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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北風

  時近八月,本該是秋高氣爽的天氣,誰知卻突然刮起了北風。寒風瑟瑟,一夜之間,宮中的花就全敗了。


  秋衣還未來得及換上,就要早早地找出禦寒的棉襖。宮中的炭火還未準備齊全,一時供給不上,很多人都得挨著凍。


  竹露一路嗬著手,來到孟夕嵐的麵前,吩咐著宮女把燒得正旺的火爐,搬進了內殿。


  一室清冷,終於絲絲暖意。


  孟夕嵐梳妝打扮,臨起身前,她抬手整了整自己頭上的鳳珠翠冠。


  竹露見主子一身盛裝,妝容精致,微微愣了一瞬,“娘娘,您這是要……”


  孟夕嵐緩步來到火盆兒前,伸出雙手,在火盆兒上麵暖了暖。


  “我今兒要去見太子。”


  竹露聞言又是一怔,不解道:“娘娘,太子如今被囚禁著,您見不到他的。”


  孟夕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大將軍今日會來,我若求他,他必定應允。”


  褚靜川巡視布防,已有三天。他說過,三天之後,便會回來。


  褚靜川和周佑宸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曾騙過他,他答應過她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他說三日,必是三日。


  “竹露,你盡量準備些酒菜來,不用太精致,好吃便可。”


  竹露聞言點頭應是。“娘娘,奴婢聽說,皇上已經到達淮州城了。他就快來了……”


  提起這事,她心裏不安,


  孟夕嵐眉心微動,似笑非笑:“咱們等不起了,隻能自求多福了。”


  她知道他會回來的,可他回來的太晚了。


  午時一刻,褚靜川果然到了。


  三日不見,他瘦了不少,臉頰微微凹陷,襯著下巴的線條更加分明。


  孟夕嵐見他來了,立馬遣退了竹露和寶珠。


  褚靜川身穿鎧甲,威風凜凜,眸中一點晶亮,熠熠生輝,透著一股凜冽的殺氣。


  孟夕嵐主動上前,來到他的麵前,十指纖纖,輕撫他緊蹙的眉心。“你又皺眉了……”


  褚靜川道:“這一陣北風吹來,也吹來了殺氣。”


  孟夕嵐聞言心中一沉,默默靠向他的肩頭。


  褚靜川有力的手臂,緊緊攬住她的腰肢,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裏。他的氣息盡數吐在她的耳邊:“如果我殺了他,你會恨我嗎?”


  他?周佑宸?

  若他死了,她一定會恨他,但她不會是這世上最恨他的人。


  褚靜川見她不答,斂眸低眉,又問道:“我會親手了斷了他。”


  孟夕嵐肩膀微微顫了一下。


  褚靜川察覺到她這點,勾唇苦笑了下。


  孟夕嵐深吸一口氣,伸手抱住了他,把他抱得更緊,沉聲道:“隻要你不傷太子,我不會恨你。你懂我的,太子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褚靜川眼珠轉了轉,聞著她發間的馨香,粗糲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孟夕嵐的耳垂,慢悠悠道:“今晚我要你陪我。”


  他們相處的時日不短,褚靜川傷過她,也折磨過她,卻從未把她真正變成自己的女人,他們隻是舉止親昵,甚至是同床共枕,,卻不動彼此分毫。


  兩個人的心結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願強迫她。


  他傷她的,她傷他的,都已經夠多了。


  孟夕嵐仰起臉來,淺淺吻他,用自己的行動順從了他。


  褚靜川想要摸一摸她的頭發,這才發現她今日的打扮格外隆重。


  他稍稍後退一步,默默打量著她。


  “你這是何意?”


  她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原因,如此盛裝打扮,必有其因。


  孟夕嵐抬起頭來,道:“我想去見一見太子。”


  此言一出,褚靜川的眸光瞬間暗淡下去。


  他再次深深地看她,隻問:“為何?”


  孟夕嵐想了一會兒,才道:“母子連心,我已有兩個月沒見到長生了,我心裏惦記著他,隻想去看一看他。”


  褚靜川仍是沉默。


  孟夕嵐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著他粗糙的手背:“我已經是做了母親的人,你讓我如何不想他。”


  褚靜川眸深如海:“念子心切,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靜川,讓我見一見太子,好嗎?”


  “你就是為了見他,方才如此盛裝打扮。”


  孟夕嵐用力點頭:“我這麽做是為了讓他安心。我還是他的母後,我仍是這六宮之主。”


  “那你要和他說什麽?”


