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全身而退
“棪棪，我要你看著我就這樣去，我要你偶爾夜半夢回時能想一想我，便……足矣。”
霧皖的唇並沒有動，我卻清楚地聽見他的話音響在耳邊，我明白，這定是他對我使了傳音術。隻是，這話分明是霧皖在於我訣別，我心生哀痛，周身漸涼，抬腳邁出一步，手伸在半空，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搖了搖頭。
霧皖收回目光，抬起手向四周用力一揮，我便動彈不得了。我大驚，我大駭，努力把眼珠兒朝著別人轉了一轉，發現大家皆與我一樣無法動彈。
在眾人的注視下，霧皖飛身一躍，那抹天青色的身影，漸漸自我眼前消失。我慟極，卻出不得聲，隻淚，洶湧而下。
“可惡！”陌醨竟是最先衝破束縛的那一個，咬牙吐出這兩個字，陌醨縱身急急追向霧皖，然而，已是遲了。
在仙兵中間打轉的叱焰鼓，早已噬了許多人的血魂，霧皖到得叱焰鼓的近旁時，叱焰鼓竟好似變了個方向，欲向著與霧皖相反的地方去，然那鼓怎躲得過心生執意的霧皖，霧皖全力一撲，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撞上叱焰鼓。
本就彌漫著硝煙的戰場上爆起一片迷人眼的血霧。
“霧皖……”我隻覺心中慟極。
追上去的陌醨被濺起的血霧逼得連連後退，在血霧散盡的那一瞬，梓淵慕容一辰陌蓇等人已經趕到，陌醨又衝上前，手執軒墨劍盡力一揮，空中竟響起好似嬰兒的哭聲，梓淵等人齊齊發力，攻向叱焰鼓所在的方位，嬰兒哭聲更甚，間或還伴著不分男女的淒厲長鳴。
這情景實在是詭異的很。
終於，隨著叱焰鼓的碎裂，空中再次爆起血霧，這次的血霧看起來頗為壯闊，竟直直衝到了天際，好似要把天戳個窟窿出來方肯罷休。
一陣天搖地動，我抬頭望去，不知天帝屁股下坐著的椅子晃了沒有？
步彌鋒飛奔而來，望著叱焰鼓四處飛散的碎片，麵上現出失去了兒女般的哀戚。我卻隻想送他‘活該’兩個字。
隻是，霧皖他……
叱焰鼓被毀，卻沒有人高興，隻因這犧牲太大。我不知別人怎樣想，隻覺自己的一顆心沉悶得無法言說。
漫天的血霧終於散盡，天界士兵重振了士氣，呐喊著殺入蠻族的隊伍裏。
我忍住心中的百轉千回，往叱焰鼓被毀的方向仔細看過去，希望能夠找到霧皖的屍身。可是，我用一雙眼尋了又尋，卻什麽都沒有找到，便是不堪入目的血肉，也是無有的。
微微的咳聲隨著風飄入我的耳中，我抬起眼向著咳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有天青色的身影蹣跚著走來。
這是……霧皖？
“公子？”陌蓇又驚又喜的喊聲自我身後響起。
一道黑色厲芒‘唰’地從我眼前閃過，我眼一花，待視線重又清晰，我看見陌醨執了軒墨劍指向霧皖。霧皖一手捂著胸口，嘴角有溢出的鮮血，身子卻依舊挺拔，不悲不喜，極其平靜地與陌醨兩個對視著。
“霧皖好手段，隻是，天不肯隨人願。”陌醨開口道，聲音冰冷得如同他握著的軒墨劍的劍鋒。
“是，陌醨少君所言極是。”麵對陌醨的咄咄，霧皖竟點了點頭，複又揚眉一笑道：“可是對少君來說，恐怕我活著才是麻煩，我既活了下來，便會用盡手段來讓棪棪愛上我。”
陌醨不再言語，隻將軒墨劍的劍尖一抖，我暗叫‘不好’，陌醨這是怒極了，竟對霧皖生了殺心，我心中焦急，口中已是大呼出聲：“霧皖快躲開！”
霧皖著實膽大，眼睜睜看著軒墨劍的劍芒逼到了衣襟才向後退去。我一邊想著‘你這是尋死上了癮麽’，一邊奔過去阻止陌醨。
我隱隱有些明白陌醨為何如此發怒，霧皖舍了自己去撞叱焰鼓，並非為了所謂道義，而隻是為了於我置氣，想讓我對他心生愧疚，從而時時念著他。若我真的時時念著霧皖，陌醨又如何甘心，到那時陌醨即便是不甘心，又怎鬥得過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是以陌醨對霧皖這樣的作為生了怒，也就是說，陌醨在吃醋。
我奔過去想要阻止陌醨，因我去的急，並未對自己采取保護措施，便被軒墨劍強大的氣場鋒芒逼得後退了一步，我後退的同時心中一陣氣血翻湧，竟生生吐了口鮮血出來。
“棪棪！”
陌醨與霧皖同聲喚我，陌醨收了軒墨劍撲過來將我攬入懷裏，霧皖的眼神閃爍了幾下，硬是停住了步子。
“怎麽這樣不小心？”陌醨關切地看著我，伸手擦了擦我的嘴角。
“你不能殺了霧皖……”我瞧得分明，陌醨眼底猶存著怒意，便緊抓住陌醨衣袖，生怕他真的對霧皖動了手。
“棪棪如此不顧自己，是為了他？”陌醨眼底的怒意又漸漸翻湧而起，看得我心驚。
我盡力壓下胸口的不舒服，急急對陌醨解釋：“怎麽會？我是為你！軒墨劍是上古神物，怎能沾上無辜者的血！”
“再者說，”我把聲音低下去，臉上禁不住泛了紅，貼在陌醨耳邊道：“霧皖如何，我又怎會放在心上，你難道不知，我心裏……隻有一個你……”
陌醨俯身深深凝視著我，好一忽兒，眼底的怒意終於消了去，然後陌醨歎了一聲，將我攬得更緊。我忍不住偷偷擰了陌醨一把，悄聲道：“這是戰場上呢。”
陌醨輕輕笑了一聲，將我鬆開了，拿眼上上下下把我看了一遍方道：“你真的不要緊罷？”
我點頭再點頭，陌醨終於轉身而去，飛身殺入蠻族的隊伍裏，我眼瞧著軒墨劍的劍芒揮過，刹那間蠻族士兵便慘叫連連。
陌醨離去前，是用眼刀狠狠地將霧皖看了一看的，霧皖嘴角雖仍有血跡，氣勢卻不肯輸，身子挺得極其板正。
我望著暗中較勁的那兩隻，煩惱得很。
“霧皖可還好？”
“師傅！”我一邊叫出聲，一邊轉身看向被陌青裳攙著的慕容一辰，慕容一辰緊皺著眉，一隻手還在脖頸處揉著，想也知道，定是梓淵情急之下下手忒重，我便有些疑心梓淵是不是慕容一辰的親師傅？
慕容一辰這樣一問，我倒是想了起來，身撞叱焰鼓，霧皖竟然全身而退，這可是奇了。我上前與陌青裳將慕容一辰一左一右攙了，三個一同把霧皖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