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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呆若木雞看著公孫蘋蘋坐上重型機車,把手圈住愛人纖細的腰身,虛弱無力地把頭靠在那背上,然後失神地看我。


  在機車引擎發動之前,她的嘴唇動了動。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的聲音差點被那250C.C.的怪物吃掉,蕩入我耳朵的,僅剩下微渺的氣息脈動,像從深井底部傳來,可是,我的心卻因之劇烈震蕩。


  她,竟還在乎一個無恥之徒的答案嗎?難道,她不在乎同伴對我的嘲諷和批評?

  努力回想剛剛被打斷的那個問題,“No。” 我把唇噘成一個圈,表示“我不會和那阻街女孩做” 。她疲憊的笑了。


  然後,她指指自己。“那麽,跟我呢?” 她的笑突然像蒙了塵沾了灰,眉頭一攏陰影將她的妝打花了,她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呐喊出來的:“像我這樣的人,你會要嗎?”


  我有種預感,不管是Yes或No,我都可能選錯邊。她這是在考驗我嗎?而我要替天下的男人回答她嗎?如果我答錯了,她或許會原諒我,但是我可能沒辦法原諒自己──因為,就在她問我那個問題的瞬間,我們不再是單純一對偶然邂逅的男女,反而分裂出兩種角色:其一,她和我,各成了“性與性別” 命題的觀點原型,其二,我和她成了形而上的朋友,我很容易便淪為性別歧視的沙豬,或者,摧毀虛弱友誼的薄情者。


  所以,我還是拚命展露可說是空前魅力的笑,把它當成我的答案,在她紅了眼眶之前。


  當然,她還是離去了,被爆雷一般的噴火獸帶走了。遠遠的,我看到她長又卷的發像絲帶般飛舞,又像晚秋來不及收割的稻穗,在森然的暗月下孤獨搖擺,無奈掙紮。


  很奇怪的,我先忘了,才幾秒鍾前的事,我忘了這個叫公孫蘋蘋的女孩,她最後的表情。也許我真的是頭沙豬,更可能是個薄情的男人,在這個難過的時刻還能縱容自己的肚子鬼叫鬼叫。


  這不是她最討厭聽到的聲音嗎?怎麽連我自己也開始忍受不了呢?


  我慢慢走回車旁,開車門,把身體塞進座位,然後,仰著頭沉思。到底還是不該這麽胡來的,原本寂寞的心,好像更嚴重似的,但是,我不會再叫它寂寞。沒那麽簡單。


  “告訴我,接下來要去什麽地方做什麽事....好嘛?”


  公孫蘋蘋的口頭禪,我覺得真是他媽的和我的心情超級絕配,那種語態上是祈使句可骨子裏是命令句的用法,要說是宇宙無敵Super大發明一點也不誇張。


  於是,餓,人類最好的朋友、敵人和姘頭,它聽到了,迫不及待跳出來為我指引明路,踢我屁股上路。


  半小時後,我已幸運地在一爿小吃店大玩食物配對遊戲。


  油豆腐是慕容士琴,燙青菜是馮春眉,小魚乾是公孫蘋蘋,鹵鴨蛋是阿男,而我呢,是熱呼呼的餛飩麵。


  小吃店一個飛機頭的夥計把這些小菜盛在碟子端上我的桌,我便開始稀哩呼嚕做我自己,把圓滾滾的鮮蝦餛飩和著粗黃麵條吞進我的胃,讓聒噪的肚子安靜下來。


  雖然快意,但還不滿足,我把目光移到小菜身上。桌上一盤盤的小菜圍著又大又圓的麵碗,雖然份量少了許多,但是不同的內容排列著,倒是誘人的陣仗,就好像乏善可陳的我周遭圍繞著的那些男女食客,各有各的故事,鐵定比我精采。我才想人不是隻求填飽肚子而已,基於美味的訴求,那一道道的菜被發明出來,接著是醬醋油膏等調味料,然後是飯後飲品,再來還有水果甜點,單純的覓食動作被發展成精致的藝術,被引申為一種享受,我不禁對自己生而為人感到慶幸。想想,那些菜肴在處理之前都隻是尋常可見的材料,好像跟自己毫無關聯,一旦餓了,卻成了裹腹活命的寶貝,這不就跟人情一樣嗎?“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記得馮春眉托阿男遞給我的那封怪信這麽寫著,難道,她早就因為某種遭遇而參透這個關於“私欲” 的道理?

  喝完最後一口麵湯,我竟不怎麽怨慕容士琴和馮春眉她們了,我才明白,原來我的情緒通著胃。嗬嗬,難怪吃得如此大的份量,平地可是少見。其它人似乎也知道我是什麽心思。都吃得肚皮鼓脹,一臉酣然。美好的生活,總是人類最向往的。


  然而,輕鬆愜意的時刻總是短暫的。


  我把桌上最後一盤小菜掃光,掛在小店白牆上的電子鍾剛好跳成淩晨一點過四分,對一個經曆了一天波折的執業醫生來說,的確是有點晚了。我用小店供應的紙巾抹抹臉,發酸的眼睛擠出些油汁,勉強看清楚店內隻剩下我和一對夫婦模樣的中年男女,除了飛機頭夥計,就我們三個人在不算寬敞的空間裏瞎耗著。


  看來我明天,喔不,今天,又要脫班了。我答應自己不要再把罪過推給別人,不管是慕容士琴還是馮春眉,不怪她們,就我自己麵對,所以這時候再窩在這混恐怕不太恰當,可是就是懶得動,因為我實在是身心俱疲。不怪任何人,但我就是累,很累。


  問題是累的時候感官神經卻容易受到幹擾。


  左前方,那對夫婦的麵前堆著像山一樣的蟹腳殼,還有將近一打的啤酒罐子,我覺得那樣子的享受之後每個人都應該是心情暢快的,可是他們卻愁眉深鎖,有一句沒一句的低聲聊著。事實上,我壓根不想偷聽他們交談的內容,可他們說的字字句句全蠻橫地鑽進了我疲憊的耳朵。原來這兩個人是婚外情,女的正為自己丈夫的懷疑而發愁,男的卻找不到安慰她的法子,隻是不斷重複著“不要擔心” 還有“你想太多” 。


  右方櫃台,飛機頭梳著他的飛機頭,一個堂堂大男人一手拿著一方小鏡子猛照,一手不斷為蒼蠅沾不住的頭發上油,表情很是陶醉的,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造型。一會兒,櫃台邊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用帶點湖南腔的國語交談著,聽他歡愉的腔調看他亢奮的反應,我猜待會兒可能要跟哪個女人約會。


  然後,我瞥見他手臂上的刺青,蛟龍的一隻爪子,很不巧,他細長的眼睛跟我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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