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要做多餘的事
回到軍營中，寒青陽注意到身後的離阡總是在回頭看著一個方向，於是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恰巧看見小魚正皺巴著一張臉，呼哧呼哧的對著身上新進的一個黑色圖文吹氣，想必那傷處特殊，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疼痛。
“離阡。”
聽到寒青陽喊自己，離阡立刻收回視線，一臉認真的好像剛剛那個偷看小魚的不是自己一樣。寒青陽看在心裏，暗自覺得好笑。離阡和小魚明明互相之間都有那個意思，卻是一個不知，一個不敢說。
“屬下在！”
“方才我看小魚身上圖文詭異，想來是那個狡詐的修道士死前下了什麽手腳。你帶著他，同我去白如令那裏看看。”
白如令，也就是血羅刹，因為常年遊走凡界，對凡界的醫術頗感興趣，所以這一次留在妖族大營，是以軍醫的身份。即使妖族很少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在加上為了掩飾其魔族身份鮮少露麵，更是少於人親近。
況且誰都知道，這個白軍醫，是他們的妖王大人禦用的，所以其實也沒幾個敢去叨饒。相比較於平易近人的於音，也就是二寶，文能燒的一手好菜，武能與妖王大人並肩作戰，在妖族中的人緣比起不怎麽與他人接近的白軍醫，要好了不止十倍。
而寒青陽之所以讓離阡帶著小魚和他一起去找白軍醫，並不止是因為他懂醫術，更是因為他的魔族身份。那個黑色符文看著古怪，倒是與寒青陽曾經見過的魔族咒術有一些相似。
離阡聽見寒青陽提起小魚，黑色的膚色中透出幾分羞赧，但一聽後麵的話，立刻正經了神色。既然寒青陽這麽說，可見小魚身上那東西不是什麽好解決的問題，於是也不多耽擱，回身拉著小魚便跟上了寒青陽。
白如令（不喜歡血羅刹這個名字，換來換去不方便，以後就叫白如令了）舉著小魚的胳膊，麵對那詭異的符文看的仔細。半晌，臉色陰沉的看了眼寒青陽。
寒青陽會意，讓離阡先帶著小魚離開。見他們走了，白如令才語調深沉的說：“這個和我們魔族符文同源，但看得出使用方法並不一樣。”
寒青陽一聽，直覺其中有異，遂等下文，也不多語。
看了眼寒青陽認真的聲色，白如令緩緩道：“這似乎，是以符文為媒介，發起的詛咒之術。隻有刻下這符文的那個人本人，才能解開。”
對小魚下咒的那個修道士已經死了，但白如令既然如此說，就說明刻下符文的另有其人。而據寒青陽所知的，懂的咒符之術的人，隻有夏陰了。
“而且，這個符文最為麻煩的，是會使人迷失心智，為下咒之人所用，除非連同魂魄一起焚燒，不然還會連累周圍其他的人。”
寒青陽目色一寒，能夠連同魂魄一起焚燒的，隻有自己的狐火罷了。所以，這是要讓自己對小魚下手嘛？而且隻是一個普通修道士就能坑害一個小魚，若是沒殺一個修道士，就有一個同族受累，到時候人心惶惶不說，自己耗損修為染出的狐火到底還是有限。
這種像是傳染的瘟疫一樣棘手的咒術，真是棘手至極！
若是由他親自出手，且不說自己是否真的狠下心來，軍營中不明真相的人，恐怕會對自己懷有芥蒂，在由一些有心之人暗中調撥，軍心潰散，不戰便敗了。
若是不想出手，就必須親自去見夏陰一麵。可一想到要被如此拿捏，心中不甘湧起。
想起離阡看著小魚那含情的眼，忽然覺得，夏陰這一舉動，無疑於慕容德明當年的行為如出一轍。嗬嗬，想要讓自己一步步的重判親離是麽？果然不愧是天界之人，手段都是一樣的肮髒齷蹉！
白如令見寒青陽臉色不好，試著安慰道：“還有時間，在那之前，我會盡力去想辦法的。你也別太著急，不然可能就要著了有些人的道了。”
寒青陽猛然驚醒，對了，他現在作為主帥，事情既然還可以控製，就不能自己先慌了手腳。
白如令看著寒青陽逐漸恢複了冷靜，才站起身走到了寒青陽麵前說道：“你最近也累了，今天就不要想太多。來，跟我去一個地方。”
