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實麵目
反骨即是腦後枕骨,又名後山骨。枕骨突起,則必為叛逆。
譬如三國時期的蜀國大將魏延,本是劉表部將,後又投奔韓玄,劉備攻打長沙時,一刀斬殺韓玄投降獻城,此舉被諸葛亮認為是不忠不義,道此人腦後有反骨,久後必反。建興十二年北上伐魏,諸葛亮病逝於五丈原,遺命楊儀統兵,引起魏延不滿,憤而反攻楊儀軍隊,楊儀用諸葛亮遺計使馬岱斬魏延於馬下。而根據《三國誌》《資治通鑒》等史書記載,魏延能征善戰,卻為人驕矜,得罪朝中許多大臣,尤其與楊儀勢同水火,最終被冤枉謀反,落得“夷三族”的悲慘下場。這說明“反骨”實際上隻是一種可以決定命運的性格特征。
但古人是很相信相術的。史載漢高祖“隆準而龍顏”, 所謂"隆準龍顏",乃是帝王之相。因為這副相貌,還未發跡的劉邦為人所猜忌,不得不終日躲避於深山老林之中。僅僅是因為長相額頭方正,鼻梁挺直,便落得如此慘況,更何況是“天生反骨”,若是為泗陽縣吏知曉,為洗脫嫌疑,恐怕那秦嘉會被不問緣由直接誅殺。
楚歌心中驚訝萬分,雖然他對於命理學說一向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張子房的眼光確實毒辣,這秦嘉日後便是陳勝麾下起義反秦的一員猛將,不過此時他也隻是泗陽縣一籍籍無名的小吏而已。
項莊卻是年少膽大,聞言眼睛一亮道:“那市丞倒是英雄豪傑。”
張子房笑道:“我觀那人眼角淩厲,眉帶煞氣,必是不甘久居於人下者,故有此言,不過玩笑而已,請勿當真。”
約莫行駛了三個時辰,將近傍晚時分才到達泗陽縣至淮陰縣郵路上的驛站。
驛站官員看了四人的門券,又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才懶洋洋地道:“實在是不巧,今日來往賓客眾多,此處已沒有空餘房間,幾位還是早些上路,或許還能在天亮之前趕到縣城。”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門外驟停。
眾人皆循聲望去,隻見一身著武士袍的中年男子正翻身下馬,隨手將韁繩遞與驛站馬夫便進得門來。
驛丞一見此人忙迎了上去,笑道:“陸總管怎的親自來了?”
那陸總管道:“老規矩,家主人往陶邑(今山東定陶)給太夫人祝壽,車隊在這裏歇息一夜,隻是今年大小姐也要同去,少不得我親自來安排。你我相熟,我才快馬先來一步托你選一處清淨的院落,可不許放閑雜人等進入。”
那驛丞笑道:“放心,定做得極為穩妥。”說著一疊聲的吩咐仆役帶著那陸總管下去準備不提。
楚歌聽了大皺眉頭,方才這驛丞顯然是在睜眼說瞎話。
項莊哪裏受過這等閑氣,登時就要發作,卻被張子房攔住。
張子房笑道:“大人好歹通融一夜,明日一早我們便走。”說著悄悄塞了一包錢幣給那驛丞。
那驛丞掂了掂,十分滿意錢袋中的分量,這才笑道:“我想起來了,東院還有兩間廂房,幾位若不嫌簡陋,便在那裏歇息一夜吧。”
吃罷驛站提供的晚餐,四人被仆役帶到東院所謂的廂房,兩間房相鄰,項莊、張子房隨意挑了一間,楚歌、無名則住另外一間。
何止是形容簡陋,推開房門,一股刺鼻的黴味撲麵而來。房間中除了一張圍著帳幔的床榻並一張六足木幾外別無他物,床榻上的被褥鋪蓋皆是劣等的麻布,手感十分粗糙生硬。
項莊早就忍氣多時,見此不禁怒道:“區區一介驛丞,膽敢如此作弄我們,我定要讓他好看!”霍的轉身便要往外走。
張子房一個閃身,攔在項莊麵前,淡然道:“莊少爺切勿衝動,我們本就要避禍,實在不宜橫生枝節,招惹是非。”
項莊捏了捏拳頭,良久才垂下臉道:“我知曉了。”走回榻邊坐下,默不作聲。
張子房輕輕歎了口氣。
而在隔壁房間,楚歌卻絲毫不計較房間粗陋,雖然味道是大了點,但還算整潔,一進房間便立刻飛撲到床榻上趴著不動彈。他實在太累,忍不住就這樣闔眼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迷迷糊糊中,楚歌感到似乎有人影在眼前晃動,睡意漸消,緩緩睜開眼睛,隻見無名背對著自己坐在案幾前,案幾上的燈火時而閃爍,散發出並不明亮的光芒,照得屋內一片朦朧。
突聽得上方屋頂傳來一聲輕微響動,無名身體一僵,立刻進入戒備狀態,猛地轉身回過頭來盯住房屋大梁。
楚歌看到那張正對著他的臉孔頓時呆滯。
形容人容貌美麗的詞語很多,然而第一時間浮出楚歌腦海的,竟是最俗氣也是最直觀的“漂亮”二字。
這是一種可以撼動人心的漂亮。
那人對楚歌的目光似有所感,低頭看了過來,卻正好看到楚歌目瞪口呆的模樣,臉上亦露出驚愕的神色。
“無、無名?”楚歌坐起身來,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幹巴巴地道。
那人苦笑道:“正是。”
確實是無名的聲音沒錯。
沉默了片刻。
“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吧。”某宅男的語氣開始興奮。
無名愣了一愣,隨即淺淺一笑,那動人的神采幾乎讓楚歌看直了眼睛。他輕輕點了點頭,微微側了側身子,露出放在案上幾樣說不出名字的工具和材料,當著楚歌的麵玩了一出“變臉”。
眉毛被修飾的粗大,臉連同脖子以及手上都塗上了一層膏體,使皮膚變得暗沉,尤其是臉頰,不僅略微呈淡黃色,且變得有些浮腫。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無名那張平凡的臉便顯現出來。
並沒有傳說中那神奇的人皮麵具,實際上,無名隻是對五官和皮膚顏色稍作修改,細微的差異組合在一起便變成了另一張完全不同的臉。
“我能學麽?”楚歌有些躍躍欲試。
無名點頭道:“若公子有興致,閑暇時即可學習一二。”
兩人正說著,無名突然示意楚歌噤聲,自己則悄無聲息的靠近房門,側耳聽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才道:“是我多心了,並沒有什麽事。”
楚歌這才伸了個懶腰,重新躺倒,忍不住打了個嗬欠,招呼無名上床睡覺。
兩人抵足而眠,臨睡時,楚歌小聲問:“我能知道你的名字麽?”他雖然知道無名不是普通人,但也忍住好奇不去追問,人家不說,那就是隱私,這麽厲害的人都淪落成乞丐肯定是有苦衷的,他又何苦揭人家瘡疤。隻是真實姓名總得知道吧,怎麽說也是自己收的小弟,又補了一句:“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良久,在楚歌以為無名不會說的時候,對麵傳來悅耳的嗓音。
“在下姓魏,名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