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相克相生
“嗤。”
他蔑笑了一聲,把臉側過去。
我以為他是要結束談話了,卻沒想到才隔了不久又是他先開口,隻不過聽著陰陽怪氣:“我猜你恨我恨得牙根癢癢,就想在這兒把我殺了對吧?”
我感到好笑。
“我確實恨你恨得牙根癢癢!可是殺了你對我也沒幫助。我自己做錯的那些事還是隻能由我來承擔責任。怎麽,你認為你有能力麽?你可太狂妄了。”
他醜陋地齜了齜牙,又不說話了。
“大哥,我覺得長官的言下之意是說他在恨你……”
“噢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畢竟人心都是鏡子。”
“說得好。哎呀呀,這不是很有進步嘛!你瞧,先前不說話,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會說。聽好了,以後都這樣,不用擔心……”
“可是他……”
“操!”
炙又吼了一嗓子。
“你屎媽的是哪個東西?你敢這樣和我說話?!”
他是朝著荊吼的,把荊嚇得渾身打顫,然後又像根棍子一樣邦硬地定住了。
“你嚇他做什麽?”我埋怨了一句。
“不是嚇,我是認真的。我會把他撕——碎!”
他睜大了眼睛,抽出一根手指來浮誇地抹了抹脖子。
“不你不會的。”我果決地說道。
“你可真能耐,哪找來這麽個小跟班兒的?”
“不是跟班。”
“喂,我問你,哪來的?!”
他的問題繞過我,氣洶洶地直衝到荊那兒去了。
我便知道這是炙存心在拿他尋開心,以找回一點過去處處不給人好顏色看的滋味。講白了他現在不過是在解悶而已——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不安上。過去是對我,現在既已占不到什麽便宜,幹脆就換一個人。不過解悶歸解悶,終是沒必要拔刀子的。
於是我暗地裏輕輕拍了拍荊的後背,給他使了個無所謂放寬心的眼色。
“亞……亞基裏。”
“屁話!這要你講?!咱誰還不是亞基裏的棄子?你這蠢貨!”
“西岸市!”
荊像是被逼急了,突然大聲喊了句,把炙都喊得嚇到原地一怔。
是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我在一旁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你……”
“西岸市空相角影座第五十五大道渡鴉園!”
他竟直接打斷了炙的話,將一連串的坐標吐了出來。
我在吃驚之餘,也擔心著炙或許要爆發了:要麽是“反了你?!”要麽是“不想活了是吧?!”總之依他的脾氣,見到有人極不禮貌地插話,準是要炸的。可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一次居然沒有?炙隻是表情複雜地坐在地上,不停上下打量著荊,顯得異常平靜。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荊。”
我正感慨於這小子的成長呢,沒想到他還是微微的,不易使人察覺地往我身後挪了挪。
“說謊!”
“操!”
這句粗口是我罵的,因為我被炙突然震響的嗓音激到心髒驟停了兩秒。
“你好好說話行不行?別咋咋呼呼的跟個瘋……神經病似的!”
“我不信。這小子說他是渡鴉園的!”
“這有什麽問題嗎?”
“你不懂就閉嘴,我好好問問他!”說罷炙站起身向我們走來了。
眼見得荊正要後退,炙一把將我從他身邊推開,然後帶著灼焰的威壓站在他跟前道:“你知道對長官撒謊有什麽後果嗎?”
“我……”
“喂!你別怕,實話跟他說,我保你!”我在後頭起哄著。
“煩死了,你閉嘴啊!”
荊咽了咽口水。
“我沒有說謊。我是渡鴉園的。”
“說那些沒用,你怎麽證明?”
“這……能怎麽證明呀?”
炙玩味地笑了笑,緩緩抬起手來,指尖在“哢哢”地打著火花。
“誰不知道渡鴉園裏的怪物都號稱是‘如果威脅到自己,即便神也殺給你看’的呢?”
我察覺到一絲異樣。
此時看炙的眼神怎麽好像是動了殺心?
我不敢確定,但也不敢置之不理。
“嘿,沒必要吧!現在我們缺人手,別玩這一出有的沒的!”我說著想要攔在他們中間,“你像是有個大病,為什麽跟他過不去呢?他怎麽你了?”
結果炙瞪了我一眼,獨斷地在我跟前升起一麵火牆。
“你別管,我隻是驗證一下!”
“我警告你,你要是殺他,我也讓你好看!”
“操!你屎媽的是存心想激我是不是?!閉嘴吧!”
說罷,他不等我駁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荊丟出了兩個“火球”。
我見荊想都沒想就轉過身去逃跑,雖然的確避開了“火球”,卻仍逃不過炙這個變態的魔掌。
“永遠不要背對你的對手!”
炙高聲喊著淩空跳起,並在同一時間向自己斜下方的腳下施展“爆燃”,憑借著巨大衝擊的反作用力推進,一下子就追上了荊。
“通透明火!爆!”
炙一掌按住荊的後背,烈烈的火焰便從那兒爆開,直接洞穿了荊的身體。
“呃!”
荊撲地倒在了地上。
“我說,差不多夠了!”
“還沒完!你給我起來,不想死的話就起來!還擊!”
荊顫顫地掙紮起來,但是仍想著逃跑。
炙當然也沒給他喘息的機會,一揮手,兩道蛇行的地火便包圍住了荊,向它舔舐著滾燙的毒舌。
“讓我看看!”
“不!”
