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真相(一)
徹底落敗的周佑平,並沒有忘記孟夕嵐的話,他在父皇破例開恩之後,當著他的麵,承認了所有的錯誤和罪行。然後,將周世禮一口咬了出來。
“這些年,兒子越走越遠,對不起父皇的一片苦心和希望。兒臣有罪,事到如今,兒臣不會再為自己的罪行辯解,隻求父皇能明察周世禮此人。兒臣違逆您的這些年,堂叔他一直都是兒臣的謀士,所有的主意,都是出自他之手!”
周世顯年近五十,縱使心中再恨,也總要顧念骨肉之情。更何況,周佑平是他的嫡子,他實在不忍心痛下殺手。幾番思量之後,還是決定饒他一命。至於周世禮,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當天夜裏,周世顯便下令三部會審,徹查周世禮唆使太子暗中謀反一事。這“謀反”的罪名一落下來,周世禮便知自己此番凶多就少了。
次日一早,朝堂之上,孟家三人齊名上奏,一一列舉出周世禮的罪行。而且,還把一眾相關人證和物證,全都呈現給皇上過目。
周世顯大為震驚,甚是不解道:“愛卿,是如何得知此事詳情的?”
孟正祿跪地請罪:“請皇上贖罪,微臣一早就覺得太子殿下和郡王爺私交甚密,舉止反常,所以暗中調查……”
他的理由光明正大,心中早有準備,絲毫不能提及此事和女兒孟夕嵐有關。
周世顯一心隻想著查清楚這裏麵的陰謀,倒是沒顧得上懷疑他的動機。倒是周佑麟起了疑心,孟家既然知道這麽多太子謀反的證據,為何之前一直不和自己提起,早作打算。
孟家出手如此狠絕,周世禮算是死罪難逃了。周世顯不給他任何申辯的機會,直接押入死牢,等候刑部秋後發落。
退朝之後,周佑麟喚住孟正祿,麵色懷疑道:“孟大人,你既然做下了這麽大的局,為何不提前告知本王?”
孟正祿微微沉吟道:“回稟王爺。此事事關重大,不和王爺說起,是為了確保王爺的立場中立。王爺和太子不睦已久,此番太子落難,王爺理應避嫌,所以這等出頭之事,還是由微臣來做是最合適的。”
他的言辭懇切,倒是令人信服。
“可那些證據……”周佑麟還是心存疑惑。
孟正祿沒有完全隱瞞,隻道:“王爺無需多問。這其中,公主殿下出了不少力。”
這一句勝過千言萬語。
周佑麟眸光一沉,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她……
聽到三部會審周世禮的這個消息的時候,孟夕嵐正在等著服侍太後喝藥,她一時心情激動,雙手微微一顫,險些弄撒了湯藥。
太後閉目養神,並沒有看見方才那一幕。竹露輕輕地伸手扶了一下,輕聲道:“主子,您都一天一宿沒合眼了,不如讓奴婢來伺候吧。”
她看得出來,這個消息對主子來說很重要。
孟夕嵐深吸一口氣道:“不用,我可以的。”
她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她可以調整好自己。
太後服過藥後,安靜休息。孟夕嵐貼在她的耳邊,對她說道:“皇上已經免了二皇子的流放之罪,準備將他遷出京城,暫時幽禁於行宮之內,往後酌情定奪。”
太後聞言深吸一口氣,似有心安。“這就好……好在,皇上顧念父子情份,否則,哀家日後如何去見賢皇後啊。”
當年的賢皇後乃是周佑平的生母,也是周世顯的第一位皇後,當年病死行宮,連皇上的最後一麵都沒有看見過。據說當時,隻有太後娘娘陪在她的身邊,聽了她的臨終遺言。
不過,這裏麵也不是沒有傳言,傳言賢皇後並非病死,而是被太後不小心誤傷致死。至於這其中的內情,想來隻有太後娘娘自己心裏最清楚了。
“隻要能保住太子一條命,哀家就心安了。”
太後反複念叨著這句話,直到她徹底睡著了。
孟夕嵐正準備離開內殿,外麵的宮女來報:“賢親王來了。”
孟夕嵐眉心微動,隻道:“娘娘剛剛睡著,且讓王爺去偏殿稍候。”
她想要先去換身衣服,她的身上全是藥味,連她自己都有些嫌棄。
因著有要緊的話說,周佑麟踏踏實實地坐在偏殿等她,見她出現,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到底怎麽回事?”
孟夕嵐神情微變,隻對著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周佑麟稍微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是怎麽給周世禮設的局?為何我一點都不知道。”
孟夕嵐板起臉來:“既然大事已成,王爺又何必在意這些小事呢?”