  “我要讓他做一個聰明人。”孟夕嵐輕輕吐出這句話。


  她的話裏背後的含義,就是讓其能


  褚靜川深深看她,沉吟片刻,方才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好,你去吧。”


  孟夕嵐聞言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主動揚起臉龐,吻上他的嘴唇,用最溫柔的方式感謝他。


  ……


  一場北風,吹去了枝頭上的綠葉和花朵。太子宮內,更是滿目蕭敗之景,過堂風靜靜吹過,隻把那一屋子蒙塵的精致奢華都吹到了角落裏。


  長生披頭散發,赤著雙腳,隻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衫,瀟瀟灑灑,單單薄薄。


  沈丹心疼他凍著了自己,隻讓小春子往殿內放了兩隻火盆。


  長生在殿中來來回回地踱著步,沈丹拿好了鞋,跪在地上求他穿上。


  長生見她含著哭音,隻是搖頭:“我不過光著一雙腳,就值得你掉眼淚不成?”


  沈丹低了低頭:“奴婢是擔心殿下受了寒氣。”


  “我沒事,這北風來得正是時候。”


  這北風寒冷,冷刺入骨,足以讓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沈丹抬眸,怔怔看他。


  殿下本是個清俊驕傲之人,可是現在他的身上隻有落寞。


  長生站在寢宮的門口,抬頭望著灰暗的天空,眼底竟是深深的黑影。


  須臾,小春子踉踉蹌蹌地跑進來,差點摔倒:“殿下,皇後……皇後娘娘來了!”


  什麽?!


  此言一出,長生當場怔住,緊抿嘴唇,瞪著小春子,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娘娘……殿下,娘娘真的來了。”


  說話間,孟夕嵐一身盛裝扶著竹露的手,來到了長生的麵前。


  長生僵在原地,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整整兩個月了,孟夕嵐每天每天都在思念著自己的孩子,甚至每一次呼吸的時候,她都在思念著自己的孩子。


  “長生……”孟夕嵐開口喚他。


  眼前這個少年,瘦削單薄,長衫飄逸,看似瀟灑,實則頹敗。


  孟夕嵐眸光微凝,心中更沉。


  “長生……”孟夕嵐又喚了他一聲。


  心中翻湧的氣血,讓長生腦子裏暈暈的。


  母後的樣子,看起來一切如常,仿佛宮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長生一步一緩地走下台階,腳下猶如千斤重。


  孟夕嵐見他這般,忍不住歎氣搖頭。


  “長生,你過來。”


  她伸出雙手,想要好好地擁抱他。


  不管環境如何危機,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地擁抱她自己的孩子。


  長生原本還走得慢吞吞的,隨後又像是反應過來,撲到她的懷裏。


  他明明已經長大,比孟夕嵐還要高出半個頭。可在母親的麵前,他還是個孩子,永遠都是個孩子。


  孟夕嵐的身上的脂粉味是長生最熟悉的。


  “母後,都是兒臣不好……兒臣什麽做不好。”


  長生的語氣裏充滿了自責,愧疚,無奈,憤怒。


  孟夕嵐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著他道:“這不是你的錯。沒事的,沒事的。”


  長生緩緩下跪,膝蓋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他埋頭在母親的懷中,心中一時思緒萬千,糾糾結結,如鯁在喉,讓他說不出話來。


  幾步之外的沈丹,早已泣不成聲。


  這兩個月來,她比誰都怕,可她不敢害怕,因為她要聽娘娘的吩咐,照顧好太子殿下。


  沈丹哭,小春子也在哭,抽抽噎噎,不成樣子。


  孟夕嵐深吸一口氣,隻道:“長生,起來,地上涼。”


  長生動也不動,隻是抱著母親,像個受到驚嚇,惶惶不安的孩子。


  “長生你站起來,堂堂正正的。母後有要緊的話,對你說……這周圍都是他們的人,咱們不要讓他們看了笑話。”


  時間有限,而且,隔牆有耳,她必須要抓緊時間。


  長生知道輕重,低著頭站起身來,讓著母後進殿說話。


  母子相對而坐,竹露和小春子站在門外,而在殿外,竟是衛風的手下。


  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在他們的監視之中。


  褚靜川對她的情份是一回事,可他對權勢的野心是另外一回事。


  控製太子,這是褚靜川最好的王牌,進可攻,退可守。


  “母後,褚靜川他……”長生正欲發問,卻見孟夕嵐對他緩緩搖頭。


  長生話語一頓,直視著母後的眼睛,靜靜等候。


  “你不要問我好不好,也不要擔心我好不好。我今兒能平安無事地出現在你的麵前,那就說明我沒事。”