“嗯？”
寒青陽不明所以的抬頭看著優雅伸出一隻手的白如令，眼前之人體型雖是魔族特有的高大，但除去外表，那優雅文墨的舉止還是非常像一個翩翩公子的。
微微抿起的唇瓣上揚，白如令看著寒青陽的眼裏有著幾分緊張和小心。但下一刻，手被推開，寒青陽自己站起，並不帶任何感情的示意他帶路。落寞的收起空落落的手，白如令有些失落的走在了前麵。
寒青陽一路思緒繁複，沒有注意到自己跟著白如令走了多久。等鼻尖聞到一顧沁人心脾的花香之時，才恍然驚醒似的抬頭看去。
美麗的粉色花瓣迎著寒風飄飄揚揚，但因為此地溫度比起其他地方暖上許多，所以也算是綠意盎然。在花樹下，環繞著一圈氤氳著暖氣的溫泉，泉水潺潺，看不出源頭與終點。
眼前的美景若是放在春夏，再平凡不過。但若是在此時這樣寒冷的冬季，難免是一番驚豔。
寒青陽訝異的看向白如令，恰巧一朵如紅色蒲公英般的花瓣紛揚落入雪白的鬢間，豔麗而迷人。在這片雪白的世界，為一點殷紅點綴，燃起心中暖意。
“所以你這些天不見人影，就是在忙活這個？”
寒青陽的話中聽不出情緒，隻複雜的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還要多的白如令。兩人都是一身白衣，與這片潔白交相輝映，仿若一對世間最般配的人，享受著這抹美景的祝福。
白如令這次沒有等待寒青陽的允許，便主動抬手取下那鬢間的紅花。目色深情，那是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溫柔。
“我聽說你喜歡合歡花，所以在此處尋找了一處溫泉，即使是冬季，也可以在為你驅寒的同時，解憂安神。你無事的時候就可以來這泡一泡，合歡花的花香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
寒青陽微笑著與白如令對視著，時間靜謐美好。然而當這一切落入另一人眼中的時候，卻變的刺眼無比，像是這世間最為鋒利的劍，此中的心中最要害最柔軟的地方。
劇烈的碎裂之聲響徹了整個春明殿，龍烈聞聲慌忙趕來，卻看見地上的水鏡碎裂成數塊，細小的渣滓迸濺四處，割傷了殿中之人的俊美容顏。
“主人！”
水鏡何其珍貴，主人究竟是為什麽，發如此火氣。
一塊水鏡碎片中，畫麵還停留在鏡中兩人深情對視的樣子上。純白的背景，一棵春意盎然的合歡樹，還有樹前的兩人，都深深刺痛了夏陰的心。
眼前似乎還回放著近日間兩人的種種，越是痛苦，就越是想看。胸膛的劇烈起伏，像是對他最深的懲罰。想不到短短幾日，小九竟然就和別的男人相好，那將他夏陰置於何地！
嫉妒的怒火使夏陰眼中充滿了血絲，握緊的指甲還滴滴答答的留著鮮血。
“龍烈，去見慕容德明，就說我同意後羿的攻擊，之後也會重新參與計劃！”
小九，既然我無法放手，就隻能將你斬斷翅膀，捆縛在身邊了！
龍烈猛地抬起了頭，不明白為何主人之前明明放棄了那個計劃，如今卻又要重新參與。與虎謀皮，終將反受其害，這個道理主人不是不明白！
然而如今的龍烈，已經再沒有資格去左右主人的決定。隻要主人想，那他隻有服從的權利。
而另一邊，就在白如令以為寒青陽被自己感動的時候，卻不料身邊一聲轟然巨響。等回過神愣愣的側頭看去時，眼前原本的花樹與泉水已經被夷為了平地。
“小九，你……”
寒青陽此時臉上那還有笑意，麵無表情的看著白如令，就連之前對待普通朋友的感情也無。
“那你沒有聽說，我是為什麽喜歡合歡花的嘛？白如令，之前我那自己作為條件你不要，現在就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合歡花，合歡樹，那是他與夏陰初見的那段時光裏，一起居住的小屋前最為美麗的景色。他們曾在樹下修建廚房，曾在樹下用野果烤雞，各種美好的回憶，此時卻無時無刻不提醒這夏陰的欺騙。而與之有關的一切，都像是寒青陽心中一個不可觸碰的底線。
假的，全都是假的！
