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終究不忍心
秦邵煊蹙眉，為什麽他會有想替她抹去傷痛的想法，而且這打從心底往上冒的憐惜是怎麽回事？明明向來對任何事都習慣袖手旁觀，卻出手救了她。
他到底怎麽了？為何打從遇到她開始，自己就變得多管閑事了？煩躁地甩了甩頭，懸著的大掌緩緩放下，可下一秒立刻改變方向，落在她纖細的肩上。
“女人，醒醒，已經到你家了。”煩躁的他有點粗魯地推著她，可邊叫他又邊放鬆手上力度，生怕真的弄疼她。
白色襯衫似因她之前掙紮而掉了兩顆紐扣，雪白肌膚暴露在空氣中，敞開的領口春光外泄，他半眯起黑眸，注意點卻不是在那個地方，而是她的脖子。
她一直垂首，再加上有秀發遮蓋，他根本沒能看到，現在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白皙脖頸上，有一條很粗的紅痕，跟周圍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照痕跡看來是手臂造成的，這些分明就是勒痕。
“唉……”秦邵煊無奈歎氣，生氣瞪著副駕駛座的人兒，心想：都一身是傷了，還要倔強。越想越生氣，手上力道不禁加重。
“嘶……”疼痛抽氣聲自她唇邊溢出，驚覺弄疼了她，他嚇得立刻抽回大掌。
沉睡中的慕瀠忽然感覺到疼痛從肩上襲來，雖然眼皮沉重得不想掀開，但還是得弄清怎麽回事。睫毛顫動，她慢慢打開眸子，卻不料與他四目相視。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雙方眼裏好像隻容得下彼此，目光交織在一起，心跳噗通噗通越跳越快，想移開視線又不舍。最後，是邵煊輕咳幾下，率先打破這種曖昧不清的氛圍。
這下，慕瀠完全清醒過來，立刻把螓首偏向車窗外。看見家中透著昏黃色小燈光，心裏頓時充滿感動和滿足，嘴角不知不覺勾起。
那燈光是媽媽留下的。那時候她很晚下班，打開家門總會看到媽媽等自己回家等到累了趴在沙發睡著的身影，她看了很心疼，叫媽不用等門了，可媽不聽，最後沒有辦法的她，隻好叫媽媽給自己留一盞燈就可以了。讓那盞燈代替媽媽等候她回家，指引家的方向。
“謝謝你送我回家，路上開車小心。”車內好像又開始變得悶熱起來，令她渾身忍不住發燙，她伸手快速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然後立在車旁，一口氣把感謝的話說完。
“……”秦邵煊臉色微變，透過打開的車窗看了她一眼，不滿她如此迫不及待趕他走人的口吻。於是，索性耍起脾氣，緊抿雙唇不出聲，發動車子，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慕瀠抬首盯著跑車離開的方向，直至它消失在轉角，她才收回不舍的目光，失落感在心底蔓延。她拍了拍腦袋，警告自己不許胡思亂想。然後轉身麵向家中鐵門。
那淡黃色光線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身心疲憊的她好想撲進媽媽懷裏蹭一些暖意，腦袋才這麽想，手已經開始伸進口袋拿出鑰匙。
鑰匙對準鑰匙孔，本來一插進去就能開門，做此時她最想做的事，可她卻遲遲沒有擰開鐵門的意思。因為每一次她躡手躡腳回家，媽總會發現，會問她餓不餓，累不累之類的話。
她低首看了一下自己，一身狼狽，發絲淩亂，麵頰還帶著傷。媽肯定會第一時間發現，到時她用什麽借口蒙混過關呢？
想了一會兒，模擬了很多種可能，和各種各樣的借口，她發現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那如何說服媽呢。
她歎了一口氣，把鑰匙放回口袋，想著還是不要吵醒媽吧。不然就等臉上的紅腫消退一些，不再那麽明顯再說。
眼前忽然一黑，她及時扶住鐵門，才不至於跌倒。頭又開始暈了，這次暈得比剛才還厲害。她轉身貼著鐵門順勢滑落，坐在地上屈起雙膝，手臂交疊置於膝蓋上，垂首埋在其中。
身體的不對勁，向她發出抗議，明明緊咬雙唇，呻吟聲仍是忍不住溢出唇邊。劇烈跳動的心，以及莫名上湧的燥熱，使她整個人處於興奮狀態。她越是想壓下這種衝動，越是來得更猛。
秦邵煊握緊方向盤，用力到關節泛白，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覺得很生氣，可為什麽會生氣，他又說不上來。腦海掠過她被打一幕，他猛然踩下刹車。
冰冷很快占據他的黑眸，緊繃的麵容沒有一刻放鬆，全身散發駭人的氣息。他俐落打著方向盤，把車子停靠在路邊，掏出手機撥打某個熟記在心的號碼。
“喂？”電話另一頭傳來懶散，略帶沙啞的聲音，帶著濃濃鼻音，似剛入睡不久，被電話吵醒不耐煩。
他不是沒察覺到那人語氣中的不滿，隻是故意選擇無視：“是我。”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麽，有事快說，沒事掛了！”顧晨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按開床頭矮桌台燈，瞄了一下桌上時鍾：淩晨三點。
“今天我們在酒吧看到調戲你員工的那個男人，你把他的全部資料發到我郵箱，特別是那些不好的要圈出來。”
“你想做什麽？別亂來，他是你爸刻意養在局裏的一顆棋子，我勸你最好不要動他。”聽到好友的話，顧晨清醒了一大半，不解邵煊這麽做的用意。
“記住，早上九點我要看到想要的東西。”秦邵煊知道顧晨一定不會同意，因此故意不給他回答的時間，直接掛斷電話，然後關機。
“喂，喂，邵煊？”顧晨對著手機大吼，直至刺耳的嘟嘟聲傳來。他把手機從耳上移開，再錯愕地盯著，回撥號碼隻聽見一段生硬的服務台小姐錄音。他煩躁地扒了扒短劉海，把手機隨意扔在床上。
掛斷電話，秦邵煊嘴角不經意露出笑容。天不知何時起下起雨，一點一滴密密麻麻覆蓋車頭玻璃，漸漸地越來越大，他發動車子準備回家，腦海忽然掠過她憔悴蒼白的臉，以及下車後她臉上奇怪的表情。
胸口悶悶的，堵得慌，再加上他有點擔心，因此快速打了大半圈方向盤，車子沿著回頭路而去。
雨越下越大，像是自天上傾盆倒下的水，眼前視線有些模糊，他不得不放慢車速。又回到那幢小房子前，看到那黃色燈光安心地籲了一口氣，隻是下一秒瞥見蜷縮在鐵門外的身影，令他有種想掐人的衝動。
至少他還沒遇到過像她那麽傻，那麽笨，那麽好強，那麽倔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