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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藏鉤射覆

  “你這是去哪裏了?怎麽走了如此久,害的人家擔心死了。”蓮姬對剛剛進門的李世卿埋怨道。


  李世卿舉起手中的飯菜和一壇酒,答道:“我去街上采買些熟食,好填飽肚子嘛。順便又把周圍的街區路線摸摸,以防有什麽不測。”


  蓮姬上前接過李世卿手中的東西,笑眯眯的說:“這是你們軍人養成的習慣吧?不管到哪裏,先要熟悉地形,可真是辛苦你了。來,快些坐下,讓奴家好好的伺候伺候官人,給你輕輕的推拿一番。”


  李世卿被她拉著坐下,開始體驗帝王般的享受。


  蓮姬顯然在鬆骨推拿方麵有著很深的造詣,芊芊玉指力度適中,穴位找的也準,一套溫柔手法,從肩頸到後腰,然後再到腿部,把李世卿錘捏的渾身舒坦。


  他心中暗笑,幸好剛才拒絕了王海的好意,隻收下三枚迷離珠和一支遊魂管,暗藏在前襟的口袋裏。其他什麽淬毒袖箭、鏈索飛爪、七節如意鞭、聚兵穿雲箭、金絲軟蝟甲統統沒有帶在身上,不然現在立時就要穿幫啦。


  李世卿半閉著眼睛,嘴裏咕嚕著:“嗯,舒服,舒服。哎我說小美人兒,當初程老國公程開陽,也是如此舒服的直哼哼吧?”


  蓮姬聽他這麽說,立時手上加力,在李世卿大腿內側狠狠掐了一把,嗔道:“壞蛋,叫你胡說!”


  “哎呦!”李世卿吃痛大叫道:“你這個瘋丫頭,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差點就傷到小爺的命根子啦!”


  蓮姬看他狼狽的模樣,吃吃笑道:“哪有什麽關係,反正它也不中用。即便中用,奴家也用不到,不如幹脆廢掉。”


  李世卿揉著大腿,掙紮著躲得遠遠的,咒罵道:“臭小妞,心裏恁的歹毒。我不用你按啦,還是趕緊收拾收拾開飯吧。”


  蓮姬占到便宜,笑意盈盈的起身,從廚房取些杯盤碗盞來到寢室,將李世卿買回來的燒雞牛肉、各式菜肴碼放整齊,又斟上兩杯美酒,跟李世卿同桌共飲。


  他倆都不是沉悶無趣之人。一個灑脫不羈,一個風情萬種,麵對著一桌好酒好菜,有說有笑吃的非常熱鬧。


  酒酣耳熱之時,蓮姬提議,非要與李世卿拚酒令。


  李世卿連連擺手:“哎,使不得,使不得。此間隻有你我二人飲酒,行令頗為不易,不來不來。”


  “來嘛來嘛,”蓮姬拉著李世卿的手嬌嗔道:“陪奴家消遣一下嘛。”


  李世卿拗不過她,無奈道:“這裏又沒有籌筒和酒籌,怎麽玩啊?”


  “不妨的,”蓮姬興致勃勃道:“沒有酒令籌一樣可以。我擅長曆日令、瞻相令、巢雲令、手勢令、拆字令、不語令、急口令、四字令、言小字令、雅令、招手令、鞍馬令。吟詩對聯稍微差些,不過也可以勉強奉陪。公子說怎麽來?”


  李世卿苦笑道:“還是別來啦!你剛才說的那些我全都不會。”


  蓮姬難以置信道:“怎麽可能?!你分明是在哄騙人家,難道你們軍中不喝酒的嗎?”


  “哎,我的小姑奶奶,你是有所不知。”李世卿尷尬道:“我們軍人,大多是糙漢,喝酒隻講個痛快,往往與牛飲無異。我會的那幾個酒令,還是關大都護在世時,偶爾興致來了才教會我的呢。”


  蓮姬不滿道:“如此說來,公子還是會些的嘛。快說說,你們都怎麽玩?”