白如令沒想到寒青陽會有如此反應，之前的努力，似乎都已經前功盡棄。懊惱的同時，確實發自內心的慌張。
“小九，你聽我解釋，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忽然不喜歡合歡花了，我隻是希望你能恢複以前那個開心的樣子，我真的……”
“我現在什麽樣子用不著你管，我們之間隻有合作，沒有其他。而且，你熟悉的那個小九已經死了，所以不要再叫我小九，叫我寒青陽。”
霍然轉身離開，身上點綴的花朵全都散落一地，如受驚的小兔，紛紛揚揚脫離了寒青陽的白衣。寒青陽再沒去看身後的白如令一眼，隻大步離開好似逃離。
也許，這樣也好……
最令寒青陽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之前就想隻當這是場交易，本就不想欠下任何人的情債。所以在看見白如令這樣大費周折的想要對自己好時，才會故意做的決絕。
這次之後，白如令應該就會放棄自己了吧？
身後合歡樹的花瓣還在紛紛揚揚，如蒲公英般瀟灑肆意，卻在落下時，隻能融入一片冰冷。已經失去了溫暖的泉水的和健壯的樹幹，殘破的春意也逐漸被冰雪吞噬。漫天寒風中，獨留白如令孤單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再想些什麽，又是否會因為那總將自己舉之千裏的人，而決定放棄最初的執著。
畢竟在這世上，又有誰該為誰守候一生的呢？
白如令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就到四肢已經如同岩石般冷凝，才挪動步伐朝著有心中之人的方向走去。果然，還是無法放棄啊！
慕容德明正在和屬下幾人商量如何在後羿發起最後總攻的時候，在不違背天道的情況下暗中幫助他們，讓妖族取得勝利。大殿上，龍烈就那麽大剌剌的闖了進來，就連通報的神侍都被落在了後麵。
慕容德明冷眼著龍烈莽撞無禮的站在大殿中央，而一旁的劉清平卻在這時柔若無骨的靠了過去，劉清安站在原地，沒有要攔住哥哥的意思。
龍烈手下一個用力，將劉清平那隻不安分的手自胸口抽了出來。而就在劉清平的手中，赫然出現的是一隻通體黑紅的細如發絲的長針。
龍烈冷冷道：“神尊大人，就是這麽對待客人的？”
聞言，慕容德明勾唇一笑，“劉清平，你先退下。這位可是貴客，來聽聽他怎麽說。”
“是！”
劉清平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開來，再離開龍烈身上的時候還刻意用手絹嬌羞無比的甩了甩龍烈的那張帥臉。龍烈看都不看劉清平一眼，周圍的其他人也早已經習以為常，全當沒有看見。
慕容德明掀了掀眼皮子，懶懶的說道：“我主動邀請的，當然是客人；可不請自來，還自稱客人的我還真沒見過。”
龍烈握緊拳頭，忍住沒有發難。之前這家夥和主人還在合作就已是肆意妄為的很，如今越發的目中無人，卻也拿他沒有辦法。
龍烈壓下心中怒火，朗聲道：“我家主人希望恢複與你們的合作！”
慕容德明卻沒有料想的那樣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隻是斜眼看著座下的龍烈。但因龍烈畢竟是夏陰的人，也不好得罪的太過。晾了一會兒，便緩緩說道：“你家主人言而無信，說退出就退出，如今又要恢複合作，當我們是孩子耍著玩的嘛！”
龍烈抱拳一禮，身形恭敬，語氣卻全無敬意。在龍烈心中，能夠令龍烈真正服從恭敬的，也隻有夏陰一人而已。
“我身份卑微，此事無權幹涉。若是你們同意，主人請你們上門詳談。”
木槿不滿於龍烈的態度，見他對慕容德明絲毫沒有尊敬，一個衝動便上前質問了起來。
“哼！你家主人為了那個區區狐妖，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約定！不要以為我們離了你們不行，合適的人選，除了青帝還大人人在！”
“你！”
龍烈聞言也是不肯落了下風，剛要開口反駁，卻被座上的慕容德明皺眉打斷
