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誤會
褚靜文聞此眉頭舒展,眼含感激。“如此這般,就算我現在死了,我也安心。”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的性命隻靠著一股虛弱的信念支撐著,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當這股虛弱的力量消耗殆盡,她的生命必定要走向盡頭!
孟夕嵐望著她,心痛道:“你若是再把“死”字掛在嘴邊,以後我就再也不來了。”
褚靜文攏了一下鬢邊的頭發,好脾氣地笑笑:“遵命,娘娘。”
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她的心口又疼了起來。
她含著參片,再度躺下。
孟夕嵐在床邊陪了她半響,見她睡著了,方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院外,宋麗娘垂手而立,正在等著她。
“妾身給娘娘請安,太妃娘娘萬福金安”
孟夕嵐微微詫異,沒想到她會在這裏等著自己。
“起來說話吧。”
宋麗娘依言而起,對著孟夕嵐道:“妾身為娘娘準備了些茶水點心和幾樣精致小菜,特請娘娘前去品嚐休息。”
孟夕嵐眉心一動:“多謝少夫人一番好意,不過哀家……”
她的話還未說完,宋麗娘便又道:“娘娘,其實妾身是有話想和您說,還望娘娘成全!”
成全……孟夕嵐細細琢磨這兩個字,隻覺她想要說的話,必定是和褚靜川有關。
孟夕嵐微微沉吟一下,方才點頭道:“也好,哀家正好也有些累了。”
宋麗娘沒有把她請去正廳,而是去了自己的院子裏,也就會褚靜川的院子。
孟夕嵐小時候曾經來過這裏很多次,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倍感熟悉。
宋麗娘眼波流轉,素手纖纖,親自為孟夕嵐斟茶倒水,態度殷勤。
竹露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待她把茶碗放到孟夕嵐跟前的時候,她還是走過去,捏著銀針,往茶水裏探了探。
宋麗娘臉色微變,望著孟夕嵐,怯怯道:“娘娘,妾身準備的茶點,絕對沒有問題,妾身敢以性命保證,請您放心。”
孟夕嵐淡淡一笑,隻把話茬交給竹露。
“少夫人莫驚慌,這是我家娘娘平時就有的規矩,並不是因為疑心。”竹露避重就輕,一語帶過。
宮裏頭的人都不信,更不用說宮外頭的人了。
孟夕嵐隨即端起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好香。”
“這是妾身家鄉的茶,娘娘喜歡就好。”
孟夕嵐含笑點頭,隻嚐了一口之後,便又放了下來。
當年她和褚靜川的事,京城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宋麗娘實在沒有向她示好的必要,更無須對她談什麽請求,這其中必有緣故。
宋麗娘見她目光盈盈地望著自己,似乎正等著她開口一般,忙恭恭敬敬地坐好道:“其實今天,妾身的心中有個不情之請,隻求娘娘成全。”
“少夫人太客氣了,哀家隻是一個閑人罷了,沒能力左右什麽。”
“不,這件事,娘娘絕對有能力幫得了妾身。”宋麗娘一臉堅定,鼓足勇氣道:“妾身聽說,小姑病中憂思,有意要把無憂托付給娘娘照顧。妾身得知此事,心中甚是愧疚不安……”
原來是無憂的事。
孟夕嵐收斂心神,神情不變,隻聽她繼續道:“妾身剛剛嫁入褚家,心中一直想為小姑做些事情。如今,她病了,妾身的心裏很難受。所以,妾身想請娘娘信任妾身,倘若小姑病況堪憂……妾身想要親自照顧無憂長大成人!”
孟夕嵐聞言微感詫異,望著她的眼睛道:“少夫人,這話可是讓哀家有些糊塗了。”
宋麗娘垂眸道:“妾身也知道這話說得有些唐突了。不過,妾身是真心所求,畢竟,妾身再怎麽說也是無憂的舅母……”
再怎麽想,一家子骨肉,總要比一個外人來到親切吧。
孟夕嵐聞言心裏微微一動。
她對上宋麗娘那雙水波盈盈的眸子,輕歎道:“少夫人的苦心,的確難得。不過,這是哀家和褚靜文之間的約定,你這樣冒然請求,實在讓哀家很為難。”
若是真有心對無憂好,理應去褚靜文的麵前表現,何必來和她說,多此一舉。
宋麗娘略顯尷尬地笑笑:“妾身是新嫁婦,小姑對妾身心存疏遠,而且,她還在病中,妾身也不好去擾她清淨。所以,這才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隻要娘娘肯點頭……”
說到這裏,她有些欲言又止起來。
其實話裏話外的意思,無外乎,隻要孟夕嵐先答應了褚靜文,然後再把無憂交給她。
聽到這裏,孟夕嵐的心情微微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褚靜文把無憂托付給她,本是非她所願。然而,宋麗娘的“誠心”懇求,更是讓她覺得不可理喻。
“少夫人的意思,是讓哀家出爾反爾了。”
宋麗娘聽她的語氣不對,忙跪下來道:“妾身不敢,妾身隻是……”
正說話間,外麵的丫鬟輕聲進來回話道:“夫人,大人回來了。”
此話一出,兩人皆是微怔。
宋麗娘遲疑著沒有起身,似乎有意要等著褚靜川進來。
褚靜川邁著大步進到房間,卻見宋麗娘正跪在孟夕嵐的麵前,眸光閃閃,似有淚意。
他立刻皺起了眉頭,不解道:“這是怎麽回事?”
