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春節盼歸人 殘魚連著心
就在年三十的早上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不到半晌就下了一尺多深的雪。孩子們最開心了，到處拿著家裏買的糖果、零食、年糕、饅頭，滿村的跑來跑去，玩著雪，放著鞭炮，玩著當地的小遊戲。婦女著做飯，男人貼春聯，忙著飽餐一頓。吃過中飯便是婦女竄門嘮嗑，男人打牌，小孩到處瘋玩。
難得一年到頭的清閑，吃過年三十的中飯，詩永琪和幾個人在家裏打牌，邊上還有幾個人在看熱鬧，還有幾個婦女和趙華在坐著針線活，拉著家常，磕著瓜子。
夏子珍沒有出去，坐在家裏做著針線活，孩子們出去玩了。她一個人在門前傻傻的望著外麵還在飄飛的大雪，想到了以後的日子，想到了二疤頭。眼看到年了，怎麽還沒有回家，下這樣大的雪身上冷嗎？有飯吃嗎？會不會生病啊？會不會在外麵遇到不測了啊？怎麽一點音信也沒有呢？要是好好的應該回家了啊？
眼看天要黑了，夏子珍搓了搓手，放在手上哈了哈熱氣，爬起來到廚房準備做飯。中午吃剩下的菜將就著在吃一頓，看了看還剩下的半條魚，夏子珍沒有舍得吃，於是收藏起來。因為當地的風俗是年年有魚，要把剩下的魚留到初一再吃，年年有餘，圖個吉利。
天黑了，夏子珍做好了飯，正好孩子也回家了，這個時候村子裏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條件好的人家還燃放了煙花，多數人家是隻放炮竹。胡雷佳纏著媽媽也要放鞭炮，雪佳說雷佳要懂事，咱爹今年才過世，是不能放炮竹的。雷佳聽了愣了一下啊。明白了點點頭。夏子珍也說咱家不能放鞭炮，雷佳就不再糾纏。
吃飯的時候，媽媽給了每人二毛錢的壓歲錢，雪佳說媽媽，我們不要，這個留著還賬。媽媽說壓歲錢不能不要的，再說還賬也不能指望這幾毛錢啊？雪佳示意雷佳接著，說那就壓上一夜吧，明天再給媽媽收起來。雷佳愣愣地點點頭，似懂非懂的聽著雪佳的安排。雷佳想吃魚，雪佳用胳膊搗了一下雷佳，說中午才吃過又要吃啊？雷佳說很想吃。媽媽也說那半條魚今天不能吃了，明天再吃。雷佳半天沒有說話，眼睛裏包裹著淚水，默默的低下了頭喝著粥。夏子珍看在眼裏不忍心孩子受委屈，於是端出了半條魚，而此時雷佳說媽媽不要了，雷佳吃飽了，明天吃吧。
夏子珍明白孩子受委屈了，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給雷佳，剛想夾一塊給雪佳，雪佳連忙捂住碗口說媽媽我不用吃，真的，我明天再吃。夏子珍說兄弟倆一人一塊，於是也夾了一塊給雪佳。等到夏子珍收藏好魚轉過身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碗裏多了兩塊魚肉。夏子珍明白是孩子舍不得吃了，夏子珍連哄帶吆喝的讓孩子吃了魚肉。
外麵的鞭炮劈裏啪啦，兄弟倆跑出去看熱鬧，還到鄰居家門前撿啞炮。
夏子珍在廚房刷碗，突然，夏子珍聽到了什麽聲音。停下手中的活，再聽聽，外麵鞭炮的聲音裏混雜著樂曲，對，是二胡，再聽聽，是的，就是二胡，夏子珍連忙跑到門口仔細聽了起來。聽著聽著，兩行眼淚留了出來，夏子珍心裏判斷，二疤頭，你終於回來了啊！
這個時候，雪佳也跑到了媽媽的身邊說好像聽到了二胡的聲音，難道是二伯伯回來了嗎？
夏子珍連忙示意雪佳去二伯伯家裏看看。雪佳連忙跑了出去，可是由於雪太深，剛跑兩步就摔倒了，夏子珍抱起雪佳說不要慌，慢一點，去，快去看看。
嘴上讓雪佳慢一點，可是心裏又想讓雪佳快一點。
雪佳深一腳淺一腳的地很快來到了一河之隔的二疤頭家門口，鎖已經開了，屋裏一支蠟燭點亮著。雪佳看到二疤頭正在門內悠悠地拉著二胡，隻見二伯伯頭戴帽，身穿一件破舊的棉襖，腰裏還勒著一根布帶。胡子拉碴的好像很久沒有刮過了，眉頭緊皺，眼睛直愣愣的凝望著外麵飄飄灑灑的雪。
過了一會，雪佳終於走進了屋子。二疤頭看到雪佳突然出現在眼前，先是一愣，接著慢慢的收起了二胡，一把抱著雪佳說：“雪佳，我的孩子，我想你啊。”雪佳也說：“二伯伯我也想你，你怎麽這樣長時間沒有回家看雪佳啊，我天天都等你回家呢，我還要學習二胡呢。我上次留了條酥給你，你也不回來吃.……”
