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最後一麵
“起來。”馬軒用力把她拉起，另一隻手扯過書蓉，把她推出巷外，自己則用身體擋住書蓉，大掌緊緊抓住她皓腕，阻止她上前。
“還不走？不是趕時間？難道你想留下來？”他趁書蓉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朝巷外的瀠吼，但他這麽做令書蓉立刻回過神來。
慕瀠愣愣地看著他，似乎還沒從那狀況中回過神來，經他這麽一叫，驚覺自己已站在巷外。看著急忙要求自己離開的他，她微啟雙唇想道一聲謝謝，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望了一眼被他牽製的書蓉，她始終有點擔憂，但在他眼神的催促下，她抓緊手提包，衝到馬路邊上，攔下一輛計程車，疾馳而去。
“馬軒，你壞我大事，是要付出代價的！”依舊在拚命掙脫他鉗製的書蓉，盯著遠去的計程車，她咬牙切齒怒吼。
“她已經低聲下氣求你了，你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何必趕盡殺絕。而且我很清楚，你手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底片，這光盤從頭到尾都是空的。”她生氣，他更氣，抽走她手上的光盤，用力甩開她的手，將光盤砸向牆壁，光盤瞬間碎成好幾片。
“你做事越來越過分，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書蓉，我不會再幫你。”說完，他雙手插袋，背對著她頭也不回走出巷子。
凝視他漸漸走遠的背影，書蓉無力斜倚在牆上，有些傷心地道：“如果連你也棄我而去，那我還能信任誰？”
她伸出手臂想抓住他，但手指一點一點縮了回去，最終整隻手臂垂了下來。她沒有資格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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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時，慕菲的病房中，一群醫護人員忙碌著。心跳、心壓圖在漸漸下降，床上的人臉色蒼白，手腳愈發冰涼，微弱地呼吸著。
在場的人都不敢眨眼，仿佛一眨眼，眼前的人生命會就此消失。強心劑、心肺複蘇儀器等，一一在旁，醫生更是屏住呼吸，隨時準備急救。
“伯母，你再支持一會，瀠瀠在趕來的路上了，你一定要等她。”肖磊在床的另一側跪著，雙手緊緊握住慕菲略顯冰涼的手，在心裏默默祈求老天爺不要那麽快帶走慕菲。
“你不是說過，瀠瀠最乖了麽，你怎麽可以丟下你的乖女兒離開呢。她才剛結婚，你還沒看到她幸福下去的樣子，真的舍得就這樣離開？”他一直一直在慕菲耳邊說話，極力把她渙散的意識拉回來。
“不要，千萬不要。瀠瀠會很傷心的，你也一定不希望她傷心是不是，那就不要走，留下來。”緊握的手忽然變得毫無力氣，他慌了，眼眶濕潤。
“伯母，伯母，不要睡，我們打電話給瀠瀠好不好，你跟她說說話，堅持到她來。我給你撥號碼。”眼看慕菲要支撐不下去，他掏出手機，顫抖著手撥通號碼。
電話連線途中，他起身拿掉慕菲口上的氧氣罩，但這東西不能拿開太久，過一會就得戴上幫助她呼吸，不然她根本無法呼吸。
“女兒，媽……不能再……陪你了，也看不到……外孫出生……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氣若遊絲的聲音傳來，惹得在場醫護人員一陣心酸。
生離死別，他們看得很多，但每經曆一次，心還是忍不住會痛。醫院，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離開，一條條生命就在他們眼前消逝，他們卻無能為力，無法從死神手中將人奪回。
坐在計程車內，接起電話聽到母親聲音的刹那，慕瀠眼中的淚水不禁滑下，渾身止不住顫抖、抽泣，可握著手機的手卻越來越用力。
“媽，您堅持住，我馬上到醫院了。您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的嗎，外孫還沒起名字呢，我沒孝敬您，還有很多事要向您學。您知道的，我不會帶小孩，您要教我，教我怎麽做一個稱職的媽媽。”
‘媽，千萬千萬不要就這麽離開。我就隻有您一個親人了，您走了我怎麽辦？’她的心在無聲呐喊。
病床的慕菲呼吸漸漸慢了下來，雙唇也有一下沒一下地開合，但就是沒發出任何聲音。眼眸也開始緩緩合攏，手腳愈發冰涼。
情況不對勁！一旁守候的肖磊立刻感覺到不安，移開貼在慕菲耳際的手機，將氧氣罩罩在她口上，然後對醫護人員說：“進行電擊，刺激心髒跳動。”
看著顯示器上的心跳數值，他做出這樣的決定，隻求慕菲一定要撐到慕瀠來的那一刻，哪怕是見上一麵也好。
“可這……”那醫生很清楚，這樣雖然能刺激病人的感官，但對身體負荷很大，特別是心髒。