  孟夕嵐語氣堅定,毫無慌亂。


  長生眸光一閃,心裏已經猜到了七八分,母後為何會沒事。


  “母後,褚靜川這個人該死!”他故意壓低聲音,不想讓院中的人聽見。


  孟夕嵐卻是掩住了他的口,神情轉厲:“長生,你不是孩子了,氣話多說無益。你要記住,咱們母子今天在此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瞞不過任何人。”


  那些侍衛都是常年習武之人,他們連劍鋒劃過竹葉的聲音都能聽到,竊聽私語,對他們來說並非難事。


  長生臉色一變,眸底的黑影更深。


  “大將軍無心傷你,他想要的位置是攝政王。”


  孟夕嵐談談說出這句話,仿佛是在給他吃一顆定心丸。


  “母後,您想要兒臣怎麽做?要兒臣做褚靜川的傀儡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幾乎咬牙切齒,鮮紅的雙眸中幾乎要瞪出血來。


  “長生,你和我現在還有得選嗎?”孟夕嵐冷下語氣,道:“忍辱負重,以大局為重,這些道理你在書上看過不止一次了,難道你不懂嗎?你要替周氏皇族保住北燕的江山,而褚靜川是唯一一個可以幫助你保住這江山的人。”


  “那父皇呢?”


  孟夕嵐道:“你父皇沒有按時回京,已經把咱們置於危險之中。你以為我還能堅持多久,孟家還能堅持多久?”她緊緊抓住長生的手,暗暗用力:“等你父皇攻進來的那一刻,就是咱們命懸一線的時候。長生,母後隻能傾盡全力保住你一個,你不要讓母後失望。”


  傾盡全力……她要怎麽傾盡全力?難道要她犧牲自己的一切。


  知子莫過母,孟夕嵐隻是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因為他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那眼神之中充滿了無奈,哀傷,懷疑。


  “怎麽?你覺得母後肮髒?”


  長生立即搖頭:“不,這都是他逼你的。”


  不管母後做什麽,她都是為了他,為了他這個不成器的太子。


  孟夕嵐打斷他的話:“不,他沒有逼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長生聞言又是一駭。“母後……”


  孟夕嵐捧起他的臉:“這一場爭鬥是絕免不了的。母後不在乎誰贏誰輸,母後隻在乎你,你明白嗎?”


  “母後,我不要你這樣作踐自己。”


  孟夕嵐聞言彎起嘴唇,滿含苦澀。“如今,咱們連性命都保不住了,母後還要這貞潔的虛名做什麽?長生,你記住,今時今日你我所在的位置,都是虛名,都是一場空而已。如果我們的手裏沒有了權利,那我們就什麽都沒有了。”


  長生身軀顫抖,攥緊雙拳,一時無話可說。


  母後說的沒錯,之前他是前呼後擁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無憂無慮,可如今,他卻過著囚犯一般的清冷生活。


  “母後當年是拚了一條命,才把你生下來的。你是我的,這世上沒人能傷害你。”


  孟夕嵐喃喃低語,跟著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母後,您到底要讓兒臣怎麽做?”


  孟夕嵐深吸一口氣道:“我要你狠心,我要你為求自保,不擇手段。”


  長生顫抖看著她,痛苦地扭曲了臉,顯是不願。


  孟夕嵐目光深湛,逼著他非要點頭答應不可。“時間不多了,母後不知何時才能再來看你,你要給我一句話,讓我安心的話。”


  長生仍是不肯點頭。


  “隻有你活著,母後才能有機會活下去,孟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才能有活下去的機會。你的外祖父,你的舅舅,你的堂兄堂弟……你真的要讓他們為咱們陪葬?”


  她要他明白一個道理,身在其位,隻有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好自己最在意的人。


  長生用雙手牢牢地按住自己的頭,垂目緊緊盯著地麵,深深提了口氣,點頭道:“好,兒臣答應您,兒臣會不惜一切保住自己的性命,兒臣會對褚靜川言聽計從,他要兒臣做什麽,兒臣就做什麽……就算是背叛父皇,兒臣也不在乎。”


  這一番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猶如刀鋒劃地,又沉又鈍。


  孟夕嵐閉了閉眼睛,抱住他僵然的身體,把他緊緊抱在懷裏,撫著他的後背:“母後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母後。眼下這個困境,很快就會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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