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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深沉的隱忍(一)

  張蓉兒笑靨如花說了好一番話,有意要套套近乎,那嬌滴滴的聲音,撒嬌的語調,聽著確實悅耳。可是聽在孟夕嵐的耳朵裏,卻別有一番意味。


  一個宋雯繡,一個張蓉兒,兩個人的性格看似完全相反,實則內裏都是一樣的野心勃勃。


  竹露和竹青,也看出些眉眼高低,來到主子跟前道:“娘娘,這二位看著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孟夕嵐聞言微微牽唇笑了一下,“宮裏的女人,哪有好對付的!隻是她們到底年輕氣盛,哀家不願和她們爭一時的長短。”


  她回宮不是為了爭寵,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是希望自己的早點脫身。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孟夕嵐總算能安安靜靜地歇一歇了。


  須臾,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對著竹露和竹青道:“方才的事情,你們不要和皇上多提半句,就連小利子也不要告訴。”


  竹露竹青知道輕重,連連點頭。不過,也不忘補上一句話:“主子,奴婢們不會多嘴的,可是免不了有人會去皇上跟前嚼舌頭!”


  孟夕嵐似歎非歎:“別人的嘴巴,我管不了,隻要咱們慈寧宮的人,一個個知道輕重就是。”


  說完,她微微抬頭,目光望了望窗外。


  不該來的人都來了,可該來的人還遲遲未到。


  “竹露,公主殿下,現在何處?”


  “回娘娘,奴婢聽說她正在琴師那處學琴呢。”


  孟夕嵐眸光微凝。這恐怕隻是個借口,她還是不願見她……罷了罷了,有些事勉強不來,時候到了,自然就到了。


  慈寧宮,如今隻有孟夕嵐一人居住,宮女太監裏裏外外加起來,總有二十餘人。


  他們都是由高福利精挑細選出來的,用著讓人放心。


  不過,慈寧宮這麽大,總要有個掌事的宮女嬤嬤和管事太監。


  竹露是孟夕嵐心中最屬意的人選,至於管事太監,高福利也提早做了安排,將自己手把手教了三年的徒弟春熙,親自領到她的跟前,介紹道:“娘娘,這是小春子,奴才的幹兒子,今年十八,是個心明手快的孩子。娘娘的身邊,如今缺個好使喚的人,奴才覺得這孩子不錯!”


  這春熙長得唇紅齒白,很是清秀,從麵相上來看,還有幾分貴氣,看著很不像是個奴才。


  孟夕嵐微微而笑:“小利子,你可真是出息了。一晃三年,你都是有兒子的人了。”


  論年紀,高福利也長不了春熙幾歲,卻是差了整整一倍。


  高福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娘娘,不瞞您說,奴才也是厚著臉皮才收下他的。這孩子是個聰明的,識文斷字,很懂規矩。奴才見他一個人在花房受欺負,怪可憐的,便將他留在身邊,尋思著等娘娘您回來了,讓這孩子來您的身邊曆練曆練。”


  如今,高福利跟在周佑宸的身邊當差,早已經宮裏宮外的情勢都摸了個透,他知道自己留在皇上的身邊,用處更大。


  孟夕嵐抿著唇道:“哦?原來你這一番苦心都是為了哀家啊。”說完,她的目光看向春熙,淡淡道:“春熙,你進宮幾年了?”


  春熙見她問話,連忙挺直後背,規規矩矩回話道:“回娘娘,奴才進宮三年了。”


  聲音清脆,聽著倒是舒服。


  孟夕嵐微微點了下頭;“既然小利子這麽看好你,哀家就把你留下。你可要好好表現,莫要害你幹爹丟了臉麵。”


  “奴才叩謝太妃娘娘鴻恩。”


  “起來吧,小利子是哀家的親信之人,他既然認定了你,那就等於是哀家認定了你。”


  孟夕嵐這句話猶如一句定心丸,讓他們二人心裏都安穩下來。


  事情一一交代下去,孟夕嵐也覺得乏了。說來也是奇怪,從前她在法華寺,跟著師傅誦經祈福,一念大半天也不會覺得累,今兒不過是見了幾個人,說了幾句話,她覺得疲勞不已。


  竹露扶著她去東暖閣休息,這裏曾經是太後娘娘生前最喜歡的地方。


  孟夕嵐靠在軟榻之上,一時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的往昔舊事。


  竹露端了一碗安神茶來:“娘娘,喝了這杯茶,好好休息一下吧。”


  孟夕嵐不緊不慢地喝完了一杯熱熱的茶,臨睡前不忘交代竹露:“若是皇上來了,一定要提前叫本宮起來。”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倦怠疲乏的模樣。


