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隋唐篇
這幾年方慕經手的病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所以一開始她並沒有認出這位渾身綾羅、佩金戴玉的貴氣老人,不過聽老夫人提到一千兩銀子的診金時她想起來了,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她很費了些心思才將老夫人的眼疾治愈,這位老夫人很是感激,十分闊氣的拿出一千兩銀子做診金。方慕之所以還記得,就是因為老夫人出手太壕了。
“老夫人,我同兄長還要多謝您呢!若不是您及時趕來相救,這頓板子我們恐怕已經領受了。”方慕趕忙扶住老太太,麵上神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那雙澄澈明淨的眸子盯著人看的時候讓人很輕易的便淪陷於其中,不自覺的便想要滿足她所有的要求,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老夫人也不例外,她一聽方慕提到打板子的事情便氣不打一處來,朝蔡知府做了個捶打的姿勢。而後聲音響亮的斥道:“你還愣著作甚麽,還不快快將恩公他們放開!”
“娘,您快別鬧了!”蔡知府急得滿腦門的汗珠子,他湊上前將老娘往一旁拽了拽,壓低聲音道。他這心裏苦啊,好不容易飛黃騰達的機會來了,當娘的卻非要這麽坑兒子,還是不是親的了!
“什麽叫我鬧?!你當個糊塗官還有理了?!我今日把話撂在這兒了,若是你想對恩公下手,先從我這老婆子身上踩過去!”老太太也發了狠,胖乎乎的身子往前頭一站,直接將方慕的身子給掩在了後頭,而後怒道。
“我的親娘哎……”天知道蔡知府有多想抱著親娘的大腿哭上一場,求不坑!若是旁的事情,用不著親娘這般表態他就應下了,可這回不一樣,若是答應了老娘,那就得得罪丞相大人,升官發財沒得想不說,小命兒搞不好都要搭進去。
還是攙扶著老太太的蔡夫人最了解蔡知府的心思,一見他這般為難的模樣便知道有內情,趕忙揮退了滿麵尷尬之色的衙役們。等大堂之上隻剩下蔡家人和方慕、秦瓊等人之後,蔡知府終於吐露了事情,他道:“娘,不是兒子不想報答這位小大夫的恩情,可誰叫他們幾個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兒子也保不得他們啊!”
老太太一聽,有些被嚇住了。
“不知蔡大人可願告知我等到底惹上了哪家的貴人?就算是要死也得讓我們死個明白吧……”方慕朝蔡知府拱了拱手,而後躬身道。其實從蔡知府的一係列反應中,方慕已然猜到了此事是有幕後主使的,隻是她不清楚到底是何人想要置他們於死地。
“反正已經到了如此境地,瞞著也沒有什麽意思,就實話跟你們說罷,你們得罪的是最受皇上信任和重用的天寶將軍宇文成都!”蔡知府咬了咬牙,而後和盤托出道:“天寶將軍特吩咐他的副將張賀張將軍前來告知我,要我尋個由頭將你等置於死地。我雖掌著一府之政令,可也絕不敢違逆天寶將軍的意思!”
其實……這事兒跟宇文成都一錢關係都沒有,一切都是張賀搞得鬼,他遣親信去捉了秦瓊和方慕,也是他假借宇文成都的名義去支使蔡知府對秦瓊和方慕下狠手。就這樣,在宇文成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替張賀背了好大一個黑鍋。
也虧得宇文成都不知道,不然張賀還能活?!
天寶將軍宇文成都?這個名頭在秦瓊腦海裏來回打轉,雖然他早就聽聞過大隋第一勇士的威名,可卻從未與他有甚麽交集,又怎麽談得上得罪不得罪。等等,若說有可能的話,也隻能是他助唐公擊退響馬那次了。當日他在植樹崗遇到唐公及一眾家眷被黑炭塗麵的強人們圍攻,便前去相助。與那群強人戰作一處時,秦瓊發現,這群人武功高強,進退之間頗有章法,像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這做派不似響馬,倒像是軍中之人。過後秦瓊有撿到了他們撤離時掉落了的一塊金牌,上書龍武衛三個字。現在想來,龍武衛可不就是歸宇文成都統領。若是因為他壞了宇文成都的大計劃,他被這般報複也就說得通了!
