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死了心罷
我不禁歎了一聲，現下這場麵，要如何收場才好？
“這都是我的主意，與天帝無關。”
有人越眾而出，正是霧皖。
“哦？”陌醨冷聲道：“叫仙童故意當著我的麵說閑話，道棪棪……與霧皖在一處，使我對棪棪心生誤會；叫棪棪看了坤虛鏡，以為我背叛了她；叫月老給棪棪看係錯了的紅繩，這一切，都是霧皖一人的主意麽？”
“是，都是我生了貪念。”霧皖閉了閉眼，回道。
我搖頭，我瞧得清楚明白，霧皖在回答這一句之前，分明是滯了一滯的，分明是握緊了雙手的。唉唉，又是骨肉情深的戲碼！隻是霧皖決絕地認下了一切，天帝那邊卻隻剩了慌亂與無措。
“年輕人，切莫衝動，天帝雖糊塗，畢竟沒有犯下大錯。”這一次出來圓場的是梓淵星君。
“陌醨。”
我聞聲看去，說話的正是我的師傅慕容一辰。慕容一辰走至陌醨身邊，平靜開口道：“事情既已水落石出，不如，就這樣罷。”
陌醨並不出聲，抬手收了軒墨劍，目光將我看了一忽兒方道：“我隻聽棪棪一句話。”
許多雙眼睛‘刷’地看向我，我頓覺身上熱了不少，卻也隻能故作淡定。我與陌醨對視了一忽兒，轉頭將霧皖瞅了一瞅，又將天帝瞅了一瞅，開口道：“師傅說的是。”
慕容一辰略一點頭，用眼神示意了陌青裳，兩個相攜著去了。其他的神仙們見狀，也陸陸續續散了，大部分的神仙在去之前都向臉色發青的天帝施了禮，瞧著還算恭敬。
待神仙們散盡，天帝站起身，拂袖而去。
如此，場中隻剩了霧皖，陌醨與我。
“棪棪，其實……”霧皖垂下眼眸，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我開口阻住了霧皖。我即使愚鈍，到這一刻也明白了事情都是天帝所為，霧皖應是不知情的。不過，霧皖也是存了私心的，這一份私心卻是因了他愛我，我想惱他，最終也隻是長歎一聲。
霧皖不再開口，身子晃了一晃，神情極其消極苦痛，一步步緩緩離去。我望著霧皖的背影，見他走出幾步就伸手掩住了嘴，心知他定是又吐血了，腳下不受控地朝前邁了一步，手臂卻被牢牢抓緊。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抓住我的是陌醨，我便站住不動了。
剛剛還是喜慶熱鬧的場麵，轉眼間卻發生了這許多的變故，我心中百般滋味，卻不抵陌醨一個深情相望的眼波。
我於是將自己投入陌醨懷裏，什麽都不再說，什麽都不再想。
“棪棪這身衣裳，真是礙眼得很。”陌醨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想起我還穿著一身喜服，不由得紅了臉小聲咕噥：“總比什麽也不穿的好。”
“是……這樣麽？我倒是寧願棪棪……什麽也不穿。”陌醨竟然笑出了聲，我細細一想，啊呀，我真是蠢啊，怎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棲梧嶺，蹇楚看著我，眼裏漾起水霧，麵上呈現出四個大字來，便是百感交集。
“帝君受苦了。”蹇楚抹了抹淚。
“唔。”我掐了掐自己不盈一握的腰身，嚴肅道：“本君是要好生補一補。”
我在天庭呆了這些時日，因心事沉重，日日食不知味，如今雲開霧散，我吃貨的本性又露出了頭。蹇楚甚得我心，頓頓變著花樣的美食呈上來，我頗有些賽神仙的逍遙。
陌醨成了我的飯友。
我卻是個命苦的，隻不過逍遙了幾日，霧皖又找上了門來。