  “是……”竹露應聲退下,隻留一室寂靜給她。


  孟夕嵐側臥而眠,靜靜睡去。


  朦朧間,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人輕喚她的名字。


  眼前什麽也看不清,耳邊隻有陣陣呢喃似的輕喚。


  “嵐兒……嵐兒……”聲音很是模糊,分不清楚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孟夕嵐下意識地動了一下,誰知這一動,她便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看去,眼前的一切都沒變。


  她微微歎了口氣,突覺腰間發沉,像是擔著什麽重物。


  低頭看去,隻見那是一隻長長的手臂,明黃色的袖子,袖口處繡著祥雲花紋,一條赤炎金龍沿著手肘處蜿蜒向上,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天而出。


  孟夕嵐的身體僵硬了兩秒之後,隨即又慢慢緩和下來。


  這件龍袍的主人隻有一個。


  他的呼吸平穩均勻,看來睡得正香。


  孟夕嵐躺著沒動,隻是垂眸看著他的手,他的手背上有淡淡的疤痕,看著像是刀傷。


  上次的見他的時候,這道疤還沒有呢。


  在他還年少時,他們也曾有好幾次這樣相依而眠,彼此毫無戒心,隻是單純地相互依靠。


  人生浮浮沉沉這些年,當初的初心,不知還能不能找得回?也許可以,隻要彼此坦誠相對,一切都不是問題。


  孟夕嵐如此想著,忍不住輕輕伸出手去,觸碰他手背上的疤痕。


  她走了之後,他在這宮中是如何過活的?每天除了上朝聽政,還會做些什麽?會不會還如從前那樣,在深夜時分在宮中各處遊走,輕盈如風,像個忽明忽暗,捉摸不定的影子一樣。


  孟夕嵐更加仔細地觀察著他的手,他的指節變粗了,皮膚也粗糙了。


  她伸手握住那隻手,微微用力。


  須臾,耳畔響起周佑宸慵懶的聲音:“朕把你吵醒了?”


  孟夕嵐輕輕搖頭,仍是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


  “朕見你睡得沉,便沒人驚動你。”周佑宸輕輕籲出一口氣,然後用另外一隻手臂從她的脖頸處穿過,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裏,緊緊抱住:“有你在朕的身邊,這感覺真好!”


  她不在,他的心就像是空了一樣。如今,她回來了,他心上的空缺才終於被補上了。她的呼吸,她的體溫,她的目光,她的笑容,他日思夜想所懷念的一切,都是與她有關。


  想到這裏,周佑宸有些貪戀地嗅著她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檀香。


  她終於回來了,就這樣老老實實地窩在他的懷裏,真實而鮮活。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呆了一會兒。


  孟夕嵐輕輕開口道:“皇上……”


  “別叫皇上,叫朕的名字。”


  孟夕嵐嘴角輕抿:“宸兒,謝謝你還記得我。”


  周佑宸聞言也是一笑,隻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心裏溫暖又充實道:“如今,這世上隻有你一個人,可以這樣喚朕的名字。”


  孟夕嵐覺得脖子癢癢的,稍微動了一下。


  “別動,咱們就這樣多呆一會兒,朕不會強迫你的,你放心。”


  此時此刻,周佑宸正在極力忍耐著,想要把她揉進身體裏的欲望。


  畢竟,她已經回來了,他又何必心急。


  孟夕嵐默默躺好,略微沉默了片刻,方才沉吟道:“其實,我不該回來的。”


  周佑宸聞言手掌微微收緊,把她牽在掌中,抬起頭來看她的側臉:“你當然要回來,你答應過朕的。”


  “我以太妃之名回宮,自然無妨。隻是,咱們往後該怎麽辦?”孟夕嵐一邊說一邊環住他的手臂,帶著點無奈的語氣。


  “沒有什麽怎麽辦?你想要什麽,朕就給你什麽,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哪怕是朕的皇位。”


  孟夕嵐聞言一怔,忙轉過身去看他,眼神閃爍道:“這種話怎能輕易亂說。”說完,她一把掩住他的嘴,繼續道:“原以為你已經長大了,怎麽還說這樣的胡話?”


  兩人麵麵相對,姿勢親密。


  周佑宸伸手拿下她的手,用鼻尖輕觸她的鼻尖,淡淡道:“朕沒說胡話。”


  孟夕嵐的眼中含了一絲責備之色:“就算不是胡話,也是混賬話!”


  周佑宸聞言忽地輕輕一笑,視線緩緩下移,一路從她的鼻尖,落在她微微輕啟的紅唇。


  孟夕嵐看他的眼神,便知他想要做什麽。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把他推開,然後坐起身來,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雙肩,呈現出一種要保護自己的姿勢。


  她心裏始終有堵厚厚的牆,任誰也無法拆除,除非她自己親自來打破。這道厚厚的牆,不會隔絕他們之間的感情,隻會把周佑宸放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內,不會讓她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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