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奔向陌醨的理由
待霧皖將他帶來的物件擺在我的麵前時，我呆了。霧皖帶來的，是做嫁衣的料子，一塊一塊大紅的，繡著金線的，描著鳳凰的，嵌著銀絲的，繪著牡丹的……這樣多的豔紅，生生把我這大殿也映得喜慶了幾分。
我壓下心中的千百種滋味，對著霧皖笑了笑：“這是做什麽？”
“我要棪棪做個最美的新嫁娘。”霧皖拿起一塊料子朝著我抖開，道：“棪棪喜歡哪一塊？”
“都好。”我走到霧皖身邊，假意打量著那些刺痛了我雙目的豔紅。
霧皖垂了眸，轉而又抬起頭來道：“自然，棪棪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我有些不忍，便玩笑道：“旁人不知，還以為霧皖這是要一次娶了三妻四妾呢，否則為何準備這樣多的衣料。”
霧皖卻漸漸褪了笑意，默然不語，我訝然，這是生氣了麽？半晌，霧皖才鄭重道：“棪棪，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曉得麽？除了一個你，我別無他求，便是這條命，同你相比，也是不足惜的。”
“別這樣說。”我伸手掩了霧皖的唇，心中驀然一慟。“霧皖，我在這世上一日，你就好好兒的活一日，可好？”
“當真？”霧皖握住我的肩。“棪棪，我當你這話是要與我永遠守在一起，是不是？”
我隻得點頭。
蹇楚來問我如何準備嫁衣時，我沉思了一會兒囑咐她，尋個巧手的繡娘來就好。蹇楚應聲而去。我默默坐了半天，抬起手來看了看，恍惚想起，那時候我為了繡嫁衣，曾把這雙手紮得傷痕累累，碧琪總是拿了憐惜的眼神看我，而每每陌醨現身時，我便故意藏了這雙手，以防他看見那些傷痕。
我摸了摸臉頰，自己才活了幾年，怎地一顆心竟會如此滄桑？
天帝派人送了許多的東西來，我一概交給蹇楚處理，蹇楚是個能幹的，甚為妥帖地打點好了一切，包括發喜帖。隻南兮山那裏，我是要親自跑一趟的。
師傅與師兄們的反應，我是早已預料到的。那日我離去時說要嫁給霧皖，陌醨緊接著便拂袖而去，所有人都以為我與陌醨鬧了別扭，在與他置氣，而陌醨的離去看在大家眼裏，卻以為是他去追我，將我哄上一哄，也就相安無事了。
我一本正經地拿了喜帖來到，著實把南兮山的所有人唬到了。表現最搶眼的那個，正是老花仙劉阿嬸，我卻不知，劉阿嬸原是能跳得這樣高的呀！
跳得極高的劉阿嬸口舌卻失了往日的利索勁兒，結結巴巴地問我：“棪棪你是玩笑罷？”
我自是淡定地搖頭，然後點頭，表明我是認真的。
一片熱鬧氛圍裏，陌青裳翩然來到。陌青裳這樣的美人兒，便是心中驚訝，麵上的神情亦是極美的，一張櫻桃小口微微張著，一雙葉兒眉微微擰著，端的是我見猶憐。
於是，陌青裳驅散了一幹閑雜人等，拉了我的手，擺出一副談心的架勢來。我卻無話可說。
我不止不想說，連想都是不願想的。許是見我如此堅決，陌青裳終是放棄了對我的心理治療，無可奈何加無比惋惜地歎了一聲。
我尋了個機會，像小時候那樣扯住慕容一辰的衣袖，將臉貼在他手臂上輕輕道：“師傅，我不快活呢。”
慕容一辰撫著我的發頂，溫聲道：“棪棪，凡事要三思啊，切莫做將來會後悔的事。”
想起拴著我與霧皖的紅繩，我苦苦地笑，將來會後悔麽？我與霧皖，是天注定的啊！
忐忑也好，無謂也罷，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我與霧皖的婚期終是到了。許是因了霧皖權二代的身份罷，更許是因為天庭已經好久未操辦喜事了，我與霧皖的婚禮，端的是驚天地泣鬼神，極其的轟轟烈烈。
我著了嫁衣被蹇楚牽著走向等在那裏的霧皖時，陌醨出現了。
於喧沸人聲中，我明明白白地聽見了陌醨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清淺沉重，拂過我的心。我幾乎就要扯了身上的嫁衣向他奔去，然而，我也隻是伸了手，放在霧皖朝我伸出的掌心上。
霧皖素來愛穿淡色衣裳，今日這一身大紅的喜服，更顯得他臉色皎白如玉，而眼角眉梢的那份難抑的歡悅，亦襯得他豐神俊朗，風姿翩然。我不由得摸了摸臉，若我同他站在一起，會不會折煞了我？
隻是這樣一個霧皖，卻因了陌醨的在場無法吸引我全部的注意，我的眼角餘光時不時地便要不受控地瞟過去，尋找那烏衣墨發的身影。
在我第五次向那一邊瞟過去時，霧皖正握緊了我的手，含笑在我耳邊喚了一聲：“棪棪。”
那是？心中暗叫不好，我急急抽出自己的手，在霧皖驚愕的目光中飛身向著陌醨而去。
雖是餘光，雖是淡淡一瞥，我卻瞧得分明，剛剛陌醨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一個我與陌醨曾並肩向他而戰的人，步彌鋒。自然，步彌鋒此時是幻了容貌的，但我就是能夠確定，那就是步彌鋒。
後來我曾想過，為何自己當時會如此確定那人就是布彌鋒，我得出的答案是，不管那人是誰，我隻是想要給自己尋一個可以逃脫這場婚禮的理由罷，亦或是，我隻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奔向陌醨的理由。真真是可悲啊可悲！
原本熱鬧的婚禮，因了我不可思議的舉止亂成了一鍋粥。
我奔過去，疑似步彌鋒的身影已消失不見了，而與我錯身的陌醨，在第一時間攥住我的手臂，深深望我。
滿室的嘈雜間，我與陌醨靜靜相望。
“棪棪！”隨著我衝過來的霧皖在我身後厲聲喚我。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默默看著今日的主角由兩個變成三個。
“棪棪可想好了？”一片寂然中，陌醨清冷開口。
“是你先背叛了我。”我亦清冷回答。
視線交錯間，我瞧見陌醨眼底的錯愕，被陌醨緊緊攥住的手臂處有清晰的痛意傳來，有什麽念頭自腦海裏一閃而過，然而我也隻是冷笑了一聲。
“棪棪。”身後的霧皖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我另一隻手臂，我回過頭，向霧皖安撫地一笑，緩緩地，將被陌醨攥住的手臂抽了出來。
雖身體已經僵硬，我仍勉強自己隨了霧皖而去。一步，兩步，我與陌醨的距離越來越遠，我的唇角，卻微微揚起。
“棪棪！”
陌醨的喚聲響起，我忍不住停了腳步，轉身。眼前的畫麵模糊一片，唯有那一個烏衣墨發的身影，清晰明朗，卓然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