兩個人抱在一起一邊說一邊流淚。
過了一會，二疤頭從包裹裏拿出了一件新棉襖和一雙新棉鞋，讓雪佳試試看，雪佳滿心歡喜的試了試，看了看，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二疤頭，看在眼裏也露出了微笑。
雪佳剛剛想跑回家向媽媽回報情況，卻被二疤頭攔住了，他讓雪佳把包裹裏的另外幾件衣服也帶回家：“這是弟弟的，這是你媽媽的，這是你爹的。”剛剛說到這裏，雪佳收起了笑容，二疤頭說：“怎麽啦？”雪佳說：“二伯伯難道你不知道我爹已經去世了嗎？”二疤頭吃驚的長大了嘴巴，連忙問是怎麽回事，雪佳說：“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醫生說是突如其來的疾病，最後死了也不知道是什麽病，後來醫生判斷說是心髒病，梗死啥的。”二疤頭在大體了解了情況後，半天沒有說話，擦了擦眼淚，把那件買給胡玉橋的衣服留了下來，讓雪佳把弟弟和媽媽的衣服帶回家去。
其實這一切都被夏子珍看在眼裏了，她在外麵沒有進去，透過窗戶看到了二疤頭，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回到家裏時間不長，雪佳也回來了，雷佳也撿來了一大包的啞炮，看到有新衣服，高興的手舞足蹈，夏子珍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大年初一的早上，大雪停了，厚厚的積雪覆蓋著大地，天還沒有亮就聽到到處是鞭炮是聲音。家家戶戶都起來放鞭炮，以祝賀新年的到來。孩子還在床上睡著，夏子珍已經起床包餃子了。天漸漸的亮了，餃子下好了，孩子們也起來了，準備吃飯。
雷佳拿起筷子就要吃，雪佳卻遲遲沒有吃，夏子珍從廚房出來看到雪佳沒有吃，知道雪佳心裏想的是什麽，就問：“雪佳你怎麽不吃，是不是……”雪佳點點頭，望著媽媽征求意見一樣的端起了一碗餃子朝著門外走去，媽媽會意的點點頭。
雪佳很快來到了二伯伯的家裏，把一碗餃子端到了二伯伯桌子上，此時的二伯伯也剛剛起來，正在收拾屋子，看到了雪佳，微笑著說:”是不是你媽媽讓你端來的？”雪佳嗯了一聲說:”你抓緊吃，一會就冷了，快點吃啊，我走了.”二伯伯說:”你等會。”轉身拿出了一包糖果塞給了雪佳，又給雪佳兩個小掛件，即觀音像，雪佳高興的掛在了脖子上，另一個說給雷佳的。
二疤頭此時一下想到了以前給雪佳的玉戒指也曾經掛在脖子上，就問玉戒指的事情，雪佳說：“在媽媽那裏收藏著了，我回家拿給你吧。”二疤頭說：“不急不急，你先回家吃飯，有時間再說吧。”
送走了雪佳，二疤頭吃著餃子，這是他出家以後第一次吃到的餃子，也是子珍親手做的，他吃的很香甜。一會就吃完了。坐在桌子前，掏出了手帕，看了看，聞了聞，又小心的收藏起來。
把屋前屋後掃了一遍，鄰居們看到二疤頭回來了，都紛紛來看看，二疤頭沒有什麽招待人家的就是一些糖果，鄰居們有的帶來瓜子有的帶來年糕，有的帶來饅頭有的帶來大米，知道二疤頭不容易，雖說不多，但是也鄉裏鄉親的一片心意。大家問這問那的，二疤頭說是出去唱戲掙錢的。
不一會全村人都知道二疤頭都回來了，大家寒暄了一會，王阿三調皮鬼讓二疤頭拉一段，正好過年了，拉一段。二疤頭也沒有推辭，於是拿一張凳子在房子門前剛剛想坐下來，頭一陣眩暈，幸好沒有摔倒，但是很快就好了。於是拉起了淮海戲，家鄉小戲，黃梅戲，還有一些歌曲。二疤頭又拉了一段《想斷腸》和《流浪兒》，和剛才的那些小戲比較就淒涼了許多。王永明說大過年的，不拉這些傷感的吧。其他人還沉浸他的琴聲中，也都附和說，對，今天是大年初一，不拉這些傷感的。於是二疤頭又拉一些其他的歌謠。
前後左右的鄉親都在這裏。夏子珍也站在自己家的門口聽著，當她聽到《想斷腸》的時候，她明白二疤頭唱的是什麽？
眼看到了中午。眾人散去了，施霞這個時候來了，提了一斤臘肉和一瓶酒送給了二疤頭。施霞問這段時間的事情，二疤頭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行程和遭雨。
