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艱難東北行 巧遇林姑娘
其實二疤頭在跟著賣藝人出去之後飽受了很多苦難。
一路上他很勤奮,也能吃苦,所有的擔子都是他來挑。後來雖然有了小推車也是他在推著。曹師傅看他很真誠人也不錯,所以教他二胡的速度也很快,不到半年的時間已經拉的有模有樣了。又經過師傅手把手的教,一年後,二疤頭的二胡水平已經成熟了。師傅連連誇獎,也經常對老伴暗中稱讚二疤頭,老伴還曾經合計到了黑龍江給徒弟找個媳婦,可是二疤頭卻說不想找媳婦,其實他心裏一直藏著夏子珍。
這是一個秋天,因為連續幾天下雨,口袋裏的幹糧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曹師傅師徒三人臨時休憩在一座破舊的寺廟裏,地上的麥草遍地都是。裏麵的師傅兩人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就靠著瓦罐等著雨水燒點開水勉強撐著。二疤頭雖說身體不是很好,風寒腰老是疼痛,特別是陰天下雨的天氣更是疼的難受,有時候眼淚都能疼下來,可是他沒有辦法讓他不疼,隻有忍受著。
望著外麵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肚子饑腸轆轆的叫喚著。伸頭望望裏麵的師傅二人,他們正在默默的坐著,頭低著,也不說話,也能看出他們的心思很沉重。二疤頭沒有打攪他們,默默的拿出二胡輕輕的拉了起來,一段《江河水》穿過窗戶飄過雨絲飄向遠方。
此時的雨沒有停,似乎下得更猛烈,樹梢本來沒有什麽動靜現在好像被樂曲聲感染了,也不斷的加大搖擺的力度。屋子裏的燕子聽到這段悲傷的曲子也似乎有了感動,一動不動的蜷縮著,默默地的聆聽著。
優美而悲傷的曲調從不大的寺廟裏傳出來,使得世界瞬間變得陰暗起來。二疤頭拉著二胡的手在不停的顫抖,眼睛裏不聽話的淚水偷偷的流了出來,打濕了麥草打濕了空氣。
屋裏的師傅咳嗽了幾聲,迫使二疤頭停止了胡琴聲。二疤頭忍著腰疼爬了起來,走到裏麵看了看師傅二人,沒有說話,悄悄的退了出來。找了一塊塑料布裹在身上走出了門,他來到一塊地裏挖了幾個紅薯回來,用雨水洗了洗走到師傅跟前。
師傅看到二疤頭冒雨去挖紅薯,很受感動,接過紅薯仍然沒有忘記批評了二疤頭,再窮再累也不能偷人家的東西,可是還是接過去慢慢啃了起來,二疤頭悄悄地走出了來。
突然外麵嚷嚷著進來了四五個人,說抓小偷,小偷就躲在這裏,進屋劈腿就開始踢還沒有坐下的二疤頭,二疤頭被打的滿地打滾,但是並沒有出聲,緊緊的抱住頭。
師傅趕緊出來拉住眾人勸其別打,在這幾個人沒有停手的情況下師傅竟然跪下了求情。嘴裏不停的說原諒他吧,實在是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們是要飯的路過此地,還請手下留情,網開一麵。
在師傅不停的口頭哀求下這幾個人終於停止了毆打,讓他們幾個立即滾出村子。沒有辦法,師徒三人隻好冒雨走出了寺廟。師傅攙扶著被打的遍體鱗傷的二疤頭一瘸一拐的走在雨地裏,二疤頭安慰師傅說沒有事情的,死不了。
三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在雨地裏,時而摔一跤三個人便倒在一起,稍稍喘一口氣三個人在站起來繼續往前走。雨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猛,三個人走在田間小路上,像蝸牛一樣的慢慢的蠕動著。二疤頭一邊走著一邊唱著《流浪兒》,歌聲在雨裏飛,歌聲在風裏飄。
時間很快又到了冬天,天氣冷了。
有一次,晚上睡覺的時候,那是大雪天,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盡管是買來的,也是買人家破舊的棉襖。月光照著白茫茫的雪地,二疤頭睡不著,想念家中的老母親和夏子珍,悄悄走出了牛棚,跪在雪地對著家的方向裏拜了幾拜。口中哆哆嗦嗦的喊著媽媽和夏子珍的名字,眼淚滴在雪地裏迅速就凝結成了冰塊。
