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梁祝篇

  蘇方慕離開書院的那日祝英台險些哭成了淚人,這讓梁山伯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他勸道:“等年後你們便能再見了,還是莫要這般傷懷了。”


  祝英台總也不能說來年再見的時候就不是這個蘇方慕了,便收了眼淚,勉強擠出笑容來。她環顧了下左右,並未發現馬文才的身影,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她道:“馬兄他怎麽不在?”


  也不知道前世有什麽冤仇過往,祝英台與馬文才總是處於相看兩厭的狀況,這次也不例外,她一見馬文才沒有前來相送,便立刻往不好的方向想了。她心道:平日裏恨不得時時黏在方慕身旁才好,她與方慕稍微親近些都能得他的冷眼,現在方慕要歸家近三十日,他卻連人影都沒出現。嗬嗬……算什麽至交,算什麽知己!

  “他今日一早便出門去了,想來是有要事要辦的!”蘇方慕淺笑道,麵上並未流露出半點低落的情緒。


  “好了,大家回去吧,這裏風大,莫要著了涼!”蘇方慕朝前來相送的諸位同窗好友拱了拱手,笑道:“二十日之後,我們就又能相見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雖然是在笑著,可眼底隱隱有水光閃現。為了不讓旁人看出什麽來,她趕忙轉過身去,而後揮了揮右手向身後的諸位示意,姿態恣意瀟灑。


  而祝英台口中那個不算至交知己的馬文才此刻正與馬統等在碼頭處,來來往往的人群一波又一波,他們卻一直沒能從中發現蘇方慕和阿七的身影。


  馬統使勁兒眨了眨深感疲憊的雙眸,裹了裹身上的一圈兒毛衣裳,一開口說話都能看到白色的水霧升騰飄散。他抖著聲音道:“少爺,咱們為什麽非要在碼頭等呢,和蘇公子一塊兒從書院出發不是更好?”


  “那還有什麽驚喜可言?”馬文才居高臨下的看著馬統,一臉我的書童怎麽如此之蠢的神情。


  “少爺,蘇公子他若是選擇陸路呢,我們豈不是要空等一場了!”馬統道。


  “……閉嘴!”馬文才那冷厲眼神掃向馬統,強忍著怒氣道。當然,有可能是惱羞成怒!

  做計劃的時候馬文才一心想著要給蘇方慕製造驚喜,他派人查過了,前往吳郡的人們九成九都會選擇水路,所以他才會在這個水路必經之地等蘇方慕,是他疏忽了那個萬一。


  可就巧了,蘇方慕偏偏選了這個萬一,她與阿七乘馬車出了會稽城便往通向吳郡的官道上走了。按常理來講,走水路省事、方便又不顛簸,隻是在這寒冷的冬日裏,蘇方慕寧可多在路上耽擱些時辰也不肯靠近江邊半步。


  就這樣,他們兩方就錯過了。


  一個時辰以後,馬文才還未在碼頭見到蘇方慕她們主仆二人的身影,他明白,蘇方慕她們應該是從陸路走了。他瞥向馬統那邊的眼神淩厲的像刀子一般,讓馬統恨不得縮成一個球兒。


  “在見到方慕之前,你給我閉緊你那張破嘴!”馬文才甩了甩馬鞭,冷聲道。說罷,他便打馬飛馳而去。


  馬統也不敢耽擱,隨後爬上了馬,當然嘴裏頭也沒閑著,小聲嘟囔道:“……怪我咯!”


  黃昏時分,蘇方慕她們所乘的馬車駛入了吳郡的地界,而就在此時,狂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而來的還有迷人眼的滾滾灰塵。


  “方慕!”


  蘇方慕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趕忙掀起了遮著車窗的簾子,探頭一看,心裏頭又驚又喜——與她眸光相接的那個神采飛揚的俊朗男子是馬文才!他正驅馬與她們的馬車並行呢。


  “你怎麽會在這裏?”蘇方慕不自覺的露出了極溫柔醉人的笑容來,雙眸水潤明亮,她問道。


  “自然是來尋你的!”馬文才單手駕馭著□□的寶馬,腰板挺著筆直,盡量將自己最俊美迷人的一麵展現給蘇方慕看。姿勢,帥氣!語調,溫柔!


  “馬公子不回府準備過新年麽?”阿七伸手將自家小姐給攬到了一旁,客氣又疏離的說道:“再過幾日就要到除夕了,馬公子難道不用陪著太守大人守歲?!”


  “是啊,文才兄還是快些回去吧,伯父他一個人在府裏著實冷清了些!”蘇方慕勸道:“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


  “方慕無須擔心,今年我爹也是要到吳郡別館過年的。”馬文才道。


  ……


  阿七快要嘔死了,心道:這怎麽跟狗皮膏藥似的!!看來還是得拜托大少爺出馬了!