  李世卿想想,說:“藏鉤、射覆。你會嗎?”


  “嘖嘖嘖,”蓮姬聞言不屑道:“瞧不起姑奶奶嗎?這麽小兒科的酒令,又有何難?”說罷,她取下頭上的一枚珍珠發飾,攤在掌中遞到李世卿麵前:“咱們先來藏鉤?”


  其實李世卿口中所說的“藏鉤”“射覆”,都是當時酒宴間比較盛行的酒令,比起蓮姬提到的那些更為簡便易行,也頗為有趣。不論是文人墨客,還是尋常百姓,平常都會在喝酒時戲耍一番,為飲酒增添不少樂趣。


  曾有詩雲:“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說的,便是這兩個遊戲。


  “藏鉤”也稱“送鉤”,一方將當作“鉤”的小物件,或藏於手中或匿於手外,握成拳狀讓對方猜度,猜錯罰酒。


  “射覆”一般是人多時玩,先分隊,也叫“分曹”。當然,即便是隻有兩個人,也可賭賽。一方暗暗覆物於器皿之下,打個謎語或做些提示,讓另一方猜測究竟裏麵藏著何物,以對錯來論賞罰。而這個“射”字,就是猜或度量之意。


  看著蓮姬手中的珍珠,李世卿笑笑:“好,既然你有如此雅興,來便來吧。誰先藏?”


  蓮姬將發飾塞到李世卿手裏:“本小姐讓著你,先猜三籌。”


  不玩不知道,這一行上酒令,李世卿立時目瞪口呆。


  蓮姬完全可稱得上是個中高手,接連三籌,每猜必中,不禁令李世卿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有能掐會算的本事。


  待兩人轉過手來,形勢卻馬上倒轉。蓮姬奇巧變化,令李世卿根本無跡可尋,次次都是瞎蒙,一籌也沒能猜對,無奈連飲三大杯。


  李世卿心中不服,繼續由他藏鉤。可是這一次仍舊如故,無論怎麽擺弄,都被蓮姬抓個正著。而換他猜時,還是摸不著半點頭緒,繼續被罰。


  幾個回合行過來,李世卿被蓮姬灌得差點背過氣去。


  “不行不行,”李世卿辛苦道:“暫且歇歇,再這麽整下去可不穩妥。你想必是做了什麽把戲手腳,否則怎麽會如此神勇?”


  蓮姬咯咯笑道:“明明是你技不如人,反來冤枉人家作弊,好不害臊。”


  李世卿趁著酒勁,斜著眼睛問蓮姬:“小娘子,你刻意灌酒,意欲何為啊?莫不是想將李某醉翻後,好借機占我便宜?”


  “我呸!”蓮姬笑罵道:“沒膽鬼,你就那麽香嗎?本小姐還非得睡了你不成?”


  李世卿聞言哈哈大笑:“哈哈哈,所言極是。來來來,咱們換個酒令,這個實在是玩不過你。”


  蓮姬得意洋洋的說:“哼,說的好像玩別的你就能贏似的。來,換射覆吧。”


  說罷,她取過一個幹淨海碗,倒扣在桌上,問李世卿:“這一回誰先猜呢?”


  李世卿琢磨了片刻,口齒不清道:“嗯——,你藏東西,我猜。”


  “咱可說好啦,三杯為注。”蓮姬認真道:“要是你猜對了,我喝三杯;倘若猜錯,你也得三杯!”


  李世卿笑道:“臭小妞,一次三杯?分明就是想把我灌醉,還不承認。藏吧,還怕了你不成嗎?”


  “好,快閉上眼睛,我要藏啦。”蓮姬催促道。她見李世卿合上雙眼,從懷中偷偷取出一物,快速塞入碗底,扣緊縫隙。


  李世卿一直在眯縫著眼睛,偷偷觀瞧,待蓮姬喊聲好啦,又裝模做樣的使勁閉了一下雙眼,才緩緩睜開。


  “給個謎麵或提示吧。”李世卿吩咐道。


  蓮姬壞笑著質問他:“你這鬼家夥,方才沒有作弊偷看吧?”


