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懷疑
小圓子聞言,整個人哆嗦了一下,連忙下意識地捂住身體,隨即又覺得自己的舉動有點蠢,忙又把手給放了下來。“主子這麽衝動,回頭讓公主殿下給知道了,肯定要生您的氣。”
這些日子,全靠著文寧公主手把手地教著主子學規矩,他才好不容易有了點成績,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言行舉止間,看起來總算是有點皇子該有的氣度了,就連皇上見了都要誇讚幾句。
原本都好好的,誰知,這文寧公主前腳才剛走,主子後腳就跟著犯了錯,這不是功虧一簣了嗎?
周佑宸不在意地撫了撫衣袖,抬起腿來,做了一個要踹他的動作,但最後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沒膽量的東西,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他才不在乎父皇會不會生氣呢?他已經不管不顧他十多年來了,往後就算待他再壞,還能壞到什麽地步呢?更何況,他也不敢輕易對自己怎樣……因為他害怕,他害怕母妃的冤魂再次出現,擾得他不得安寧。
不一會兒的功夫,周佑文被周佑宸所傷的消息,就傳到了周世顯的耳朵裏。他微覺意外,卻也並不打算放在心上。而且,太醫們都說,六殿下身上的傷,並無大礙,但到底怎麽個沒有大礙,卻是不好細說。他傷到的地方不同尋常,所以,最起碼一兩個月的時間裏,周佑文都不能再親近女眷了。
被周佑宸教訓過的周佑文,心中羞惱不已,恨不能把周佑宸千刀萬剮。
眼看,父皇遲遲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周佑文很是不服,非要拖著自己這副身子去找父皇跟前訴委屈。
他身邊的奴才紛紛將他勸住,嘴上說身子要緊,急也不急於一時,可內心裏都替他覺得丟人……平時總是耀武揚威的人,偏偏讓一個小孩子給收拾了,而且,還傷在那裏……真是好說不好聽啊。
經此一事,周佑文在心中算是和周佑宸結下了梁子,而且,還是一個大大的梁子。
一心一意地趕回皇宮的孟夕嵐,自然不知道身後的周佑宸又給自己惹下了一個大麻煩。不過,她就算知道了,暫時也沒力氣替他解困,畢竟,此時此刻,她自己也正處在一個相對麻煩的境地。
打從離開圍場開始,周佑麟就一直冷著一張臉,悶悶的,除了發號施令之外,幾乎和誰也沒有半句話。
孟夕然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寸步不離地守在妹妹的身邊,絕對不會離開她超過一尺的距離。
孟夕嵐覺得他防備的心態,表現得有些太過明顯了,可她仔細想了想,這樣也許更好,任誰都能一目了然。
途經驛站的時候,天色尚早,但念及孟夕嵐是女兒身,不宜連夜趕路,周佑麟還是覺得暫且停住,休息一晚。
這間驛站是去到圍場的必經之地,所以,裏麵修葺得很寬敞華麗,略顯幾分行宮的氣質。
孟夕嵐心中仍有不安,睡是睡不著了,索性坐起來推窗賞月。
隱隱約約地,她可以看見驛站院中那熊熊燃起的火堆,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春夜的清涼,讓周佑麟心中的衝動,越變越淡,他抬頭看了看夜空,天空深邃廣闊,還有點點星光,也算是美景當前。
周佑麟正出著神,身後忽地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轉身一看,竟是孟夕然。
他恭敬地行了一禮,“給王爺請安。”
周佑麟看了看他,沒有接話。少頃,方才淡淡地說:“你今兒一整天都在防著我吧。”
他的行為那麽明顯,讓人不多想都難。
孟夕然沉吟一下,走到篝火旁邊,伸出雙手烤著火:“王爺,公主雖是公主,但也是屬下的親妹,屬下必須要保護她。”
周佑麟眉頭微微鎖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怎麽?你覺得本王會傷害她嗎?”他跟了他三年,不該心存懷疑。
孟夕然頓了頓,目光固定在地上的某一點,又道:“屬下不該疑心王爺,其實,屬下真正擔心的是王爺身邊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畢竟,君子易處,小人難防。”
“誰是小人?”周佑麟對他的話,有點敏感。
孟夕然沒有正麵回答他,隻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都是小人。”
“夕然,我還是喜歡聽你有話直說,你不要和本王繞彎子了,本王現在沒有這個興致……”
這會兒,他說話的態度,真是像極了孟夕嵐。
“好,那屬下今兒就多嘴了。王爺和公主之間的事,屬下已經全部都知道了。屬下慚愧,為人臣,為人兄,卻沒能早點察覺到這件事。”孟夕然的語速很慢,小心斟酌著自己要說的每一個字。
周佑麟的眉仍然緊鎖著,“是誰告訴你的?”他明知故問,心裏總有幾分不確定。
“不是公主說的,依著她的性格,她是不會說的。”孟夕然避重就輕,不想透露太過的細節。
周佑麟聞言眉心稍有緩和:“的確,她也有倔強的時候。所以……夕然你不相信本王,對不對?”