“木槿，不要多嘴，退下！”
木槿不服氣似的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看見此時慕容德明已是一臉正色，知道若是再說下去，便是逾矩了，隻好憤憤地收起“獠牙”，不甘的退到一邊警示般的看著龍烈。
慕容德明看著底下一心護住的龍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個閃身來到近前。看著眼前渾身緊繃，卻又壓抑著不敢出手的龍烈，滿意的笑了出來。
“怎麽，這麽急著表明衷心，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想要向你的主人彌補什麽啊？”
龍烈目色一緊，握拳低頭卻不敢看向慕容德明近在咫尺逼視的眼神。
“嗬嗬，看來我是猜對了啊！之前夏陰本可以與那狐妖王結為伴侶，卻在舉行儀式的時候被心上人狠狠刺了一劍，據說是自己的親弟弟被殺，將所有罪責都怪到了夏陰頭上。嘖嘖，你說，他弟弟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在天界，還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誤闖，又那麽巧合的遇到了待在屋中的寒非岩的呢？”
一連串的明知故問，慕容德明享受似的看著龍烈的臉色一連變換了幾種顏色。
“怎麽，不敢說話啊？這事該不會是和你有關吧？哎呀，你可是天界公認的青帝大人最忠誠的下屬啊，怎麽出了這等辦事不力的事情，你還沒受到任何懲罰啊？”
“你，你知道了什麽！”
龍烈最終還是忍不住看向麵前的慕容德明，“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慕容德明直起身子，眯著眼居高零下的看著龍烈，勾唇笑道：“沒什麽，隻是我的個人猜測而已。嗬嗬，別放在心上。”
慕容德明當然不是隨口說說，他不止知道那場儀式出此差錯的具體事宜，甚至，就是他本人一手推波助瀾的。目的，就是不讓他辛辛苦苦創造的玩物被他人輕易得了去。
受佛點化的天狐又如何，魔族之首又如何，他慕容德明想要的東西，得不到，就不會讓任何人得到！
之前夏陰為了寒非岩，也就是寒青陽而不顧一切放棄了與他們的合作，使得許多計劃的環節斷裂，難以為繼，讓這個他們自原本的寒青陽被罰時開始，便一直苦心經營的計劃，都差點化為泡影。
不過這都沒有關係，無論如何，夏陰這次既然提出恢複合作，就說明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而看見夏陰和寒青陽再次兵戎相見的場景，是慕容德明喜聞樂見的。
除了當初參與抓捕寒青陽的幾個當事人外，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計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又是由什麽契機達成的。但可以明確的是，這個計劃，並不隻是幫助人族消滅妖族這麽簡單。
正如寒青陽所推測的那樣，天界如今才是那野心勃勃的，一切爭端的主導者。目的，便是一步步消除異己，真正的站在權利的頂端。而之所以如此大費周折，也不過是為了在得到好處的同時，又不會受天道摒棄懲戒。
雖然龍烈沒有流利的口才，但隻要走了這麽一趟，表達了夏陰的意思，他們自然就不會拒絕夏陰的加入。因為還有很多事，少不了夏陰，這也是夏陰放心讓龍烈直接來此的原因。
寒青陽或許永遠都不知道，他曾經，不但與夏陰擦肩而過，更是錯過了一個令妖族不費一兵一卒便免於災難的機會。
但，造化弄人，倔強的人永遠無法允許自己受製於人，而相愛的人之間，也無法允許任何的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