施霞皺了皺眉頭說：“怎麽樣？我讓你不出去你偏要出去，我估計就會出事情。”二疤頭驚訝地說:”你怎麽知道的？”施霞說:”我也不確定，隻是我的預感和猜想。”施霞想起來玉戒指的事情：“經過我打聽，這個應該是姓夏的人家的東西。”還問二疤頭這個玉戒指到底是哪裏的，二疤頭支支吾吾的，他是考慮到夏子珍，所以不想說出來。施霞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二疤頭吃驚的看看二舅，二舅磕磕煙袋說:”這個就是你找的證據吧？它是不是夏子珍父親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二疤頭。二疤頭隻好說應該是的，但是也不一定。
二舅又問二疤頭是怎麽找到，又是怎麽知道是夏子珍家裏的，與夏子珍父親到底有沒有關係？
二疤頭到門口看了看沒有人，於是把在淮陰遇到的公安大爺和在夏秋堂打聽到的事情都對二舅說了。二舅說：“本縣姓夏的不多，也就是夏秋堂那裏才有。你上次給我看的時候，我托人都縣裏打聽了，後來我就猜到應該與夏子珍家裏有關聯，但是我也不確定。對了，楊達全說與劉大海有關係，你也打聽了，但是劉大海這段時間一直在家裏沒有走遠，上次你家失火的時候劉大海也在永琪家喝酒的，按理說他沒有作案時間的。難道是夏立人幹的嗎？”
二疤頭想了想說應該是的。於是兩個人把所有的事情分析來分析去，覺得沒有什麽問題，應該就是他們兩個人幹的。二舅說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麽到現在沒有去報案呢？
二疤頭遲疑了片刻，說：“我是考慮到夏子珍……”說著話把頭低了下去。
二舅心裏明白的很，像一麵鏡子一樣的明白二疤頭所說話的內容，他知道二疤頭和夏子珍一直互相暗戀著，隻是現實迫使兩個人沒有辦法走到一起。但是他並沒有說破，隻是嗯了一聲。又提到胡玉橋的死給家裏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家裏實在是很困難。二舅讓二疤頭以後別再出去了，二疤頭看看二舅沒有表態。
二疤頭又問了家裏的情況，二舅把胡玉橋家裏的情況也說了，說完話二舅就回家了。二疤頭自己做起了飯，廚房裏冒著煙，煮了米粥，還沒有炒菜，這個時候雪佳來了，他要二伯伯到他家吃中飯，二疤頭說：“雪佳，今天是大年初一，我還是自己做飯吧。”雪佳不聽話，就要二伯伯到他家吃飯，二疤頭問：“是不是媽媽讓你來的啊？”雪佳點點頭。
二疤頭說：“回家告訴媽媽，二伯伯謝謝了，今天是過年，是不能到別人家吃飯的，會有時間的，去吧聽話。”無奈雪佳隻好回去了。
一會雪佳又來了，他手裏端著半條魚，也就是昨天沒有吃完的那半條魚。二疤頭說：“端回去吧，二伯伯有臘肉吃，是你舅老爺拿來的，回去謝謝你媽媽，就說我很好，讓他別擔心。”二疤頭把臘肉切了一小塊，其餘的都給了雪佳，雪佳不要，二疤頭就虎著臉說：“你要是不拿，二伯伯心裏就不開心。”無奈雪佳隻好把魚端回家還帶來了臘肉。
夏子珍心裏想，二疤頭還沒有忘記她……於是招呼孩子吃飯。
吃過了中飯，雪佳又跑到二疤頭家裏玩。大黃看到雪佳來了，很高興的搖著尾巴迎接上去。
大黃現在已經是半大的小狗了，全身金黃，大大的眼睛，兩隻耳朵整天豎起來，很機靈。昨天晚上二疤頭剛剛到家大黃就從雪佳家裏跑過來，使勁的搖著尾巴，狠命的蹭著二疤頭的腿，像想很久沒有見到親人的孩子一樣的疼愛著。二疤頭也抱了抱大黃好半天。
在二疤頭家裏，雪佳要二伯伯的二胡玩，二疤頭說，我們出去玩吧。
於是二疤頭帶著雪佳和大黃，拿著二胡走出了家門。路過一家小商店買了紙錢。
一會就到了二疤頭母親的墳墓旁邊，二疤頭問雪佳，邊上的那座墳是他爹的嗎？雪佳說是的。
二疤頭燒了紙錢，磕了頭，雪佳也磕了頭。坐在兩座墳之間拉起來二胡，一段江河水，一段二泉映月，一段想斷腸，一段流浪兒，大黃在左邊，雪佳在右邊，都在靜靜地聽著，都在默默地流著淚.。
臨走時，二疤頭對著母親的墳墓說：“媽媽，好久沒有來看你了，今天過年了，來送點錢給你，你去買點衣服，你去看看眼睛，別凍著，別碰著，別摔倒了，自己小心點……”接著有對胡玉橋的墳墓說：“玉橋，你好好的照顧好母親，這些錢是給你的，你也去買一身新衣服，今天過年了，別忘記買點酒.……”
雪佳在一旁早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