  “哎呀,怎麽會呢?”李世卿被蓮姬說中心事,尷尬遮掩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快說提示。”


  蓮姬想了想,沉吟道:“丘中有李,彼留之子。”


  李世卿聞言心中一動。


  他自幼在關星辰的教導之下長大,與尋常的軍人並不相同。


  因為,關星辰不僅是大唐的猛將,更是一位“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儒將,可謂是文武雙全。


  這樣的老師所教出來的學生,自然不會是不通文墨的粗魯武夫。相反,李世卿在文學方麵的修為,絕不比讀書士子們遜色。


  方才蓮姬提示的八個字“丘中有李,彼留之子”一說出口,李世卿便記起來,這句話是出自《詩經·王風》。


  原詩後麵還有兩句,完整的應該是“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貽我佩玖。”詩的意思是:山丘中長滿李樹,李樹留住了我的愛人。李樹留住了我的愛人,他贈送我晶瑩的玉佩來表達情意。


  其實他早就已經偷眼看到,蓮姬將一枚貼身玉佩藏入碗中。她此時用這句充滿暗示的詩詞來做提示,文中還好巧不巧的應著一個“李”字,想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確。


  這下可就尷尬啦。


  若是李世卿公布答案,說所藏之物是玉佩。那就證明他已然聽明白對方的心意,即便是純屬巧合的用到此詩,也不免有些曖昧尷尬。


  可倘若主動承認自己剛才作弊偷看,所以才會猜中,那勢必就更加顯得欲蓋彌彰。


  李世卿左右為難,暗自琢磨一番後,憨聲憨氣的道:“我說小姑奶奶,你拽的文,俺實在是聽不懂啊。”


  蓮姬大失所望的瞪他一眼,嬌嗔道:“聽不懂?好,聽不懂就算輸,連喝三大杯!”


  李世卿心中暗罵:我尼瑪,這也太狠啦!他無可奈何的接過蓮姬遞給的酒杯,仰首一飲而盡。


  接連灌下去兩杯後,李世卿不停的打著飽嗝,正準備把第三杯罰酒也吞下去時,突然警覺的朝外麵大喝一聲:“什麽人!”


  蓮姬還以為他是要耍賴,正待開罵,李世卿早已經起身離席,飛撲到門外。


  這個時候,蓮姬才察覺到,外麵房簷上確實有人。


  等蓮姬匆匆跑出寢室,來到院子中間時,李世卿已經在左邊廂房的屋頂上,與人交起手來。


  蓮姬定睛觀瞧,發現與李世卿對戰的,竟然是一個身穿僧袍的矮胖和尚。


  因為之前曾經並肩對付屯衛軍追兵,所以她對李世卿的武功還是比較了解的。即便是放到江湖中,那也算得上有數的頂尖高手。來個尋常門派的掌門或是稍有名望的遊俠,根本打不過李世卿。


  可是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矮胖和尚功夫奇高,手中一柄誇張的大鏟子,舞起來虎虎生風,竟然與李世卿殺的難解難分。


  蓮姬低聲罵了一句:“蠢貨,還是不肯拔刀,腦子壞掉了嗎?”說罷,她瞅準機會,從袖中抖出一把藍汪汪的小刀,猝然射向交手中的和尚。


  “卑鄙!”一聲嬌斥自旁邊的牆頭處響起,緊接著一道白色飛影,閃電般橫移七八丈的距離,堪堪擋在飛刀射中和尚之前,將其擊落。


  蓮姬嚇了一跳,她乃是刺客出身,雖然警覺靈敏比不過李世卿,但也絕對不差。可是她來到院中這麽久,竟然對牆頭上的這個人毫無察覺!


  再仔細看對方擊落自己飛刀所使用的兵器,居然是一條輕飄飄的緞帶,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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