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嫉妒你

  陌醨實在厲害，三兩下就將怪鳥逼得無路可退，情急之下，怪鳥張大了嘴，又噴出一團火來，雖然此刻那團火離我很遠，我卻猛地渾身一顫，不受控地往後退了兩步。


  怪鳥倒是個識時務的，見陌醨實在是比我厲害，展開翅膀便飛去了。幾隻黑烏落在後頭，走得慢的兩隻，被陌醨一劍砍殺。


  怪鳥黑烏盡去，一時之間，倒剩了沉默以對。陌醨轉了身，一雙黑眸緊緊盯著我，其中翻湧躍動的，是我看不懂的深切。


  陌蓇扶了因舒，我跟在陌醨身邊，隻有子灼一個伏在地上，喘息著望住陌醨。因舒先開口對陌蓇道：“帝君，把子灼也帶上罷。”


  陌蓇哼了一聲，不肯答應，因舒再道：“剛剛是子灼救了我，我不能把她一個留下。”


  陌醨聞言看我，我便點了點頭：“的確，是子灼替夫人擋下了黑烏，否則，她也不會受傷。”


  其實子灼傷勢嚴重，隻不過是在殘喘著一口氣罷了，隻是若把她留下，必會被那些黑烏裹腹，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麽，那也忒殘忍了些。


  於是我走過去扶起了子灼。


  飛身離了斷崖，重又落在地麵上，我如同做了個夢一般有些恍神。忽然間我想起一事，問陌醨道：“步彌鋒呢？”


  陌醨冷然回道：“逃了。”


  陌蓇從旁道：“他也沒有得到什麽好，被陌醨砍下了一隻手臂，倉皇逃了，若不是我與陌醨趕著救人，怕是他還逃不了。”


  我不禁有些想笑，步彌鋒原被陌醨砍下過手臂，他為了恢複完整，曾企圖取了別人的手臂，不想意外之下，步彌鋒又得了子翁的肉身，並與之融合，誰知因為貪念，步彌鋒想要旌天的神功心法，然後又被陌醨砍了手臂，想來步彌鋒此刻一定懊惱極了。


  正是應了那句至理名言，不作不死。


  還有，恐怕子灼是步彌鋒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罷，為了貪念，竟然連自己的女兒也撇下不顧，實在是可恨。


  我歎了一聲，竟有些同情子灼。


  “棪棪。”回到地麵，因舒掙脫了陌蓇，反而叫了我一聲。


  我應道：“夫人。”


  我想起因舒在斷崖下的異樣，卻不知她為何叫我。我便朝著因舒走了過去，因舒一把抓住我的手，語氣有些急切：“這麽多年，是我對不住你，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與陌醨訂了親的人，居然是你……”


  “什麽？”我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


  “因舒？”一旁陌蓇也驚訝喊道。


  陌醨身體猛然一顫，幾步上前，望著因舒。


  “這是？”因舒伸手摸向我胸口的玉墜，我有些奇怪，回道：“這是母親留給我的。”


  “錯不了，當年我遇到你的母親，她就是戴著這個墜子，那時我和她約定了兒女的婚事，她就是撫著這墜子對我說，有緣終會成真，果真……”


  我簡直是無法置信，怎麽還有這麽一回事，隻是心中雜亂，一時竟不知自己是喜是憂。身後陌醨並沒有說話，隻是，我仿佛聽到若有似無的一聲歎，我能感知到，那歎聲裏，盡是難言的，沉甸甸的歡喜。


  我正胡思亂想著，子灼的聲音在一邊響起，我忽然想到，子灼情況實在不好，說不得，她這是有事要交代。


  “棪棪帝君……”子灼聲音微弱，卻滿含堅定。


  我走到子灼身邊，剛剛蹲下身去，子灼的一隻冰涼的手就抓住了我。許是知道子灼不太好了，因舒亦走了過來，淚漣漣地將子灼看著。


  “我知道，你已經不記得了，我是害過你一回的……”子灼看著我，眼神發亮，我明白，這是回光。“我一直想害你，我想不通，你憑什麽讓陌醨死心塌地的愛你，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你和他，是天注定……我害了你，陌醨卻為了你取了我的仙元，後來我的父親強留了我的三魂二魄，又取了小綠和莫莫的魂魄，為我湊了三魂七魄，我才得以重生……”


  因為失憶，因為不記得往事，此時我隻是平靜地聽著子灼的話。


  “我曾經也認命了，我隻要待在砥穀，待在陌醨身邊，我就什麽都不去爭了……後來你失憶了，我以為，這是老天給我的一個機會，卻不想，也隻是一個玩笑罷了……”


  子灼的語氣漸漸悲涼，眼神也漸漸黯了下去，抓住我的手卻猛地一個用力，竭力提高了聲音說道：“可惜，如今我……就連待在陌醨身邊也不能夠了……”


  我即便是心中對子灼沒有感覺，此刻也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悲切感染，仔細想來，子灼也是可憐的一個，若不是有這樣一個父親，怕是她，還要活得快樂一些罷。


  “棪棪，棪棪帝君……我嫉妒你……我即使到了地府，也會看著你，看著你和陌醨，能不能長久……”拚盡了最後一口氣，子灼終於說完了想說的話，隻是她的眼睛，在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之後，仍然睜得老大。


  終究是一次生命的輪回呐，我的情緒不免有些低沉。


  關於把子灼的肉身葬到哪裏，倒是個難題，說起來這肉身的原主亦悠也是極冤的，想也知道，是步彌鋒害了亦悠，用子灼的魂魄占了亦悠的肉身，既如此，便不能把亦悠的肉身隨隨便便地扔在這裏。


  “就把她葬在砥穀罷。”


  末了，因舒哭著做了決定。


  鬧了這麽一回，我已是極為疲累，因舒對我道：“此時天還未亮，不如，棪棪且先隨著我們到砥穀罷。”


  如今因舒待我倒是變了態度，我一時間還真的有些個不習慣。不過此時我身心俱疲，實在無力再駕雲回到南兮山，便點了點頭。


  我以為，因舒既然叫我去往砥穀，定是給我安排了客房之類的，不想我推開房門才發現，這間房卻是陌醨的房間。


  我於是轉了身就要走，許是我動作太快，竟“通”地一聲撞在了悄無聲息地跟在我身後的陌醨身上。


  陌醨一把抓了我的手：“去哪？”


  我道：“怎麽砥穀這麽大，竟然連一間客房都沒有麽？”


  “自然是有的。”陌醨點頭。


  “那為什麽要我在這裏？”


  陌醨深深看我，嘴角彎了彎：“客房麽，當然是給客人準備的，可是棪棪你，不是客人……”


  我不禁拉長了一張臉，我知道陌醨臉皮一向極厚，想他也說不出什麽好聽的來。果然，陌醨笑得極為痞氣：“棪棪你，是自己人，當然不能住在客房裏。”


  我實在累極，不想和陌醨做這些無用的口舌之爭，心道哪怕此時給我一張椅子都是好的，便低了頭不再搭理眼前這個惹人厭的。


  陌醨察覺我的疲累，便極為體貼地正了神色道：“總要先洗個澡罷，我已經叫人備好了熱水，棪棪放心，我絕不來擾你。”


  我盡管累，還是渴望能夠洗個澡的，今晚先是與步彌鋒鬥了一番，然後又落入斷崖，與那怪鳥纏打，後來又被子灼的血染透了衣裳，實在是已經髒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