“我叫你做就做！”同樣身為醫生，他非常明白對方在擔心什麽，可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她們母女見麵。
醫生看著肖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偏首看向待命的護士：“電源，接入準備。”
計程車上的慕瀠，通過手機病房裏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聽得到那電擊發出的巨大聲響，她捏緊手機，捂住嘴巴小聲哭泣。
慕瀠衝入病房的時候，所有醫護人員都停止了施救動作，默默站在床邊。聽到跑步聲，都不約而同看向門口，見到她來自覺讓開一條路。
“媽……”她的聲音在發抖，抖得都不成樣，帶著哭腔，難聽極了。不顧一切往前衝，跪在床邊，抓起母親的手貼在自己頰邊，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母親冰冷的身體。
慕菲睫毛顫動，艱難地睜開眸子，看到女兒的臉，嘴角微微勾起，想用笑來鼓勵女兒好好生活下去，可是笑得太難看了。雙唇輕啟幾下，然後手臂滑落，闔上眸子。
“媽，你幹嘛呢。天還沒開始黑，您不能睡，您不是說要跟我聊天嗎，我們聊什麽好呢。”慕瀠趕緊重新抓起母親的手，用口對著吹暖氣，試圖溫暖那早已冷透的手。
“您睜開眼啊，我求您睜開眼看看我。我求您，我求求您，我求……”她用力搖晃著慕菲手臂，緊抓著母親的衣服不放。
在場的人都很難過，低著頭不願去看這一幕，也極力忍住自己的悲傷。聽著她懇求的話，看著她的舉動，他們隻能默默搖首。
“瀠瀠，起來，讓伯母走得安心一些。”肖磊走到她身邊，彎身擁起她，將她帶離床邊，然後向醫生使眼色。
醫生會意，拉起白色床單，蓋住慕菲的頭。這宣告這死亡。這情景刺激了慕瀠，她拚命掙紮大喊，偏偏肖磊把她禁錮得很緊，她阻止不了。
看著橫在胸前的手臂，她垂下螓首用力咬住，他不鬆手她就越使勁，直至有鹹鹹的血腥味在口中渲開，她才鬆開潔白貝齒。低頭一看，他手臂上有兩排牙印，每個都在滲血。
她想道歉的，可他剛好有一絲放鬆。她用力掙開，推開他的身子，撲在病床上，拉開蓋頭白色床單，輕撫母親的臉：“媽，別睡了，起來吧。”
回答她的是一室安靜，但她不介意，依舊一個人在那裏說話，就像在跟母親聊天。醫護人員陸續退出房間，肖磊也默默地站在一旁。
秦邵煊趕來，肖磊便搖首退出房間，因為現在這房間裏，他是多餘的，出門後他為他們輕輕帶上房門。如今能安撫她的隻有秦邵煊。
“媽，快起來，睜開眼。你不是要見那個人嗎，我帶你去，現在就帶你去。”慕瀠邊說邊抓住母親雙肩，欲將她扶起來。
邵煊不忍再看下去，咬牙靠近她，按住她發涼的手背，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開，緊握在他溫暖的掌心中，按後輕輕擁他入懷。
“不要這樣。瀠瀠，媽已經走了，你就讓她安心離開吧。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我相信媽更希望你能快樂生活下去。”抱著顫抖不已的身軀，他忍著傷心安撫她。
慕菲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嶽母，她更像自己的另一位母親，對他關懷備至，噓寒問暖，有時候他仿佛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她走了，他也很傷心，可他答應過她，要照顧好慕瀠，給慕瀠幸福。
“不，不是的，媽她沒走，她隻是睡著了，你們不要騙我！”媽是她唯一的親人，不可能就這麽扔下自己離開的。她拚命晃動腦袋，隨後竟用力推開他。
“媽，你起來，起來告訴他們，我說的是真話……”她執起母親的手，用力緊握，拒絕聽任何自己不想聽的話。
“別這樣，好嗎？我們先回去。”他很清楚那種失去至親的感覺，所以他能深刻體會她現在的心情，但一味拒絕接受事實，人隻會越來越難受。
“不，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裏等媽醒來，媽說過醒來睜開眼第一個要看到的人是我。”望著他朝自己伸出的大掌，她堅決搖頭，甚至不願把手交出去。
她這個樣子，令他看到以前的自己，這樣下去並不好。因此，他大掌捏住她的雙肩，深呼吸幾下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瀠瀠，你媽媽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他知道這樣對她來說真的很殘忍，可繼續生活在自己創造的幻境中更可怕，她會永遠出不來，隻沉浸在所謂的‘美夢’中，不會再醒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步往地獄走去。
“不是的，你騙我！為什麽連你也這樣，跟他們一起騙我！”她逃避他的眼神，更想掙脫他的鉗製，但他實在太用力了，她逃不掉。
她像瘋了一樣，拚命搖首，最後雙手抱頭，大吼大叫。最後，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