其實他哪裏知道,就在這天晚上他的媽媽與世長辭了,也許是老天爺在暗示二疤頭,也許是他們有一種心靈感應吧,不知道怎麽了,這天二疤頭輾轉反側睡不著,其實這個時候他的媽媽剛剛去世,臨死的時候嘴裏不停的喊著“小樓子。”
都說親人之間有一種感應,也許這就是感應。母親想念二疤頭,二疤頭想念母親,可就是在今天晚上母子倆卻永遠的陰陽兩隔。就在二疤頭嘴裏不停的念叨媽媽的時候,老天爺似乎被他們心靈感應感動了,竟然也下起了小雨。小雨不大,時間不長竟然也打濕了二疤頭的臉,淚水和著雨水掛滿了二疤頭的臉頰,滴在地上,打在雪上。
東北的天氣很冷,特別是冬天,零下三十多度。
沒有事情的人都在室內,生著火爐烤著火。室外的人全副武裝的裹得嚴嚴實實的。二疤頭推著小推車跟著師傅艱難的走著,每到集市的時候都會把糧食賣掉,雖然不多,但是也夠三個人生活的,還會有點結餘。
有一天,因為在一戶人家賣藝,由於家主不肯給東西,他們又舍不得離開,好像唱了一段又一段的不給東西就白唱似地,就哀求人家給點就走。
家主可能不是好東西,盡然唆使他家的狗出來咬人,二疤頭為了保護賣藝人曹師傅夫妻兩人,右腿小肚子被狗咬的鮮血直流。
後來感染化膿,花光了要來的錢也沒有治好。
住在人家看瓜的沒有拆除的草棚裏凍得瑟瑟發抖,發燒低吟,如果再不治療的話就有可能喪命。幸好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過路人給了一個方子,曹師傅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找齊了了各種藥草,借用了莊戶人家的鍋碗熬水,救活了二疤頭的命。
由於發燒沒有及時治療,雖然救過來了命,但是二疤頭此時的精神狀態很差,本來就少言寡語的人顯得更加沉悶,心思重重的樣子。就連曹師傅有些時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不斷的開導與相勸也沒有什麽效果。
二疤頭對曹師傅很感激,所以後來要來的糧食變成零花錢後除了吃飯外都給了師傅。到了黑龍江以後,師傅又病倒了,把本來就不多的掙來的錢都花光了。二疤頭也沒有說什麽,畢竟師傅教了他手藝也救了他的命。
師傅一病不起,二疤頭在送走了師傅以後就告別師母,一路要飯一路賣藝往回走。一個人孤苦伶仃,什麽也沒有,隻有一把師傅送給他的二胡和一天到晚斜掛在身上的一個包袱。
一天早上,二疤頭在人家牛棚裏睡了一夜後,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他爬起來想匆匆趕路。剛剛走了幾步地卻被一個人叫住了,當他回過頭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俊俏的姑娘。
這個姑娘眉清目秀甚是端莊,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姑娘。看到二疤頭的樣子很是好奇,問他是幹什麽的,二疤頭轉過身看到一個姑娘正甜甜的看著他,他心裏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麽了,竟然不敢正眼看人家姑娘,但是他心裏也明白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他搖搖頭轉身就想走,被姑娘迅速的攔住了去路。
姑娘很調皮的說:“你是什麽人?繳槍不殺!”說完走進看了看,雖然眼前的人髒不啦嘰的可是仔細看看還聽蠻帥的。二疤頭沒有說話,想走,還是被攔住了。於是便說:“我是要飯的,賣藝的。”姑娘看看還是真的背著一把二胡,就說:“你拉一段給本姑娘聽聽,我給你飯吃,還給你錢。”
