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可笑
“很好笑吧?” 她突然說:“竟然哭到連隱形眼睛都漂走了。”
“因為哭得有點誇張。” 我說。
“是嗎?”
她的頭垂著,長發披散在無袖T恤上,幾束跟著蒼白的手臂輕輕飄動,像個小女孩。
“希望你能原諒我,我不希望看到你做出後悔的事才....”
“原諒你?為什麽?” 她停下動作看我,她說:“你讓我失去報複的機會,我為什麽要原諒你?而且,我不認為我會後悔。”
一時之間,我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她也僵住了,別過臉呆呆望著前方,思緒飄得好遠。於是我隻能低下頭繼續尋找她的東西,避開困窘。
忽然,我看到一個小小亮亮的東西,小心翼翼拿起來,似乎真是她的隱形眼鏡,是硬式的。
“我找到一個!” 我說。她馬上靠過來。
“啊!” 她突然輕喊了一聲,撫摸著膝蓋,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麽回事?!” 我盯著她裸露的膝蓋,看見血慢慢流了出來。今晚她穿著一件牛仔短褲,所以我猜她的膝蓋一定是被地上什麽東西刺傷了,但是我無法從傷口辨識銳物,因為她的褲子真的挺短,大腿根部毫無防備地展現在我的麵前,我實在不好意思老盯著看。
“該死,另一邊的被我壓碎了。” 她說。原來她是被另一隻隱形眼鏡的碎片刺傷。
“現在你找到的那個也沒用了。” 她抹乾臉上的淚,皺著眉頭說:“隻戴一邊的話,我的頭會暈,比不戴更慘。”
確實是,看來她隻能選擇放棄。她抽抽鼻子,起身,一隻手扶著牆,拖著受傷的膝往反方向走,她是想循原路回去。
“我扶你。” 她的樣子真的很需要幫助,我對她說。
“我不需要,今天倒楣透頂,你害我害得還不夠嗎?”
說完話,她跌跌撞撞走了兩步,頭撞上突出的梁柱,差點往後摔跤。原來她的近視度數還不輕。
“看吧。” 我趨向前去,抓住她的胳臂,說:“別逞強了,讓我幫你吧!”
“講話的時候,請你不要碰我。” 她甩開我的手,背靠著牆壁說:“你憑什麽說我逞強?我會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你未免太過分。”
“就是因為我破壞了你的計劃,算我補償你吧,隻是扶你走一段路,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心裏想,可以隨便和男人上床的你,竟然會在乎我碰胳臂,真是好笑,不過這話我當然不能說出口。
她又不發一語地看了我半天,然後冒出一句:“阿男是不是把我說得像個賤女人?到處跟男人上床的爛貨?是不是?”
我差點被口水噎住。
“你一定打從心底瞧不起我吧?還是,你也想跟我搞?跟那些男人一樣玩我?” 她失焦的眼直愣愣看著我。
“完全沒有!” 我有點生氣,我說:“阿男他隻是擔心你,而我,實在是看不慣你自暴自棄!”
“自暴自棄?!哈!你憑什麽說我自暴自棄?!你懂我嗎?” 她喊著。
“我懂!你不要因為這個叫方東城的負心漢不接受你的感情就傷害自己,也讓旁邊的人受苦,這樣很蠢你知道嗎?新娘不是你,可是緣分本來就強求不來,你報複他有用嗎?你這樣做賤自己有用嗎?” 我幾乎一口氣把話說完,說完之後我猛吸氣。
她搖搖頭,一貫的冷笑,她說:“Bad guess,可惜你猜錯了,你根本不懂。” 她說:“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不是像你說的”做賤自己“,我不認為跟不固定的男人性交就是賤,可以嗎?”
她說完,接著做了一件讓我吃驚的事。她突然把臉貼過來將嘴唇接在我的嘴唇上,然後伸出舌頭。
“你做什麽?!” 我推開她,無法置信。
她的表情很正經,讓人無法和她的吻聯想在一起,好像她剛剛隻是在執行一項作業似的。
“你覺得如何?很舒服很興奮嗎?” 她問我。
突然的吻隻會帶來驚嚇,我回答:“當然不會!你簡直是開玩笑!” 說實在的我有種被侵犯的感覺。
“這就對啦!當你心裏不想做這種事,可是又做了,你會覺得有意思嗎?”
“那你既然不想,為什麽又要跟他們....做愛?那不是很無聊嗎?” 我說。
“誰說我不想啊?嗬嗬....” 她笑出聲,“當我跟一個男人上床,就表示我願意跟他上床,沒人強迫我啊。”
我大概可以體會阿男的痛苦了。原來,馮春眉的觀念是這樣,她辯稱自己不是自暴自棄,其實她的內心一定存在一個無法填補的破洞吧,我實在不相信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會如此。
我問她:“那個方東城,就是新郎吧?”
她的臉色馬上出現異樣。“夠了,我不是你的病人,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 她又往前走了:“如果你還想待在這兒的話,請便。”
我瞄了一眼她留在地上的桶子,說:“這個....”
“我的MC,大姨媽,月經的血,懂嗎?” 她說:“當然是稀釋過的,本來要用來對付方東城他們,卻被你。”
“什麽?!” 我說:“要怎麽對付?”
“潑他讓他婚姻不幸啊,我聽朋友說的,這樣他會帶衰。” 她一會兒突然又笑了出來,“騙你的啦!神經!沒看過這麽呆的醫生。”
我一頭霧水地再度抓起她的胳臂,這次她並沒有拒絕。於是我和她一拐一拐地往黑暗中走去。
離開前,回頭看了桶子一眼,我想,我可能永遠不知道那裏頭裝的是什麽吧。很奇怪,我並不在乎。
忘了多久沒有和如此年輕的女孩一起走著,不,應該說,我已經忘了和年輕女孩如此貼近的感覺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