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心惜舊辭，未染纖裳（四）
夜來得很快，不多時，空氣中靜寂的就隻能聽得到一兩聲蟲鳴鳥叫，樹葉被風吹動在簌簌作響，山下不遠處就有小村莊，但懷茵固執，說什麽也不去別人家借宿，原先，我有些害怕此處夜晚的環境，可到最後，終究是被她一番又一番的言論所打動。
畢竟，我這人從來未有在山上過夜的經曆，心底對此多多少少有些期待，當下拽著蕭蘇扶的衣襟，“蘇扶，要麽，我們也別借宿了，就在這山上過夜吧。”
他垂眸不語，應該是在做著決定，看了我好半晌，才緩緩應了一個“好”字。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是趕馬車的壯漢，他沒理會我和蕭蘇扶，直接走到了懷茵身邊，“懷茵姑娘，現在回去還不算晚，你當真是要在這過夜？”
“那是自然。”她冷哼一聲，“你若是害怕，不想留在這裏，大可以回去，我可沒有強求人的習慣。”
“我有什麽好害怕的！”壯漢摸了摸後腦勺，即刻訕訕擺手閉上了嘴，隻是，那模樣又實在滑稽，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一般，不過，他又怎麽可能承認呢？難道，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連幾個孩子都不如？
隨後，壯漢去找來了幹樹枝，支起火來，又去馬車裏拿來了食物，懷茵將食物遞到我麵前之時，撇撇嘴，“幸好是我出門的時候帶得食物多，否則，餓一夜有你這個大小姐好受的。”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我心裏默念著這些，唇角掀起一個微笑，與餓肚子想比，還是不要同她計較這些好了，接過食物，我開始大快朵頤的吃著，心中邊暗歎著這真是一個難得的夜晚，側眼望去，卻見蕭蘇扶明顯是正處於遊神當中，蘇扶他怎麽了？
心裏好奇，又不好上前詢問，見到懷茵我總是能想起來她離開前那些警告我的話語，我可不想做出讓她誤會的事情，以為我是故意在她麵前顯擺什麽。
我忍著困意不去入睡，直至懷茵淺淺而又均勻的呼吸聲入耳，我才小心翼翼的走到蕭蘇扶身邊坐下，他此刻耷拉著腦袋，分不清他此時究竟在想些什麽，更像是根本沒發現我這個大活人的到來一般，無奈之下，我隻得不等他問我，先開口說話，“蘇扶，你怎麽不睡？難道不累嗎？”
“我爹娘死的時候……就是在這般一個夜晚裏。”低沉的聲音帶著一股莫名的憂傷，蕭蘇扶抬起頭，那灰暗而透著點點蔚藍的天空與他此刻身上的衣衫，似是融為了一體，他歎息一聲，“輕顏，你知道嗎，其實，我並非不害怕，隻是我不能再跟以前一樣，一遇事就像個姑娘家哭哭啼啼了。”
說話時，他的視線不曾看我，但那話語卻是每一字一句皆撞進了我的心底，想起上次昏倒之前想到的答案，我忍不住抱了他一下，輕聲說道，“蘇扶，我雖然至始至終都沒能明白，自己喜歡的，究竟是初見的你，還是現在的你，但現在，不管怎樣都好，我已經確定了，無論是誰，那都是你，而且，我決定要重新喜歡上你。”
“重新喜歡……”他目光終於看向我，兩兩相對正是出神之時，他伸出手來刮了刮我的鼻子，繼而將我緊緊的擁入他的懷裏，笑得很是寵溺，“不需要重新喜歡，你隻要知道，我對你的喜歡，從未改變過。輕顏，不論發生什麽，再等兩年，等我們都長大一點，我一定會娶你做我的娘子。”
鼻尖一酸，在此刻，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他現在不在乎那個問題的答案了，我反倒對那個問題斤斤計較了起來，就如同大部分時間，我覺得我跟蘇扶之間默契十足，但有些時候，又隻覺同他之間距離差了那麽多，那一段，我不知道何時才能跨越的距離。
“重新喜歡……”他目光終於看向我，兩兩相對正是出神之時，他伸出手來刮了刮我的鼻子，繼而將我緊緊的擁入他的懷裏，笑得很是寵溺，“不需要重新喜歡，你隻要知道，我對你的喜歡，從未改變過。輕顏，不論發生什麽，再等兩年，等我們都長大一點，我一定會娶你做我的娘子。”
