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自願
事情突如其來的發展讓我瞠目結舌,我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好像不屬於我了一樣。
原來是這樣……
我終於明白剛剛容簡樹臉上那古怪笑容所代表的含義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朱父會這麽做!
現在就算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我甚至可以聽到我的心跳聲。
我沒有資格去阻攔他們,隻能在心底祈禱著,千萬不要答應,千萬不要!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聲音不大,但卻像驚雷一般在我耳邊炸開。
我忍不住回頭看去,發現竟然是小全。
他的臉色很憔悴,眼底下的烏青很重,看起來狀態非常不好。
朱父笑容不變,對他點點頭。
“當然是真的,到時候所有離開龍懸山的人都會作證。”
小全深吸了一口氣,我甚至可以聽到他的顫抖的呼吸聲:“好,那這樣的話,我願意。”
我急了,別人我管不著,但小全是和我一起來到這個地方的,也算是半個朋友,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
可是我的嘴張了又張,始終沒辦法說出什麽勸阻他的話,好像都卡在了嗓子眼兒裏。
最後我隻能沉默地開口:“會沒命的。”
朱畫之也回過神來,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帶著哭腔說道:“真的會死啊,你為什麽要去?錢有那麽重要嗎?”
還沒等小全回答她,容簡樹卻笑了,臉上盡是惡心的得意之色。
“朱小姐,我想你是真的被朱先生保護的太好了,從小錦衣玉食的你,怎麽知道錢的重要性?一分錢可是能難倒英雄漢!”
朱畫之看向他的目光滿滿都是怒火,她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為了錢可以不要命嗎?要錢不就是為了更好的活著嗎?”說完,她扭頭去看小全,“你當真要去被煉成僵屍嗎?”
小全意外地很平靜,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了。
“嗯,我哥哥已經死了,我一個人回去沒辦法和爹媽交代的,不如我倆一塊兒走,給家裏留下點錢,也讓我爹媽還有嫂子好好活下去,要不然他們可怎麽辦?我又不爭氣。”
說著,他的眼淚就從眼眶裏溢了出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好像再也支撐不住了一樣跪倒在地上。
“我嫂子肚子裏還有個七個月大的孩子,我哥哥沒了,他們孤兒寡母的怎麽活?我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麽多錢,有了這些錢他們就能過的好一點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擦了擦眼淚,擠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而且,不是說不一定會死嗎?說不定我能活著回來呢?”
朱畫之徹底愣住了,我也同樣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我憤怒,悲痛,覺得上天不公,但我無能為力。
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阻攔他。
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有資格攔他,他有著必須他來負擔的責任。
但為什麽要拿命來換?我此刻在心中很透了容簡樹他們幾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混蛋。
人離不開錢,可錢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人死又能讓人活,可以讓人家破人亡也可以讓人闔家團圓。
我感覺自己鼻子酸酸的,也不知道在為什麽難過。
這下小全已經算一個了,有了這麽一個領頭羊,剩下的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沒一會兒,一個正值壯年的大漢站了出來,粗聲粗氣地說道:“俺也去,俺兒子考上了好大學,但家裏太窮沒錢給他交學費,俺不能讓俺兒和俺一樣一輩子都呆在這個窮地方,俺就算不要命了也要讓他出去!”
也有幾個人先後說了他們也去,都有不同但都不得已的理由。
我似乎已經麻木了,站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些為錢赴死的人,腦子裏一片空白。
竇巫見我這樣明白我是有點魔怔了,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平淡:“你沒必要去想那麽多。”
我回過神來衝他點點頭,隨後他就到一邊去閉目打坐去了。
現在也就是個上午九點多鍾,可我就是覺得渾身發冷,由內而外的冷。
身後的李根生看我這樣,歎了聲氣把我拉到了另一邊的帳篷,朱畫之也跟了過來。
我倆倒是同樣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不過她是因為她父親的殘忍冷酷,我是因為再一次對他們草芥人命的憤怒和不解。
說白了,那些人怎麽會不知道此去有多危險?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答應了,因為他們需要肩負起身為男人的責任,而想要不被這份責任壓垮,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錢。
我第一次這麽討厭錢這個東西,但錢本身沒有錯,錯的是那些錯誤使用它的人。
李根生看著我倆嘖了嘖嘴,直接盤腿坐了下來。“他們是自願的,不要太糾結這件事了。現在想這個沒用的。”
我點了點頭,看出來他是有心來給我疏導心理的。
“我知道,但是這種事讓我挺難受的。”
李根生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個皺皺巴巴的煙盒,隨後又掏出打火機來給自己點了根煙。
他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最後沉沉地歎息了一聲:“順子,你要習慣,不強求你能理解,但這種事情在世界上太多了,幾乎每分每秒都在上演,你必須得習慣。”
“我發現你就是太好心,再加上正義感太強了,你要學會無視那些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說的難聽一點就是不要多管閑事,這才是生存之道,這天下這麽大,你能都管得過來嗎?”
我嗯了一聲,這胖子意外的正經了起來,說的話還挺有道理的。
的確,他句句在理,針針見血。道理我都懂,但是還是會難受。
“不過我的意思不是讓你變成一個冷血的人,你當然可以堅守你的底線。但是底線是自己的,隻用來約束你自己,沒必要去把你的底線強加在別人身上。”
他語氣多了幾分淡然,“每個人都有不通的活法,我們沒資格對別人的選擇評頭論足,更沒有資格去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