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是不是瘋了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推開門的那一霎那,我是看見了霧皖的,可就是看見霧皖的那一瞬,我滿腹的怒火,奇異地消散了去。
霧皖正低了頭在看奏章,房中寂靜,霧皖書案前一隻盤絲香爐,正嫋嫋吐著煙氣。
這樣寧靜安然的霧皖,又叫我憶起初見的那一刻,那一刻,我曾震驚於他的不惹凡俗之氣,我曾震驚於他的不染煙火之息,而不知不覺間,那一刻已過去了這麽久。
許是聽到了動靜,霧皖抬起頭,朝著我望過來,微微的一滯過後,霧皖輕輕一笑。
“棪棪,怎地來了?”
我竟然無語,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生生把自己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霧皖站起身,越過書案向我走來,走至我的麵前,霧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握一握我的手,我有些心慌意亂,閃身躲開了霧皖。霧皖明知我躲他,卻也不惱,反而笑道:“既來了,就多留一會可好?”
我咬咬牙,開口道:“怎麽不見越而?”
霧皖“咦”了一聲,笑意更甚:“難道棪棪是來我這裏尋越而的?”
我硬著頭皮幹幹一笑:“越而不是一向不離你左右麽?我不過隨便一問罷了。”
氣氛正奇妙間,有敲門聲響起,卻是仙童來回霧皖,道晚膳已經備好。於是我便坐到了天帝的晚膳桌前。
越而極其端正地立在椅子後麵,準備服侍霧皖用膳。我冷眼瞧去,越而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觀我,這是擺明了不想叫霧皖知道他曾找過我,既如此,我便道了一句:“越而,好久不見啊。”
霧皖不甚在意這些,隻殷殷地招待著我。
我此次來天庭,目的可不是為了吃飯,於是我便有些心不在焉,霧皖給我什麽,我塞到嘴裏就是。
霧皖遞給我一碗湯,我胡亂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就往嘴裏喝去,不想這湯是極燙的,我還未及反應間已經盡數咽了下去,頓時覺得口舌咽喉處火辣辣地疼。
我捂了嘴,悶悶地咳。
霧皖神色一凝,手臂一揮,那端湯的仙娥“咕咚”一聲似貼餅子般撞在了牆上,我愕然,眼睜睜看著那仙娥瘦弱的身體自牆上滑落,跌在了地上,然後,那仙娥猛地一個低頭,一大口鮮血自口中噴湧而出。
霧皖猶不解恨,衝那隻剩了半口氣的仙娥喝到:“這麽熱的湯也端上來!”
其他人等,包括越而在內,全都跪倒在地,一個個簇簇發抖,恨不能將頭埋到腳下的地皮裏。
我極力咽了口口水,仿佛這樣才能壓下心裏的翻湧,然而那翻湧愈來愈甚,竟是要衝出我的身體,把我撕裂開來。
我伸出手,將桌子上的盆盆碗碗使勁一撥拉,一片稀裏嘩啦的碎瓷聲頓時充斥了這整間屋子。
霧皖吃了一驚,轉頭看我:“棪棪!”
“你莫不是瘋了?”我沉沉道:“霧皖,你是不是瘋了?”
話一出口,仿若洪水泄閘,我跳起來,指著地上的仙娥,厲聲道:“她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這麽狠?你還有心麽?”
“棪棪,你在生氣?”霧皖微微張了嘴,看起來無辜又無害。
“是。”我點頭。“我很生氣,我非常生氣,霧皖,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我做了什麽?”霧皖喃喃著低了頭,像個挨了訓的孩子一樣驚慌無助。
霧皖如此,我竟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麽,恨恨地一跺腳,我想起那仙娥還在地上,這卻不妙,我向其他的仙娥大喊道:“還不快起來,快把她送到司藥星君那裏去!”
並沒有人肯聽我的話,其他人反而將頭垂得更低,生怕霧皖遷怒到自己,我隻得指住越而:“越而,還不快去!”
越而抬起頭瞄了霧皖一眼,見霧皖無甚反應,極小心地自地上爬了起來,撲到那受傷的仙娥身前,其他人這才敢動一動,幫著越而將那仙娥攙起,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了霧皖與我,我隻覺疲累至極,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上,無力地扶住額頭。
“霧皖,你到底是怎麽了?”我低低道。
霧皖慢慢挺直身體,直直望著我:“棪棪,不要離開我,我一想到你不在身邊,我就控製不住自己。”
我苦苦地笑,留在霧皖身邊,這怎麽可能?
然而有些事情,往往是不按人的意願的,我走到南天門時,急匆匆跑來攔住我的,又是越而。
我隻得折了回去。
我停在屋子外頭,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見到的。
霧皖抱了頭,雙目緊閉,雙眉緊蹙,牙關緊咬,好似痛不欲生。司藥星君陪在霧皖身邊,卻也隻是束手無策地團團打轉。
我極為不解,這又是在鬧哪樣?
“帝君,你可算是來了?”司藥星君見了我,如遇救星般迎了上來,幾乎就要一把把我揪起來。
我急忙躲過司藥星君伸向我的一雙手,邊邁步邊問道:“這是怎麽了?”
司藥星君不及回答,抱頭坐著的霧皖忽地挺身而起,把個司藥星君唬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我朝霧皖看過去,暗道不好,霧皖此時已然變了臉色,隱隱有黑霧自麵上透出來,原本白生生的額頭上,亦一條黑線若隱若現。
司藥星君躲得極遠,越而更是不敢上前,兩個恨不能把我當個盾牌來擋一擋。
我情急之下忽地想起,那日在棲梧嶺,霧皖也是這般形容,被我潑了一杯冷茶才恢複了常態。於是我四處看了一看,恰恰好,身旁幾上一盞滿滿的茶,我立時拿起來潑到霧皖麵上。
霧皖一個激靈,渾濁的眼神漸漸清澈了,周身黑霧散盡,竟是又恢複了。
“棪棪?”霧皖迷茫著環顧四周,似是沒有想到我會在。
我歎了一聲,接過越而遞來的布巾,拿起霧皖的手,把布巾放到他的掌中。
“難道我又做了什麽,惹棪棪生氣了?”霧皖一麵擦臉,一麵問我道。
司藥星君這時候才上前來,對霧皖躬身說道:“陛下剛剛頭痛欲裂,棪棪帝君不放心,是以來看陛下。”
我一個白眼翻過去,這老神仙倒是會說話,隻不知方才那被嚇得哆哆嗦嗦的是哪個?
如此,我便在天庭留了下來,不過我想著,隻待上這一晚就好,明日天亮了,我是必要走的。
誰想這一晚也是不消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