二疤頭心裏想拉就拉,隻要給飯吃就拉。於是就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調了弦,隨著一聲如歌如泣的音樂響起,一段優美的二胡曲調開始了。音樂中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時而緩時而急,非常的好聽非常的優美,仿佛訴說著世間炎涼與不公。
姑娘托著下巴聽呆了,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聽過似地,隨著音樂的變化她的表情也隨著變化。聽完了,她流著眼淚問他是哪裏人要到哪裏去,可是二疤頭什麽也沒有說。姑娘急了要二疤頭留下來教他二胡,甚至驚動了她的家人。
他爹出來知道情況後要二疤頭再拉一段,二疤頭也沒有推辭就拉了一段愛情曲調。聽的在場的人個個稱奇,沒有想到一個要飯的胡琴拉得這樣好,特別是那個姑娘,要他爹把二疤頭留下來教她拉琴,可是他爹說什麽也不肯。
最後沒有辦法叫其他的人把二疤頭轟走了,二疤頭在沒有拿到一分錢和一個饅頭的情況下默默的走了。
走到一個小山頭,剛要拐彎的時候迎麵撞上了剛才那個姑娘,那個姑娘從身上拿出了一些錢給了二疤頭,二疤頭望了望姑娘,說了一聲謝謝就想走。可是姑娘不依不饒,沒有辦法二疤頭坐下來和姑娘攀談了起來。
原來姑娘叫林芳雨,是家裏的獨生女,是當年闖關東過來的,隻知道祖上也是江蘇人,二疤頭也告訴了他的名字。在林姑娘央求下二疤頭教了林芳雨拉了幾下二胡簡單的音階,也教她唱了一首歌曲《流浪兒》:
春去秋來落葉黃,流浪的孩兒在彷徨。
不知秋去冬來早,流浪的孩兒像根草。
大雁低吟聲聲淚,流浪的孩兒撕心碎。
抬頭問月望家鄉,流浪的孩兒想爹娘。
姑娘邊唱邊流眼淚,被歌聲深深的打動,被眼前的二疤頭現實情景所感染。
眼看兩個時辰過去了,二疤頭要走了,姑娘還要讓他教唱歌,說著又從包裏拿出了饅頭遞給了二疤頭。
說真話,二疤頭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饅頭了,饅頭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吃的上的,看著二疤頭吃著饅頭,林芳雨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是同情是可憐,是崇拜他的胡琴還是喜歡他的什麽,總之說不清道不明的,
吃完了饅頭,二疤頭又教了林芳雨一首歌曲《想斷腸》,二疤頭邊拉胡琴邊唱:
羊兒吃草在山崗,白雲悠悠鞭兒響。
哥哥山頭唱情歌,妹妹山腳來送湯。
如今哥哥在外頭,家中妹妹做新娘。
不知妹妹心猶在,哥哥一生想斷腸。
林芳雨又是淚流滿麵,若有所思的問:“是唱的你自己的故事嗎?”二疤頭心裏想,等會走了也不知道誰和誰,告訴你又有何妨。於是就告訴了自己與夏子珍的事情,並且又告訴她這兩首歌曲是師傅聽了他的故事後為他編的歌曲。
林芳雨不知所措了,不知道是留下他還是放走他。她也矛盾,雖說二疤頭不識字,雖說他是要飯的,雖說他因為風寒腰背有點毛病,雖說他的年齡比自己大不少,但是在她心裏二疤頭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特別是聽說他的愛情故事後更加感動,不知不覺的有了一股暖流,不知道是什麽,也許是喜歡也許是感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告別了林芳雨,二疤頭起身離去,沒有回頭沒有留念,他不知道林芳雨心裏想的是什麽,他不知道林芳雨為什麽要纏著他。他也沒有多想,他想到的是回家,他想到的是母親和夏子珍。
離開黑龍江曹師傅家的時候還是冬天,經過一路上的賣藝要飯,雖說沒有要到多少錢,但是還是能要到飯吃的。就這樣一路走著一路要著,慢慢的已經是春天了,也走出了東北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