不知不覺,宇文成都又背了一口黑鍋。
這樣想來,在東嶽廟襲擊他的黑衣人應該也是宇文成都派來的!就這麽短短的半刻,秦瓊已將前前後後都串聯了起來。一碼歸一碼,秦瓊依舊佩服宇文成都的勇武,可也僅此而已了,他已將宇文成都放到了對立麵上。
得,第三口鍋宇文成都也背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捂著胸口險些厥過去,她想要救下方慕,可不想因此害得兒子丟了官職和性命,現下她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蔡大人,您確定這是宇文將軍的意思?”方慕隻知道宇文成都勇冠三軍,文韜武略世上罕有,可卻不曉得他人品究竟如何,現下她也隻能賭上一把了。她的聲音清亮悅耳,就好似山澗澄澈的溪水一般,讓人聽得心情舒暢。她講的那些話理據俱全,語速不急不緩,讓聽者不由自主的便信了她。她道:“我們四個一直生活在齊州曆城縣,大隋的戰神,國家的棟梁天寶將軍隻在說書人講得故事裏出現過,離我們何其遙遠,怎麽可能會有交集。連交集都沒有,又何談得罪不得罪的!宇文將軍日理萬機,怎麽能分出心神來叫您關照我等微不足道之人?!”
“……”蔡知府順著方慕的話想下去,覺得她說的極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
“是啊,是啊,小恩公說的是這麽個理兒!也不知道是哪個小人作祟,假傳宇文將軍的命令,叫你做這等極易被人抓到把柄的措施,不僅能奪了恩公他們的性命,也是想將你一塊兒帶到坑裏去啊!”這會兒老太太也不暈了,猛地一拍大腿迭聲道。
這個腦洞方慕給八十分,少給二十是怕老太太驕傲!
該說老太太和蔡知府不愧是親母子嗎,蔡知府想得比老太太還深遠,他覺得搞不好這事就是一直盯著他位子的那混蛋做的,等他一做下這事兒,那人就能抓到他的把柄將他拉下知府之位了,陰毒,實在是太陰毒了!蔡知府想到這裏,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脊背處冷颼颼的。
“額……先把人帶下去,此案須得從長計議。”蔡知府將衙役頭頭喚進來,吩咐道:“另外,給他們挑一間幹淨整潔的牢房,好酒好飯的招呼著,莫要慢待了。”
這世界變化太快,衙役頭頭覺得自個兒有些承受不來!!明明一刻鍾以前知府大人還朝他使眼色說打板子打得越重越好,打死了更好,現在就讓好酒好菜伺候著……如果說當官的必須這樣每天啪啪的自己打自己的臉,他寧願一輩子當個衙役,他就這張臉能看了,不能毀。
越想越覺得內裏有陰謀的蔡知府恨不得立刻飛去宇文成都所住的客棧問個清楚明白,不過他剛將方慕、秦瓊他們打發下去,就有心腹過來附耳低言道:“老爺,宇文將軍他在後堂等著老爺回話呢!”
……
“快來扶老爺一把!”蔡知府腿有些軟。
慶幸……對,宇文成都現在極慶幸之前的心血來潮,當初他與方慕擦身而過之後,鬼使神差一般,他遣心腹去查方慕的前塵過往,去探查她的日常起居。若非如此,他又怎麽能及時知曉方慕遭逢的險況。
宇文成都隻問了一句,蔡知府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抖落了個幹淨明白,當然也包括方慕撲到秦瓊身旁,用身子護住秦瓊的那段。他講到這裏的時候,宇文成都的那張俊臉瞬間就黑了,右手手掌用力握著青釉蓮形茶盞,青筋凸出,片刻後,隻聽到一聲脆響,那茶盞便成了堆碎片,而後被宇文成都丟在了地上。
蔡知府簡直要心疼哭,他倒不是在乎這價值不菲的茶盞,而是心疼自己,他根本就不知道宇文成都到底為什麽生氣!!
“我從未叫張賀傳過什麽命令,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張!”宇文成都冷聲道:“你隻需按律例處置即可。”
“那……那下官這就叫人將他們四個放歸家中。”蔡知府偷偷瞄了宇文成都兩眼,揣摩了片刻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然而……他隻得到了宇文成都那略帶鄙視的一瞥。蔡知府覺得宇文成都看他就像是在看蠢貨一般,心塞的不行。可是,他真的不懂宇文成都心啊,完全不懂!
“秦瓊等人並非響馬強盜,隻是秦瓊一時不察誤傷了吳廣,致使他丟了性命也是事實,按例應充軍!”宇文成都道。
“對,對,對,是,是,是!”蔡知府都顧不上掏出帕子擦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子,忙不迭點頭道:“將軍說的極是,下官這就是將案子給處理了。”
“等等,這案子是誰結的?”蔡知府還沒走出去兩步呢,宇文成都那帶著寒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他道。
“是……是宇文大人!”蔡知府遲疑了片刻,而後自作聰明的回道。
“你是怎麽坐上知府之位的?”宇文成都都懶得抬眼看蔡知府了,他冷哼一聲,問道。
蔡知府覺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護國將軍就能隨隨便便鄙視別人麽!!能,還真能!至少蔡知府慫了,他賠笑道:“是下官說錯了!這案子是下官結的!”
宇文成都這才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心道:‘這回總不用我背黑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