李新,為什麽……
麵對著好友,注視著好友雙眼中的迷惑與不解,李新猛的向前衝去。
盡管他的腳步很快,但衝過去的時候,拳打在孫森的肚子上卻很輕,與其說是打,倒不如說是做個樣子。
“就是女人的拳頭也比你的重!怎麽?難道因為是朋友就下不去手了?”
作為督導的李南林自然不樂意起來。
“如果你不下手的話,就交給其他同學來辦!”
在冰冷的秋雨中淋個水透的同學們,這會無不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或許他們習慣了學校的兄弟情,但並不意味著他們會無視同學違紀給大家帶來的傷害。
意識到如果讓大家一起懲戒,孫森會挨的更厲害,李新猛的咬緊牙,心底猛然發起狠來。
“啊……”
在發出一聲心痛的喊聲的瞬間,一個直拳直直的打在孫森的小腹,孫森痛的彎下腰時,又一個勾拳準確的擊中了下巴,不待孫森反應過來,直拳、勾拳、肘擊,不過隻是幾下功夫,甚至不能抬手抵擋的孫森就被打倒在地。
盡管孫森已經倒下了,但是李新卻依然不依不饒的騎在他的身上,繼續毆打著他,在不斷的毆擊中,血與雨水混成了一體,順著孫森的臉流淌著……
十幾分鍾後,在教官辦公室,看著雙手帶傷、穿著濕衣的李新,
“怎麽,還在難過嗎?”
說話的同時李南林打開了煙盒,遞了過去。
“來一支!”
李新不解的看著煙盒中的香煙,然後又看著教官,這是陷阱嗎?
“這是你應得的!應得的獎勵!”
取出一根煙遞給李新,親自給他點著香煙,李南林看著他詢問道。
“是不是有些心痛,因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李新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叼著香煙,直到現在,他的腦海中依然浮現出孫森在挨打時雙眼中的絕望。
對於他的反應,早就在李南林的意料之中,於是他便繼續說道。
“正因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才讓你負責對他的懲罰,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讓你記住,記住當友誼高於紀律時,需要付出的代價,今天,你的友誼隻是超越了校規,所以,對你的懲罰僅隻是有讓你親自動手懲戒你的朋友……”
看著默默吸著香煙的李新,李南林的心底不禁歎口氣,有些事情說比做更容易,既便是他,麵對同樣的問題,又會怎麽做呢?
“如果有一天,當你成為事務官的時候,當你的朋友違反法律的時候,李新,你告訴我,友誼可以超越法律嗎?是的,吸煙,隻是小事,但當你習慣了為朋友徇私的時候,是否也就習慣了徇私了呢?”
“教官,我……”
教官的話讓李新一愣,現在冷靜下來之後,他似乎明白了教官的苦心。是的,吸煙隻是小事,可將來呢?當他習慣於小事讓妥協徇私的時候,將來也會習慣於在大事,甚至在原則的問題上徇私,而到那時他違反的可就是國法。
“還記得校長的對你們的期望嗎?”
當然記得!
李新用力的點點頭,他又怎麽可能忘記校長對大家的期許,想到校長的期許,想到自己差一點為友情高爾夫徇私枉紀,李新隻覺臉膛一熱。
“好了,許多道理將來你會明白的,我聽說你準備報陸軍士官學校?將來退役了,也會為公眾服務,到那時,你就會明白我們的苦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