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隋唐篇

  秦瓊自然是不同意的,此去潞州是押解犯人,為了不誤了日子,少不得路上奔波急馳。方慕她纖瘦嬌弱,又不通武功,他哪裏舍得讓她受這等苦楚。他道:“兄長要先去長安兵部掛地號,而後才回轉去山西地界,於你來說實在是奔波太過。你就在家中陪娘親可好,等我辦完此事就立刻歸家,到時候一同操辦娘親的壽宴。”


  寧氏同秦瓊的意見一致,她倒不是不願方慕出門,隻是要與那些窮凶極惡的重犯一路同行,她怎麽放心得下。她的臉上堆著極慈愛溫柔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方慕的手背,說道:“你哥哥說的極是,若你同他去潞州了,娘恐怕要擔心的吃不好睡不著了。”


  方慕見母親同兄長都這麽說了,也隻好點頭稱是。


  且先不提秦瓊解軍之事,在他離家後的兩日,寧氏突然開始發起噩夢來,連著幾晚都帶著渾身的冷汗驚醒。蘇方慕為她診了脈,也開了藥,情況稍有好轉,不過她這是心病,終究還是要心藥醫。


  “娘,您莫要擔憂,兄長他吉人自有天相,遇事也會逢凶化吉的。”方慕隻能說盡量開解寧氏,她道:“況且以兄長的功夫,山東和山西地界都鮮有敵手,您就放寬心。”


  “以前你哥哥也出過遠門,我也從未像今日這般坐臥不安。還有那個夢,就好似真的一般,我夢到你哥竟然被人構陷,進了監牢,還要發配充軍,我這心呐……”寧氏的手緊緊抓著領口,柳眉微蹙,神情顯得有些不安。她歎了一聲,回道。


  簡直是神了……


  方慕目瞪口呆了片刻,而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道:“娘,不若我前去潞州尋兄長?”


  “那怎麽成!”寧氏立刻反應道。


  “娘,您放心,方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叫您擔心的,此行我會扮成男裝,再帶上頗有些拳腳功夫的翠雲,一路走官道的話定然沒什麽事的。”方慕勸道。


  “那……那也不成,方慕,你哥哥那裏我再去尋人相助,你莫要再出去了,不然娘可要怎麽辦才好!”寧氏隻猶豫了那麽一瞬,而後又變得極為堅定,她緊緊握住了方慕的手,說道。


  正巧程一郎扛著半扇野豬肉來給寧氏她們送來,見她們母女俱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多問了兩句。他知曉了前因後果之後心中甚是歡喜,忙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伯母莫憂,我護送方慕她們過去尋太平郎!”


  他最近正被他娘逼著去學堂識字呢,可苦了他,現在有這等光明正大脫身的機會,他不抓住才是傻呢。


  “這……”寧氏這回倒是真動搖了。


  “若是一郎哥哥願意辛勞這一趟,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方慕笑道。


  程夫人一向同寧氏交好,知道程一郎要護送方慕、翠雲去尋秦瓊,自然沒什麽不願的。甚至可以說,她是樂得讓程一郎做這事,至少那一膀子力氣有個正經用途,省得每日同人出去瞎胡混。既然如此,寧氏也就沒再反對了,隻再三叮囑他們途中小心謹慎,莫要著了別人的道,更給他們的包裹裏頭塞了足夠的銀兩,好讓他們出門不為錢財之事發愁。


  這一日,方慕等人行至臨潼臨山下,此處人煙稀少,更有黑叢叢的樹木蔭蔽,看著分外陰森。他們正催馬前行中,就見前頭一群莊丁打扮的壯漢圍著脖頸處中箭的黑臉老爺,哀叫不已。


  “等等,莫要輕舉妄動!”方慕眼見著有個家丁竟要魯莽的將黑臉老爺脖頸處的那隻羽箭拔下來,連忙出言阻止道。而後她翻身下馬,分開還未醒過神兒來的諸人,仔細的查看了黑臉老爺的傷口。也是萬幸,他那傷口看似恐怖至極,實則未傷到極要害之處,若是謹慎處理,活命的機會是有的。


  “你們若是再哭下去,他才是真的一點活命的機會都沒了!”方慕檢查完畢後開口道。


  站在最前頭的那個衣著打扮比其餘家丁好上幾分,似是個領頭的,聽了蘇方慕的話後趕忙跪下猛磕響頭,求方慕救他家主人。也虧得他是個有膽識的,見方慕救治時行非常之法也咬牙忍著,並未出手阻攔。等蘇方慕將那黑臉老爺的傷口包紮完畢後,那黃臉漢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那顆高懸又緊繃的心終於放下了些。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呼啦啦,又是一大片人跪倒在地,齊聲大呼,聲勢大得很,直讓一旁的程一郎看得眼熱。


