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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陰謀氣息(一)

  偌大的寢宮之內,滿室藥香。


  長生背過雙手,站在外殿,垂眸看著那些正在整理藥材的太醫們,神情冷峻道:“用藥這麽久,父皇的身體為何一點起色都沒有?”


  焦長卿不在,太醫們答起話來都是唯唯諾諾的,含糊不清,半天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長生臉上的表情更顯陰鬱。


  須臾,焦長卿從內殿躬身退出,神情疲倦,額頭冒汗。他剛剛為皇上施針,這會兒已是精疲力盡。


  長生橫眉看他:“父皇病情到底如何?”


  焦長卿抬頭看他一眼,繼而躬身做一個“請”的手勢。


  長生還未看見父皇,便道:“我要進去看看。”


  焦長卿含蓄阻攔:“殿下這會兒昏迷不醒,殿下還是不去為好。”


  “微臣還是陪著殿下去院中走走吧。”


  長生沉著一張臉看他,最後還是淡淡頷首。


  兩人來到庭院之中,焦長卿亦步亦趨地跟在殿下身後。


  走了一會兒,長生站住腳步,轉身看他。“焦長卿,你能和我說一句實話嗎?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焦長卿從容開口道:“回殿下,皇上的病情反複無常,微臣也很難斷症……”


  他才剛剛說了一句話,長生便斷然打斷,擰眉低斥道:“別敷衍我!我要聽實話。”


  焦長卿仍是麵不改色,隻是換了一副認真的語氣道:“微臣無能,如今微臣隻能保住皇上的性命,卻無法讓他恢複清醒。皇上當年被奸人所害,寒毒侵體,留下禍根。”


  “殿下,皇上的病,乃是多年累積下來的惡疾。想要痊愈,幾乎是不可能的。”


  長生聽到這裏,慢慢抬眸:“你的意思是……父皇會一直如此昏迷不醒?”


  焦長卿深深看他:“是的,殿下。”


  此言一出,長生的耳邊猶如巨雷劃過,震得他整個人,整顆心都為之輕輕一顫。


  父皇再也清醒不過來了。他隻剩下一個空殼了……


  長生心情沉重地看著他,問:“焦長卿,你不是神醫在世嗎?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病,你都能醫好?為何偏偏醫不好我的父皇……”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懷疑,對他的懷疑。可是他沒有理由懷疑他,他是母後最器重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懷疑他的動機,不就等於是在懷疑母後一樣!

  焦長卿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隻是雙膝跪地,誠懇認錯道:“微臣無能。”


  承認自己的無能,便是最好的掩飾。


  長生冷眼看他,甩袖而去,不再說話。


  焦長卿目送著殿下的背影遠去,半響方才,自言自語道:“皇上不醒,娘娘才能平安。這一團汙穢的真相,你何時才能明白啊,我的太子殿下……”


  因著父皇的事,長生有些心煩,批閱奏折的時候,看著各州各郡的難事,更覺頭疼。


  小春子在旁伺候,見主子臉色不好,便想著沏杯茶來。


  正想著呢,沈丹姑娘來了。


  “這是清心茶,殿下請用。”


  長生見她來了,眉間稍緩,他看著桌上的茶碗,隻道:“換成清酒。”


  沈丹聞言微怔。“殿下,您想要喝酒嗎?”


  他鮮少在白天飲酒,而且,還是在這裏。


  長生心口煩悶得很,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


  沈丹連忙給他換上了清酒,照例她要先試毒的,誰知,殿下直接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下。


  他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讓沈丹很是心疼。


  她想要陪他說說話,可又不想擾了他的清淨。


  長生喝到微醺之後,小春子安排轎輦送他回宮。


  謝珍珍正在為穿什麽衣服發愁,卻見太子醉醺醺的回來了。


  “殿下這是……”謝珍珍連忙迎上前去,見沈丹與他同行,不免轉頭問她:“出什麽事了?”


  沈丹搖了搖頭。她也什麽都不知道。


  小宮女們將洗麵的銅盆擺好,謝珍珍親自伺候太子梳洗,沒讓沈丹有插手的機會。


  長生借著微醺的醉意,躺倒在床榻之上,沒一會兒便翻了個身,似乎睡著了。


  沈丹站在旁邊,目含關切。


  謝珍珍卻是輕聲吩咐:“你先下去吧。不要擾了殿下休息。”


  沈丹並未聽從,隻道:“等奴婢為殿下試過醒酒湯之後,奴婢自會退下。”


  她要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殿下身邊,這規矩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謝珍珍聞言眼神一下子就變了。“你這是在違抗我的話嗎?”