  但是,蘇方木根本就沒撈著替妹妹出馬的機會。蘇家剛將前來拜年的親朋故舊還有同僚屬下送走,馬太守便帶馬文才登門來求親了。


  蘇方木聽到這個消息後很有些不以為然,心道:‘我爹怎麽可能會同意小妹與馬文才的婚事,不將他打出去都是好的!’


  然而,一刻鍾後,他的書童跌得撞撞的跑進來回稟說:“少爺,少爺,老爺他——允婚了!!”


  現實就是這樣,啪啪的將蘇方木的臉打腫了。


  本來以蘇太醫那寵女兒的勁頭,是不準備這麽早就將蘇方慕定給別人家的,也不願將她嫁到外地去。可馬太守是誰,明爭暗鬥、相互傾軋的複雜官場上混了二十多年的老油子,口才是一流的,觀察人心的本事也是一流的,他沒有長篇大論的忽悠蘇太醫和蘇夫人,但每一句都戳到了為人父母的心坎兒裏。


  馬家的家規: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馬文才也賭咒發誓了的,一生一世不納二色。而且馬太守還允諾,若是他們應了這門親事,蘇方慕出嫁的日子由他們定。他們若是舍不得蘇方慕早嫁,留她到十□□歲也沒什麽不可以。


  單憑馬家的家規,蘇夫人就已將馬文才看成是乘龍快婿了,細問之下更欣賞他的學識能力,當然,最讓蘇夫人放心的是他對自家閨女的愛重。這樣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蘇夫人尋了個借口去了後院,將馬家前來提親的事兒同蘇方慕講了,直讓蘇方慕羞紅了雙頰,滾燙的臉蛋兒好似能冒出熱氣一般。她羞答答的垂著頭,睫毛輕顫,將眼底的羞澀與暗暗地歡喜遮住了。


  “看你這樣子,是願意了?”蘇夫人笑著拍了拍蘇方慕的白嫩小手,說道。


  “娘,我……我有些怕!”盡管心裏頭喜歡著馬文才,可是就這樣讓她同馬文才步入婚姻,她還是會惶恐不安。


  “我的傻閨女!這有什麽好怕的,就算現在你爹爹允婚了,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嫁了,我和你爹爹還要多留你幾年呢!”蘇夫人將麵露惶恐之色的蘇方慕摟在懷中,輕撫著她那頭墨發,柔聲道。


  蘇方慕被娘親這般溫柔安撫,慌亂無助的心思漸漸消散了去,心下安穩。


  既然蘇方慕有意,蘇太醫也就沒再猶豫,直接同馬太守將此事說定了,納采、問名、納吉之禮可行,納征、請期之禮就要等馬文才有些作為之後再行商量了。說白了,蘇太醫就是想要將女兒多留幾年,他可不認為十四五歲出嫁對閨女有什麽好的,身量都還沒長成呢!


  恍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正月十五了,這天夜裏,整個錢塘縣城都好似沸騰了一般,大街上巷子裏皆是人頭攢動,景色浩鬧。蘇方慕同阿七也出了門,她們順著人流一路前行,觀燈賞景,甚是自在。


  城內最繁華的燕子街成了燈林燭海,從街頭到街尾列著近萬盞燈燭,光彩爭耀,照亮四方,夜晚的輕靄薄霧似乎遠到了天邊。


  蘇方慕停在了一盞樣式奇巧的白玉燈跟前,微微仰著頭看。柔和暖融的燈光灑在蘇方慕的身上,原本就麵容清麗氣質出塵的她更美得不似真人,仿佛在眨眼的瞬間便能飛升而去一般。周圍已經有好些人都看得呆住了,就連手裏的花燈什麽時候掉的都不知道。


  馬文才就在離蘇方慕四五步遠的地方,他將這一幕看得極真切,在用暗含警告的眸光掃過圍觀的諸人後,他大跨步上前,與蘇方慕並肩立在那盞雕有百年好合花樣的白玉燈下。


  他伸出手來小心翼翼的觸碰到蘇方慕那柔嫩纖白的小手,見她隻是睫毛輕顫了兩下,並未有躲閃的跡象。他心下大定,動作幹脆利落的將蘇方慕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


  周圍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心塞,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怎麽就有主兒了呢!


  放開你的狗爪啊啊啊!

  要被閃瞎了!

  嚶嚶嚶,人家牽手美如畫,我和夫君……唉,還是得看臉!


  說實在的,他們虐殺單身狗,閃瞎有情人的機會也不多,因為過不了幾日馬文才便要同蘇方木一塊兒回萬鬆書院了,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隻能靠書信往來交流了。


  白駒過隙,日月穿梭,蘇方慕離開書院已是一年有餘了。在這段時間裏,蘇方木與馬文才在學子間聲名日盛,被稱為萬鬆雙壁。


  這年七月,戰亂四起,山賊橫行,朝廷急需能安撫地方、剿滅賊寇的人才。正好此時王遠山上書,向皇上舉薦蘇方木和馬文才,皇上大喜,發詔書授蘇方木為揚州刺史,巡行郡縣。授馬文才征虜將軍一職,正五品,率軍征討揚州境內的山賊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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