孟夕嵐看了一眼咬唇不語的宋麗娘,心中冷冷一笑。
瞧她這副可憐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把她怎麽著了呢。
孟夕嵐無心多留,隻是起身撫了撫裙子上的褶皺,淡淡道:“沒什麽?方才哀家和少夫人閑話幾句罷了。”
褚靜川望住她,故意問道:“真的隻是閑話幾句嗎?”
他的語氣不善,引起了孟夕嵐的在意。
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以為她在為難她不成?
宋麗娘隨即站起身來,道:“大人,都是妾身的不對,是妾身邀娘娘過來品茶敘話的。方才妾身不自量力,多說了幾句,惹得娘娘心煩了……”
孟夕嵐聞言轉身看了宋麗娘一眼,眼風冷冷的。看她長相單純,沒想到也是這般心思不正。
她這麽說,和煽風點火有什麽分別?無疑隻會讓褚靜川更加誤會。
果然,褚靜川動了氣,對著孟夕嵐道:“娘娘,可否請借一步說話?”
孟夕嵐回看他一眼,沒有拒絕,隻是攜著竹露的手,緩步出去。
宋麗娘跟在她的身後,連連道歉,用一副有點無辜的表情看著褚靜川。“大人,真的都是妾身的錯……”
褚靜川看也沒看她一眼,隻道:“你不用跟來。”
宋麗娘腳下一頓,神情微微變化。
她並非故意設局,隻是巧合罷了。不過,自己方才為何不把話說清楚呢?仿佛刻意要讓褚靜川誤會似的。
宋麗娘呆站在原地,心中莫名一緊。
許是因為嫉妒……又或是某種不甘心的敵意。
院子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褚靜川和孟夕嵐來到了回廊這裏。
孟夕嵐看著一臉不悅地褚靜川,微微皺眉道:“你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怎麽,你真認為哀家閑來無事,特意過來欺負你的內人嗎?”
雖然心底也有些酸澀,可她還是擺出一副風淡雲輕的表情。
褚靜川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微臣不敢懷疑娘娘。而且,娘娘對微臣根本毫不在乎,又怎麽會為了我去找別人的麻煩!”
不管他娶了誰?還是他的身邊有誰?她都不會在乎的。
孟夕嵐眸光一沉,不看他道:“既然你不相信,咱們之間還有什麽可說的!”
“當然有!”褚靜川望著她,麵色漸漸沉了下來:“微臣不希望娘娘在繼續插手褚家的家事!”
孟夕嵐聞言眸中浮光隱現,反駁道:“哀家從來不曾想要插手你的家事。”
“那你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要天天在我的眼前晃!你為什麽……就是不能消失!”褚靜川並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可每每見到孟夕嵐,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明明恨透了她,可每當她真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他還是忍不住地想要多看她幾眼,甚至是想要更親近她……
“每次我看見你,我的心裏就難受。你明明知道,我的心裏還有你,我忘不了你,也沒辦法忘了你。你非要這麽折磨我不可嗎?”
孟夕嵐心中一緊,隻背過身去道:“哀家一早就說過,哀家這麽做都是為了靜文。大人不想見我,想要避諱,可以有一百種方法,何必非要這麽咄咄逼人。哀家也不是為了想見你才來的!”
褚靜川望著她倔強的背影,心中明明氣憤不已,可莫名其妙的,他還是緩緩伸出了手,手指微微卷曲,似乎有意想去碰觸孟夕嵐的身體。
竹露眼尖,忙出聲阻止:“大人,不得無禮。”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褚大人做出什麽錯事來,娘娘的立場可就為難了。
孟夕嵐聞聲轉身,隻見褚靜川伸出一隻手,僵在原地。
她不解地看他,褚靜川臉上的事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眼中的憤怒漸漸淡去,隻剩下一片晦暗的陰鬱。
“我真是瘋了!瘋了!”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搖著頭。
孟夕嵐朱唇微啟,卻是說不出話來。
褚靜川也轉過身去,攥著拳頭重重地捶向一旁的木柱,發出一聲悶響。
“對不起。”沉默許久之後,孟夕嵐緩緩開口。
這三個字不足以表達她對他的愧疚之情。畢竟,在褚靜川的眼裏,她一直都是個狠心的女人。
孟夕嵐主動走到他的麵前,再次對他說了一遍:“對不起。”
褚靜川抬起雙眸,眉眼間充滿了憂愁,語氣裏充滿了無奈。“靜文生病之後,我多希望我的身邊有你……”
若是她在,就算是再大的難關,他也有信心支撐下去。
孟夕嵐的心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疼痛:“對不起,我來晚了,來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