蹇楚來報時，我很是驚訝了一忽兒。我以為經曆了那些事，我和霧皖之間也沒有什麽相見的必要了，不想霧皖竟不請自來。
“幾日不見，棪棪，我甚為想念。”霧皖拂一拂衣襟，淺笑嫣然。
我卻差點掉了下巴。
茶喝了兩盞，不要緊的閑話敘了幾句，霧皖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正坐立難安間，陌醨來了。因這棲梧嶺並無人把陌醨當外人，是以陌醨來去皆自如，直直的就到了我的麵前。
陌醨見到霧皖，霧皖見到陌醨，兩個很是互相凝視了一忽兒。
我淡定扶額。
“陌醨少君，別來無恙？”倒是霧皖落落大方地開了口。
陌醨沉著點頭，對我道：“外麵一隻鳥雀惱人得很，喳喳叫個不停。”
我翻白眼，以陌醨的能力，莫說一隻鳥雀，便是一隻老虎獅子，怕是也惱不著他。陌醨說著坐在霧皖對麵，我冷眼看去，心頭不免一跳，這兩人實實相配得很，我倒顯得有些多餘了。
“帝君……”蹇楚帶著為難的表情湊到我身前耳語道：“用膳的時辰到了，怎麽辦？”
“唔。”我略一沉吟道：“多擺上一副碗筷就是。”
“是。”蹇楚應聲而去。
“那個……”我站起身。“不如，先吃飯罷。”
陌醨不吭聲，霧皖先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那就叨擾了。”
我心中頓生了極其不好的預感，這頓飯我會咽不下去的。
陌醨黑著臉坐在了我的右邊，霧皖淡笑著坐在了我的左邊。我瞧著實在不妙，便嗬嗬笑道：“兩位稍等，我去去就來。”
我慢步走至角落，招手叫過蹇楚，對她低低囑咐了一番，然後歡快而去。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可不想對著一桌的美味看那兩人眉來眼去，於是片刻之後，我坐在了陌醨與霧皖的隔壁，開始享用蹇楚單為我準備的飯食。
“棪棪不在，霧皖有話不妨直說。”
咦？怎地我一走開陌醨就出了聲，我不禁豎起耳朵，且聽聽看他們會說些什麽。
“少君問得奇怪，我又有什麽是要瞞著棪棪的？”霧皖語氣平靜，話音卻冷得很。
“哦？既然霧皖光明磊落，我倒要說上幾句小人之言。”
我暗道奇怪，怎麽陌醨倒成了笑吟吟的那個。
“霧皖還是，死了心罷。”
“即便是要我死心，這話也輪不到少君來說。”
“等棪棪開口那一日，怕是霧皖就難以收場了。”
“我怎樣收場，便不勞少君操心了。”
唉唉，我實在無奈，隻得放下碗筷過去露個臉。我故意放沉了腳步，微微咳了一聲，然後才施施然走了進去，將目光緩緩自室內的兩個人麵上掃過。甚好，陌醨又成了冷臉的那一個。
霧皖揚著嘴角看向我：“棪棪快來，飯菜就要涼了。”
我隻得坐了下來，支起下頜現出愁容道：“我有些不舒服，不想用了。”
我絕不承認我若再吃下去就成了飽死鬼。
“哪裏不舒服？”霧皖身子朝前傾了傾，一隻手難堪地停在半空，因這一刻陌醨早已一手握住了我的肩，一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默了一瞬，霧皖收回了手，垂下眼眸。雖隻是一瞬，我卻分明瞧見了霧皖眼底的落寞，心中忍不住也小小的落寞了一下。
仿佛為了懲罰我，我的肩膊傳來痛意，我不禁瞪了陌醨一眼，這家夥剛剛故意在掐我。我把臉上掛起甜甜的笑，看得陌醨一怔，趁這功夫，我悄悄伸了手，在陌醨腰上用力一擰。陌醨定力甚好，即便我使了力氣，他也隻是不發一聲地嘴角歪了歪，我卻笑得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