炙竄進了火圈,一跺腳濺起無數火星,直朝荊撲去。
“炙!你別太過分逼我出手!”
他聽了即刻回頭狠狠瞪我一眼,冷酷地說道:“我這可是在幫你!怎麽?下麵的戰鬥你想帶著個吊車尾麽?你沒得選!你就得全身心地給我們開路!”接著他便火力全開地朝著荊進行狂轟猛炸。
那可憐的小子已經快要不成人樣了。
這下我開始焦急起來。
“荊!還擊啊!幹他!”
“還擊!”
“不還擊你要給他玩死了!”
“還擊!”
可他還是任由炙對他進行著摧殘。
我終於看不下去了,但在出手製止前,還是鬼使神差地喊了句:“荊,我命令你!還擊!”
也不知我是怎麽有臉說出這麽句前後矛盾的話的,我隻曉得我在喊完這句話以後,炙竟突然不動了。
什麽情況?
我依稀地看到有什麽青褐色的東西像子彈一樣貫穿了炙的身體,鑽進他背後的地麵,緊接著飛速猛長出無數帶著尖刺的巨藤。
在一瞬間,所有的火焰都被虹吸而去,甚至,就連炙身體內的火焰也在不自然地瘋狂外泄!不,不是外泄,是被抽離!
是荊的貯藏物正在抽離他的火焰!
那場麵可怕極了。
炙已經完全變成了個被火焰包裹的“紅人”,隻不過那些火焰還在持續不斷地流向地上的巨藤,在他們中間架起了一道流淌的“橋”。
我有些不知所措。
而炙的表情則變得猙獰起來。
“救……”
他齜牙咧嘴地擠出了一個字,但不用說完我也知道他是在喊“救命”。
飛速“蒸騰”的火焰竟使他管道爆裂,皮膚崩壞,再一細看,發現他渾身上下都開始變得幹癟,就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
他開始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
而另一頭,荊也開始慘叫。
見狀,我連忙喝道:“荊,快停下!”
“我……我做不到!”
他跪在地上死命按著腦袋,顯得痛苦不堪。
而那巨藤還在永無止盡地抽吸著炙的生命……
沒辦法,看樣子我得出手了。
開放管道,我瞄準地上的巨藤,快速地推去一麵光牆。
這樣一來,就結束了吧?
然而,事實遠遠讓我大吃一驚。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連我的光牆也被那巨藤吸收了!
是完全吸收!
絲毫沒有將它消逝哪怕一星半點兒!
緊接著,我也感受到自己遭遇了一股莫名的怪力——攪動著,攝取著,使我渾身無力,瞬間就癱軟下去。
我看見那可怕的一幕也發生在自己身上。
體內的光正像水龍頭裏的水一樣嘩嘩地滲出體外,然後向那巨藤奔湧流去,匯成一條長河……
再這樣下去我們指不定都會死的。
“梟!植物喜歡光!”
炙拚盡吃奶的勁兒向我喊了句。
我立馬回應道:“那植物還怕火呢!它怎麽也吸你啊?”
“不知道!”
再一看荊,他也和我們一樣痛苦!更別說什麽解除貯藏物了,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出!
完了,今番作罷。
看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正處萬念俱灰之際,炙費勁兒地爬到了我身邊。
“嘿!我感覺很奇怪!”
“廢話!要死了!”
“不不不,是吸收好像減弱了。”
“那是我幫你分擔了一半?”
“也許是這樣。也許不是,我感覺你幫我分擔了大半。”
“所以你想說什麽?”
“我們或許要配合一下,來套組合技。”
“這是什麽…愚蠢的想法?!”
“你相信我!我可是掌握貯藏物用法的天才!我當然知道這些微弱變化帶來的感官。我認為這株爛草更喜歡吃你!等它吃你吃飽了,再吃不下火焰,我就把它燒了!”
“等…等它把我…吃……飽……”
我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可炙反倒變得輕鬆起來。
或許真如他所說?
“好好好,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我也不會讓你就這麽死了的,我們還得靠你呢。現在聽好,我數三二一,咱一起攻擊!”
“我都…這樣了,還,還…攻擊?”
“你信我一次!給它一次爽的,叫它撐死!”
沒轍,我也沒有額外的精力思考其他辦法了。相較坐以待斃,搏一把總歸有些盼頭。
於是我開始集中精神聚集所剩不多的光,而炙也開始攢動火球。
“搞快點!你快沒了!”
“還要你說?”
終於,我們的攻勢都已成型。
在炙的三聲過後,我們一同向前擲出了貯藏物。
我感覺呼吸已經越來越緩,視線也開始越發模糊,最後隻看見光消逝了火,然後被巨藤幹幹淨淨地吸收……
我在心裏爆了一萬句粗口。
“炙你這個傻逼!你應該算準時間讓我先投!算算算,我也是傻逼!這下徹底完了。”
正當我快要隻出氣不進氣的時候,一聲爆裂的聲響卻傳進了耳朵。
瞬間,那被瘋狂榨取的感覺消失了。
再一看眼前——火光一片,如同煉獄。是那早就被消逝的燃焰,不知怎的竟又再度出現!至於巨藤?在吸收了足量的光以後似乎便再無應付火的能力,現在正被烤成焦炭。
最後化成灰燼。
隨風而散了。
虛軟地坐著,我和炙都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看一隻怪物般恐懼地看著眼前那個外表人畜無害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