  “舉手之勞,隻是你等抬他回去的時候定要小心些,莫要讓他的傷口崩裂,養傷之時膳食更是要精心……”蘇方慕用翠雲遞過來的帕子將手上的血跡擦幹淨,而後叮囑道,那一條條的禁忌直讓眼前這群家丁暈頭轉向,皆露出一副懵逼的神情。


  “恩公,還請您好事做到底,隨我們回莊裏去吧!”黃臉漢子再次跪拜下去,求道。


  “這……若是往日就罷了,可我現下的確有要事在身,耽擱不得。若不然這樣,我將禁忌和要點一一列出,再給你家主人開個方子,到時候你們請個大夫依此照顧你家老爺,定不會出什麽意外的。”方慕頗為為難的蹙起了眉頭,過後,她想出了個還算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對不住恩公了!”黃臉漢子最終咬了咬牙,朝身後的壯漢一揮手,示意他們將方慕等人圍起來。他這是要強行將方慕等人帶走。


  “哎,哎,我們好心救了你家主子,你們不報答也就算了,怎麽還反咬一口!你們這純粹是響馬行徑啊!”程一郎啐了一口,怒道。


  “若能保我家老爺安穩平順的度過此劫,我單忠作甚麽都願意,哪怕事後恩公要我單忠的項上人頭,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隻是還請恩公和這位英雄莫要誤會了我家老爺的人品,他雖為綠林中人但為人豪氣,天生一副俠義心腸,周邊百姓哪個不讚一聲好。若是你們不信,可隨意打聽,潞州二賢莊,單道便是我家大老爺的名諱。”黃臉漢子道。


  “二賢莊……”方慕對這個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她問道:“你家二老爺可是單通,單雄信?”


  “正是!恩公識得我家二爺?那實在是太好了,恩公,且看在二老爺的麵子上隨我等回二賢莊吧。”單忠喜形於色道。


  “我並不識得你家二爺,不過我願隨你回二賢莊。”方慕道:“隻是少不得要你家二爺幫我一個忙了。”


  程一郎並不知道其中關節,隻怕是方慕被單忠央求的心軟了,於是忙道:“小弟,咱們不是要去尋你家兄長麽?可耽誤不得啊……”


  單忠等人的臉色俱是黑沉沉的,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這莽漢的嘴給堵了。多大仇啊,這麽坑我們莊主!

  方慕極耐心的向程一郎解釋道:“我曾聽兄長提過多次,單氏雙雄行俠仗義、扶危濟困、嫉惡如仇,深得百姓擁戴,所以才能被敬稱為二賢,兄長若是知道我今日能有幸救得大莊主性命,心裏定然會極歡喜的。況以二賢莊在綠林的勢力和人脈,尋個人可要比咱們容易太多,興許還省下不少時間……”


  程一郎對綠林之事知之甚少,如今一聽,心中大驚,本就不甘於平淡的心狂跳不已,一股衝天的豪氣油然而生。他心道:‘眼見這被流矢射中的大莊主不過而立之年,卻已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他程一郎自問拳腳功夫也不是個差的,怎能就此蹉跎下去,很應該趁著年輕體壯,闖蕩一番。’


  方慕這番話說得單忠等人臉色立刻轉好了,心裏熨帖得很。單忠心道:‘恩公不但醫術了得,見識也是個極不凡的!這一路上我定要好好侍奉恩公!’


  因單道的傷勢禁不起顛簸,他們便隻能在這裏等著二賢莊的人前來接應了。好在此處距二賢莊並不算遠,他們並未等多久便見到一隊人馬帶著滾滾塵土疾馳而來。


  為首的那人還沒等馬停穩當便翻身跳下馬來,急忙忙邁大步衝到昏迷著的單道跟前,見他雖麵上無甚血色,但呼吸平緩,脈搏也還算有力,心下大安。他這會兒才分出些心神來詢問單忠,他道:“單忠,你可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傷了我家兄長?救人的又是哪一個?你可有將恩公留住?”


  他並非沒看到方慕、一郎等人,隻是到底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他覺得能將脖頸中箭的兄長的命搶回來,那得是精於歧黃,有回春妙手方才行得通,眼下這幾位都過於臉嫩了。


  “二爺,身著青衫的這位溫雅俊秀的公子便是恩公呐!若不是他仗義相助,妙手回春,恐怕,恐怕大老爺他……”單忠跟隨單氏雙雄二十載,自然是極了解單雄信的性子,他一聽這話便知道單雄信是何種想法,趕忙說明道。


  單雄信大驚,反應過來後雙膝一彎,身子一墜,就要向方慕行跪拜大禮,他道:“還請恩公見諒,是單通眼拙了!恩公救我兄長一命,此等大恩大德,我二賢莊上下諸人等皆沒齒不忘,若恩公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隻一句話,我等定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在單雄信剛一彎膝蓋的時候方慕便察覺到了他的意圖,趕忙托住單雄信的手臂,說什麽也不叫他行了此等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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