“不,屬下不敢。屬下隻希望王爺可以再慎重一些,莫要衝動行事。”
說實話,在孟夕然的眼中,周佑麟一直都算得上是一個正人君子。
“慎重……”周佑麟細細玩味這兩個字,似笑非笑地搖搖頭:“不,之前本王就是太慎重了,所以,才會讓你妹妹覺得本王是個可以被人輕易敷衍的蠢材。”
孟夕然聞言微微一怔,忙道:“王爺何出此言?公主對王爺一直都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周佑麟抬手打斷,“你千萬不要說出“忠心”二字,太可笑了。你妹妹對本王根本就沒有心。”
“王爺!王爺這話可是大大地冤枉了公主殿下!”孟夕然的語氣也有點激動起來。
周佑麟倒是一派平靜,“這不是冤枉,而是實話。孟夕然,你跟了本王這麽久,應該知道什麽真正的忠心?忠心是對主人全部的服從,不管任何地點,任何時間,任何情況之下,隻要主子一聲令下,都會乖乖地聽命服從,不拒絕也不抱怨。”
“公主貴為金枝玉葉,並不是王爺身邊的奴仆,王爺不該這樣苛責於她,而是該尊重她。”孟夕然攥緊雙拳,極力忍耐著心中的氣憤。
周佑麟看著他,表情仍然刻意地冷漠著,“她當然不是本王身邊的奴仆,但你們別忘了,你們孟家是要支持本王奪嫡爭位的,一旦日後本王坐上皇位,那麽普天之下,所有的黎民百姓都會是本王的奴仆,你以為你妹妹可以逃脫得了嗎?”
他的話有些無情,無情至極。
孟夕然睜大眼眸,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王爺,您忘了您爭奪皇位的初衷了嗎?您要做得是一位賢君,日後要為天下的黎民百姓造福啊!”
“本王沒有忘,但本王也不喜歡被人所愚弄。”周佑麟反反複複地想了很久,越發覺得孟夕嵐一直都在愚弄自己。
那忽遠忽近的態度背後,分明藏著一種不言而喻的動機。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明明是她……
“如果說公主殿下愚弄了王爺,那她為何還要以身犯險,在王爺病危之際冒然出宮,前來幫助王爺?還有,王爺懷疑公主殿下的動機,那您是不是也懷疑屬下,甚至孟家的所有人?”孟夕然的情緒已經處在一個爆發的臨界點,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噴湧而出。
周佑麟冷笑一聲:“沒錯,她的確幫了本王很多,本王能有今天,她,你們孟家,全都功不可沒。所以說,這就是她的目的,她要的,就是本王欠她的人情,欠你們孟家的人情。”
說白了,她隻要她的人情債,根本不在乎他對她的情意,一次又一次地漠視。
孟夕然聽完這話,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曾經的少年,早已經不複存在,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權利的熏陶,他的內裏正在一點點地改變。
“王爺,您說得這番話,真的讓屬下覺得很失望……”
“嗬,果然是兄妹,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這話,你妹妹也和本王說過,她也說過失望。”周佑麟的嗓音低低的,帶著一種陌生的寒意。“夕然,不管你如何看待本王,本王都是九兄弟之中最出色的皇子,本王一定會贏到最後。而你隻需好生輔佐我,便可萬事大吉。至於其他的事,你不要管,也無需管。”
“屬下不能不管!”事關重大,他如何能隻顧自己,而不顧妹妹的人生。
“憑你嗎?孟夕然,本王今兒索性和你說一句實話。本王不會放手的,你妹妹孟夕嵐,本王要定了,本王要要她的一生一世。”
篝火隨風而動,吹起無數飛揚的火星。
周佑麟瞥了瞥他,眸光明暗不定,臉上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孟夕然身形微微一晃,突覺一切又轉回到了原點。他根本沒辦法說服他,更不可能強迫他放手……
孟夕嵐一個人坐在窗邊,看著夜空中的星星,忽地想起了一個人,周佑宸。
這樣好的天氣裏,如果是在摘星樓的話,夜景一定會更美。這裏的夜空,望著望著,便會給人一種靜謐的感覺,而摘星樓卻不一樣,那裏望得更高更遠,仿佛可以看見整個人世間似的。
孟夕嵐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有那麽大的勇氣,居然不管不顧地可以陪著一小孩子瘋玩?
也許,正因為他還隻是個孩子,身體裏仍存在著那些世間鮮見的純真。
須臾,身後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竹露上前應門,見來人是孟夕然,不覺一怔:“二爺來了。”
孟夕然鐵青著一張臉,匆匆走入妹妹的房中。
孟夕嵐循聲望去,見他這副表情,便覺有什麽事,忙道:“二哥,你怎麽了?”
“夕嵐,你要當心了。王爺他……”孟夕然說到一半就開始搖頭,頓覺口幹,便拿起桌上的茶碗就喝了起來。
孟夕嵐心思微微一沉,隻道:“你和王爺談過了?”
孟夕然將茶水一飲而光,慢慢平複心緒,一本正經地說:“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在懷疑你?”
孟夕嵐的後背泛起一陣寒意來:“他懷疑我什麽?”
“懷疑你的動機,懷疑你的目的,甚至,懷疑你在愚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