  “奴婢不敢……隻是太子宮的規矩一向如此。”沈丹不卑不亢,站著一動也不動。


  謝珍珍凝眉看她,正欲開口,卻聽太子淡淡開口:“讓她留下。”


  這簡短有力的四個字,猶如一記耳光之,重重地打在謝珍珍的臉上。


  她用力咬住下唇,繼而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沈丹來伺候殿下吧。”


  謝珍珍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可誰知,她還是介意,很介意沈丹的存在。


  太子還是一臉醉態,謝珍珍便起身而去,頗有幾分負氣而去的模樣。


  沈丹追上兩步,卻又突然停下,她若是追上去的話,太子妃娘娘恐怕會更加生氣吧。


  她轉身看向床榻,太子仍是閉目休息,似乎並不在意。


  謝珍珍離開太子宮之後,徑直去了慈寧宮,她要去見皇後娘娘。


  她是皇後娘娘安排過來的人,自然要聽皇後娘娘的話。


  孟夕嵐見太子妃突然過來,便知她有事,隻讓寶珠把簾帳放好,便請她過來了。


  “母後……”誰知,謝珍珍一進來便滿臉委屈地跪了下來,“母後,兒臣好委屈啊。”


  孟夕嵐聞言挑眉,隔著簾帳問道:“好孩子,起來說話,這是怎麽了?”


  早晨過來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一對璧人似的。難道是出什麽事了?

  謝珍珍神情委屈道:“殿下身邊有一個名叫沈丹的宮婢,實在太不知分寸,太不值好歹了。”


  孟夕嵐早料到她會為了沈丹的事情而抱怨,隻是沒想到,居然來得這麽快。


  不過才一天而已,她就沉不住氣了。


  孟夕嵐故意沉默一下,方才輕輕笑了出來。


  “沈丹那孩子是太子身邊的老人兒了。做起事來,一直很有分寸的。”


  謝珍珍聽出她話中的偏袒之意,便又道:“臣妾知道沈丹伺候太子許久,隻是如今臣妾身為太子妃,照看伺候太子的衣食住行,乃是臣妾的分內事。臣妾想要早點和殿下親近起來,不想事事都加以人手……”


  三位側妃的人選已定,她隻有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若是不能在這一個月內,牢牢抓住太子殿下的心,等到新人進宮之後,勢必又是一番勾心鬥角,而她也未能搶占先機。


  孟夕嵐聞言歎了一口氣:“你這個傻孩子。你是太子妃,乃是太子的正妃,如何要對一個宮婢如此斤斤計較,真是孩子氣。”


  這話雖有責備之意,語氣卻是溫和的。


  謝珍珍聽了這話,隻道:“臣妾的確是太小氣了。可母後,喜歡一個人本就是一件小氣的事。”


  到底是年輕氣盛,才能說出這樣的實話來。


  孟夕嵐聞言輕輕一笑,可笑著笑著,嘴角彎起的弧度就漸漸消失了。


  “本宮送你的字,你可還記得?”


  謝珍珍恭敬點頭:“臣妾記得,是賢德”二字。”


  “你身為正妃,卻無容人之量,何談一個“賢”字?沈丹雖說隻是個奴婢,卻也不僅僅是一個宮婢。當初,宮中遭遇重變的時候,沈丹可是一直陪在太子身邊……”


  謝珍珍聽了這話,心中的妒意更甚。


  “沈丹對太子的忠心,是本宮最欣慰的地方。所以,太子妃你要好好待她。如果你想要得到太子的心,更要好好待她。”


  謝珍珍咬唇不語。


  孟夕嵐抿一口茶之後,又道:“太子和你相見不過幾麵而已。可是,你們現在已經成了夫妻。回想那日,太子初見你的時候,隻是看了你幾眼而已,隻憑最初的印象,太子就能鍾意於你,這是你的好處,也是你的壞處。”


  謝珍珍不明所以,抬頭發問:“還請母後為臣妾指點迷津。”


  “太子鍾意於你,這是你的福氣。可是僅憑一麵之緣的喜歡,終究不夠牢靠。太子對你的出身一清二楚,卻不知你的性情如何?你們相處得時間還長,往後細水長流,相濡以沫,你現在心急是沒用的。”


  孟夕嵐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勸解她,心裏想得卻是另外一回事。近來,她幾乎沒怎麽見到沈丹,似乎到時候讓她過來說說話了。


  沈丹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輕易做出什麽不知分寸的傻事來。


  “母後,請您教教臣妾,臣妾該怎麽做才能贏得太子殿下的心?”


  孟夕嵐聞言回過神來,仍是輕笑:“這種事情,不是旁人可以教你的。不過,先收起你的嫉妒之心為好,早點回去,好好陪伴太子。本宮希望你能讓他快活,也讓他安心。”


  她得到消息,太子去見過焦長卿之後,又在養心殿喝了酒,心裏想必正是難受的時候。


  正值大婚之喜的人,卻要借酒消愁,這不該是他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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