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受罰（下）
胸口“蹭”的躥起一陣火焰。
杖刑還在繼續，因著疼痛，絲絲冷汗沁出了絕塵泛著青白的隱忍麵龐，黏濕了頸後一團青絲。
可她緊咬著唇齒，眸中灼灼光亮幾乎要將麵前之人吞噬，“欲加之罪……王爺要苓兒……從何說起？”
黑夜替絕塵遮去了部分身形，文璟珵看不到她身後那觸目驚心的血紅，隻是像聽到了個極大的笑話，緩緩勾起了唇，“喔？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冤枉還錯罰王妃咯？”
貝齒咬破了唇，絕塵沾著鮮血的紅唇猶如地獄的曼陀沙華，吞吐間都攜著灼灼其華，“是不是冤枉，有蒼天為證！”
怒，充盈他的肺腑。
明明隻要她一句示弱，他便可以放過她，她何必這樣苦苦堅持？
文璟珵眸中猛的綻出一抹寒光，一聲低吼，“上天？在這襄陽，本王便是上天！你冤枉是吧？本王就讓你做個冤死鬼！還剩二十下，繼續！”
天哪！王爺這也太狠了吧？！
負責杖刑的家仆，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木棍。
瞧王妃這細胳膊小腿的，明顯隻差一口氣在強撐著，再打下去，豈不是要出人命？
半是出於同情，半是出於恐懼，家仆在棍子落下的一瞬，稍稍放輕了些力道，隻是讓那聲響一如既往的響亮。
文璟珵紋絲未動，他也就放下心繼續了下去……
痛，仿佛是火焰淩遲著絕塵後背大片的肌膚。
眼前似是蒙了層霧霾，隱隱朦朧不清。
燭火下，文璟珵卓越的身姿遙遠而模糊，隱隱一股無言的憂傷縈繞在其周身，同時有著說不出的威嚴冷酷。
絕塵看不到那股憂傷，就更不會去想那憂傷的緣由，隻是睜大眼睛，盯著那人的背影，恨不得將他剜出個洞來。
十指緊緊按在地麵，石子陷進麻木的血肉，帶來新一輪的痛感。
這點痛算不了什麽，她隻怕撐不過下一秒。
她還沒有找到慧心。
她還沒有替煙姨討回一個公道。
就這麽輸給了文璟珵算什麽？
她好不容易才把十三年前有關聞皇後的往事調查清了，剩下的……
剩下的……
一陣眩暈襲來，翠衣女子單薄的身子，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翩然落地，悄無聲息。
應聲而落的還有沾著絲絲猩紅的木棍。
家仆見絕塵倒地不起，雙眸緊閉，慌了神，“王爺……王妃……王妃暈過去了……”
“什麽！！”一絲不知名的感情猶如漣漪在心口蕩開，就連文璟珵本人都未察覺，他淩厲的聲音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意。
他轉身的那一刹那，一抹從不曾有的緊張爬上了他的眉眼。
祠堂前，那一抹翠綠猶如失去了光彩，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遠遠這麽看著，就像一具喪失了生命的屍體，沒有一絲人息。
血色悄無聲息地從她沉靜的麵容剝離，一片慘淡的白，原本一個鮮活的生命，此刻蒼白而無力。
四周鴉雀無聲，文璟珵感覺這一瞬間，絕塵離他是那麽的遙遠，以至於他每走一步都猶如千斤重。
“噠。”
“噠。”
“噠。”
幾秒鍾的時間，卻有如身處煉獄中，每走一步都是踩著烈焰，燒得他五髒六腑隱隱作痛。
直到走到近處文璟珵方才看到絕塵身上那大片的殷紅。
心一緊，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王妃？”
他小心翼翼地繞到她麵前，蹲下身，去確認她的鼻息。
溫熱的呼吸雖然微弱，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他長舒了口氣，陰沉的臉舒緩了些。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隨手一指便指向了剛剛執刑的那個家仆，“你，去衛府把衛公子接過來，十萬火急，若是有一秒的耽誤，本王拿你的命賠王妃的命！”
那家仆垂著一張臉，欲哭無淚，“王……王爺……”
說家法伺候的人是王爺，說打五十大板的人也是王爺，可到最後，這過失竟全算到他頭上來了，他怎麽這麽倒黴啊！
唉！就說打不得吧！還好這最後十幾板子，他沒用多大力，要不然真把王妃給打死了，他絕對是要掉腦袋了。
見家仆原地不動，文璟珵勃然一聲大喝，“怎麽？你想現在本王就收了你的命？”
“不不不……小的不敢……”家仆哪敢再拖拉，連忙踩著發軟的步子，搖搖晃晃一溜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管家看著文璟珵長大，最識得其臉色。見狀，他半是揣測的走到文璟珵跟前，“王爺，王妃跟前的青丫頭剛剛醒了，要不要傳她過來給王妃清理下傷口……”
文璟珵晦澀極深的目光落在絕塵咬緊的唇瓣，和微簇的眉頭，麵上恢複了平靜，“嗯，把她叫來逍遙苑寢宮。”
從她的表情就看得出，她忍受了多大的痛。
為什麽？她寧願強忍著，也不願在他麵前低頭？
他粗糙的拇指撫上絕塵留下一排貝齒印的唇，不禁想起了那晚他扼住她脖頸，也是差一點，便要了她的命。
何若苓啊何若苓……
他百味成雜的在心中喚著她的名字，抬手打橫抱起昏迷中的她，疾步往逍遙苑的方向步去。
與此同時，那家仆已是趕到了衛府，“衛……衛公子……我們家王妃她……”
“什麽！！小姐昏過去了！！”
青兒本躺在床上由著府中的林媽上藥，聽到管家的解說，不由分說掙紮著起身，結果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一聲淒慘的鬼哭狼嚎，“啊啊啊，好痛！”
林媽重新把她按回床上，也是哭笑不得，“不痛才怪！”
說起來這位王妃也真是厲害，竟能引得一向沉穩的王爺暴跳如雷，她在府裏呆了十多年，可是都沒見過王爺對誰動用過家法。
青兒撲騰著四肢，“我……我要去見我們家小姐……”
林媽見不得她這幅慌慌張張的模樣，“急什麽，你去了也就是打打手，剛剛管家不是說了麽？王爺已派人去喚衛公子了，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不行，我擔心我們家小姐。”青兒不顧林媽的勸說，一瘸一拐的步出了偏房。
“真是個性急的丫頭。”林媽目送著青兒難看的背影，歎息著直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