周佑麟卻是有些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要知道細節,具體的細節。”
其實,他是覺得奇怪,為何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孟夕嵐垂眸看著他的手,語氣略顯不耐:“這宮裏有多少雙眼睛看著,王爺這麽做合適嗎?”
“我不在乎……”周佑麟也冷下語氣。
此時此刻,還有誰去敢隨隨便便告他的狀?找他的麻煩不成?
孟夕嵐見他那副倔脾氣又上來了,便道:“還能有什麽辦法,不過是些花言巧語罷了。”
周佑麟聞言緩緩鬆開她的手腕,一時無言以對。
他心裏是感激她的,可不知為何,他又有點不確定,不確定她為何非要這麽做?
孟夕嵐緩緩吐氣道:“我能為王爺做的,已經都做了。往後,還看王爺自己的了。”
周佑麟目光複雜地看著她,沉默半響,方才點頭道:“本王知道。”
“太後的身子不舒服,您還是早些回去吧。”孟夕嵐不想他再次多留,以免招人話柄。
短短幾天的功夫,朝中的形勢洶湧變化,讓人心生不安。
孟夕嵐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被打入死牢的周世禮,此時此刻是如何地一臉喪氣。
不過,她這個要求並不容易做到。刑部的大牢不是想進就能進的。而且,一旦被人知道了,更是後患無窮。
孟正祿聽到這件事,隻覺女兒一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便囑咐夕然進宮問個究竟。
孟夕嵐見到二哥孟夕然,還是無法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隻道:“還是讓父親替我想想辦法吧。哪怕是易裝易容,我也必須要見到周世禮一麵。”
孟夕嵐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嵐兒,這是為什麽?”
孟夕嵐認真道:“二哥哥,你別問我為什麽了,隻管替我求過父親,便是幫了我最大的忙。”
孟夕然聽了這話,無話可說,隻能點頭說盡力。
妹妹進宮這麽久,還從未求過家裏什麽事。這還是第一次……
孟正祿在刑部倒是有兩位舊相識,不過這種事情是不能過了明路的,隻能暗中安排。所以,他找了兩個生麵孔的後生,買通獄卒,具體也沒說要送誰進去,隻說要帶個女眷進去看一個人,快去快回,絕不會惹出任何麻煩。
那刑部大牢裏麵關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所以,很多在外麵有親戚家屬的,都會隔三差五地塞些銀子過來,打通關係,讓裏麵的人多多照顧一下自己的親人。
孟夕嵐一早出宮,先回了孟家換了身素樸無華的衣裳,然後又後門離開。一路坐著馬車,來到刑部大牢。
孟夕嵐用頭巾蒙住自己的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高福利獨自一人跟隨在她的身邊,口中不再喚她“主子”,而是稱呼她為“姑娘”。
獄卒已經提前收了銀兩,自然會替她把風,隻不忘叮囑道:“隻有一炷香的功夫,有話快說。”
孟夕嵐微微點頭,高福利也點頭說謝謝。
一位獄卒手舉著火把在前頭帶路,孟夕嵐扶著高福利的手,不急不慢地走在後麵。
這刑部大牢,孟夕嵐並不覺得有多陰森可怕。因為她前世就曾來過這裏,而且,還在這裏度過了自己記憶中最難過的一段日子。
這裏的牆壁潮濕斑駁,混著血淚的腥味兒,聞著刺鼻,看著驚心。
孟夕嵐深吸一口氣,毫無慌張之態,她要好好聞一聞這裏的氣味,然後提醒自己,那些曾經令她心如刀割的往事。
高福利看著兩邊陰氣森森的牢房,不禁後背一陣發涼,心裏怵得慌。
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那獄卒走到地方之後,隻把火把查到門口,指了指裏麵的黑影兒,語氣冷冷道:“文郡王周世禮,就是他了。”
他們雖說是獄卒,但也見慣了不少落罪的達官貴人,別說是郡王了,就算是親王,他們也不放在眼裏。進了這裏的人,都是九死一生。能有命活著出去就不錯了,不死也得脫層皮!
待那獄卒走遠,孟夕嵐看著坐在陰暗角落裏的黑影兒,輕聲喚道:“郡王爺……”
聽到她的聲音,那黑影兒明顯動了一動,跟著他用最快地速度衝過來,身體重重地撞了過來。若不是有牢門擋著,他恨不能撲到孟夕嵐的身上,用雙手將她整個人撕碎。
孟夕嵐不躲不讓,隻是冷著一雙眸子看他。
周世禮身上的衣服還算整潔,看起來還很清俊,隻是臉上的神情太過猙獰,語氣沙啞道:“賤人,你為什麽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