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深夜交談 三
“你……”伊芙琳頓時啞口無言。
因為按照之前雙方達成的協議，在擊退巨魔之後，《荊棘法典》是必須要在半精靈王國內全麵推行的。
但她怎麽也想到這部法典之中居然還暗藏著這樣的陷阱！
伊芙琳沒有懷疑戴維在騙自己，也依稀記得法典中確實是有一段關於自由、平等的論述，本以為那不過是一些理想化的空言，沒想到戴維是真的準備參照執行！
“戴維……你真的想要毀掉半精靈王國嗎？”伊芙琳輕咬紅唇，委屈至極。
“你為什麽會這樣想？”戴維撇過頭去，避開伊芙琳柔弱如水的目光，擔心自己會心軟。
“一個混亂不堪的半精靈王國對我有什麽好處？還是你覺得我跟卡魯·薩哈一樣，以毀滅一切美好事物為樂？”
他將紅酒放在桌上，繼續沉聲說道：“地精王國也接受過我的改造，你當時也在場，可曾見到那些地精的生活因此變得更糟糕了？”
伊芙琳目光微微閃動，輕聲道：“沒有。地精王國反而因為你的改造變得更加繁榮，但是，這樣的繁榮卻完全建立在你的仁慈之上，是極其脆弱，甚至虛假的。半精靈與地精是不一樣的，我們絕不願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上！”
她直視戴維的眼睛，堅定地繼續說道：“更何況，誰也不知道廢除奴隸製度之後，半精靈王國變成什麽樣？是天堂，還是地獄？戴維·索羅，你真的能夠預見嗎？”
麵對伊芙琳咄咄逼人的目光，戴維這次沒有躲閃，他肯定地點頭道：“可以，我能帶領你們走向天堂，隻要你們願意抓住我伸出的援助之手！”
不等伊芙琳開口反駁，戴維立馬反問道：“我問你，身體素質相當的情況下，一個奴隸和一個農民，同樣在田地裏勞作一天，誰的產出更多一些？”
戴維的問題讓伊芙琳愣了一愣，不過稍作思考之後，她便答道：“應該是農民產出更多一些。”
“為什麽？”戴維繼續追問。
“因為……因為那些奴隸總是想著法子偷懶，不像農民那樣勤勞。”梅瑞狄斯家族作為半精靈王國最大的奴隸主之一，伊芙琳當然不會對奴隸陌生。
戴維嘴角泛起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繼續追問道：“為什麽？”
“啊？”伊芙琳愣住了，不明白戴維為何問出重複的問題。
“為什麽奴隸總是偷懶，而農民卻普遍勤勞？”戴維端起酒杯輕抿一口，將自己的問題解釋了一遍。
伊芙琳頓時皺起了修長的秀眉，戴維這個刨根問底的問題讓她意識到一個一直以來被自己忽視的，或者說早已習以為常，認為本該如此的現象：
為什麽自由民總比奴隸勤勞？
難道奴隸天生就懶惰？
戴維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悠閑地看著陷入沉思的伊芙琳，心中有些得意。
思索良久之後，伊芙琳重新抬起頭來。
聰明的她其實已經有了答案，這個答案其實並不難猜，隻不過一直以來所有的半精靈貴族們都不願去想這個問題，或者說，有人猜到了這個答案，卻因為自身利益而不願公開。
“因為農民是為自己勞作，而奴隸是為……奴隸主勞作。”伊芙琳澀聲道，這個答案讓她明白了戴維想要告訴她的東西。
啪！
戴維輕輕打了個響指。
“聰明！”他語氣愉快地說道，“農民在田地裏的勞動所得，除去農業稅，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的；而奴隸，不管他們幹多少活，田地裏的產出與他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所以他們當然會想盡辦法去偷懶！
農民與奴隸，勤勞與懶惰，兩者的本質區別在哪，你想明白了嗎？”
“自由，不，不對，應該是私有權，財產私有權！”伊芙琳的眼睛重新明亮起來，帶著崇敬的目光看向戴維。
這種目光讓戴維似曾相識，記得半年前在依科行省的橡樹莊園，當他第一次見到這位美麗的半精靈，她手捧《荊棘法典》看向自己的時候，用的正是這樣的目光。
“沒錯。”戴維笑了起來，“自由隻是表象，真正的區別是私有權，對自己勞動成果的私有！這才是讓所有農民瘋狂勞作、商人瘋狂經營、貴族瘋狂剝削的根源。
而被剝奪了財產私有權的奴隸，就是一群行屍走肉，根本無法發揮出他們應有的生產力和創造力！”
“所以，如果我們給了奴隸自由，他們反而會更努力地勞作，為半精靈王國創造更大的財富！”伊芙琳開心地笑了起來，整個昏暗的大廳仿佛都因為這個明媚的笑容而生動起來。
戴維在她的眼中，不再是一個隻知道征服的暴君，而是傳播希望的使者。
這種感覺，正是一年前她在橡樹莊園一眼選中當初還很弱小的戴維作為合作者的原因。
“我明白了。”伊芙琳恢複了輕鬆的神色，“我會說服姐姐，讓她簽署釋放半精靈王國內所有奴隸的命令。”
“這才對嘛！”戴維哈哈大笑起來，心情極為舒暢。
他重新給兩人的酒杯中倒滿紅酒，舉杯道：“為了重獲自由的半精靈奴隸們！”
伊芙琳嫣然一笑，舉杯道：“為了繁榮昌盛的半精靈王國！”
叮！
酒杯相碰，二人欣然飲盡杯中紅酒。
“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就出發前往梅達烏。”戴維放下酒杯，輕聲道。
“好！”伊芙琳再次獻上一個燦爛的笑容。
自從梅達烏陷落以來，這樣的笑容已經好久沒有在她臉上出現了。
戴維看著這樣純真美好的笑容，心中卻稍稍有些愧疚。
因為，他解放這些半精靈奴隸，可不是為了真的讓他們重獲“自由”。
這個世間又哪有真正的自由呢？
不過是換種方式剝削罷了。
依科行省的工業化進程已經初見成效，隨之而來的大量工業產品卻急需一個傾銷地。
半精靈王國內即將被解放的數量龐大的奴隸們，正好能夠提供強大的消費力，消化掉這部分富餘的產能，同時他們被解放出來的生產力，又可以作為廉價的勞動力，加速依科行省的工業化。
這正是工業化的原始積累進程，隱秘卻極為血腥肮髒，但是，卻也是一個無法避免的步驟。
所以戴維隻能選擇犧牲半精靈王國，特羅姆王國，科讚群島，或許還有風暴高原，來幫助塔倫半島率先完成工業化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