鼻尖一酸，在此刻，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他現在不在乎那個問題的答案了，我反倒對那個問題斤斤計較了起來，就如同大部分時間，我覺得我跟蘇扶之間默契十足，但有些時候，又隻覺同他之間距離差了那麽多，那一段，我不知道何時才能跨越的距離。
……
第二日醒來之時，視線周圍是熟悉的環境，這裏不是三仙齋嗎？奇怪了，究竟什麽時候回來的？
輕手輕腳下了床，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將窗子打開之時，下麵，已經是熙熙攘攘的百姓們，天邊，春日正濃。
我應該睡了很長時間吧？懊惱不已的拍著額頭，打開門，樓下，也早已是賓客滿座，小二很忙，自然也沒有時間招待我，這樣也好，不用同他們打招呼便可以直接離開。
“輕顏。”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回頭望了望，風泊寒朝著我走過來，視線上下打量著我，目光說不出的凝重，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許久，他也總算是開口，“輕顏，昨日你同蕭蘇扶一夜未歸，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我一愣，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什麽好擔心的，我這不是沒事嗎？對了，蘇扶呢？”
“你……”風泊寒似乎想說些什麽，話到唇邊，仍舊沒能開口說出完整的話來，末了，他斂下眸子，緩緩笑出了聲，“你醒來這般晚，自然是不知道，蘇扶此刻正在小廚房，他在為你熬藥。”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其他的話沒有多說，步伐朝著小廚房的方向走去，風泊寒也顯然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後，隻是，小寒，你的心意我何嚐不懂，可，你同蕭蘇扶，始終不一樣的，蕭蘇扶於我，記憶太過深刻，故而，我離不開他啊，真的離不開。
……
小廚房煙氣很重，原本是想給蕭蘇扶一個意外驚喜，結果卻是被煙味熏得不禁猛咳出聲，蕭蘇扶自然很快發現了我，迅速撂下手中的活，交給一旁的夥計，走到我身邊來，“怎麽樣，沒事吧？”
“無事，煙味有些嗆人而已。”我輕笑一聲，奈何實在受不了這味道，隻得緩緩退離了小廚房，蕭蘇扶也跟了上來，我看著他俊逸的麵孔，不禁有感而發出聲，“蘇扶，一早醒來，便能見到你，真好。”
他無奈笑了笑，拿起掃帚掃起地來，我沒有去幫他，卻也真是閑得無聊，手托下巴看他，眼睛一眨不眨，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一點點遊移著，我很喜歡他如今認真的模樣，為了曲輕顏而認真。
恍然憶起昨日的事情，曲輕顏蹙起眉頭，難得認真的詢問，“蕭蘇扶，倘若昨日懷茵的那些話並非是在同你開玩笑，而是真正的想要你用娶她來換寶珠草，你會同意嗎？”
“不會。”他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我有些不理解，而他，也在下一刻滿足了我的不解，“沒有那種可能，即使有，我的選擇，是寧願和你一起死。畢竟，我對她沒有任何男女之意，就算是對她照顧，也是由著她是師父的女兒這一緣故，第二，你的病，也並非隻有寶珠草才能治好，隻不過，需要多難受一些時日，僅此而已。”
他說的頭頭是道，可不代表這就能打消我所有懷疑，如若真是如此，為何他昨天猶豫不決？
蕭蘇扶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惑，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痛的開口，“昨天我是在試探你，可惜，結果並不讓我滿意，你除了跟我大眼瞪小眼之外，一句話也沒有，按理說，我都已經允諾兩年後娶你，那個時候，你不是應該站出來，大聲對她說：蕭蘇扶已經答應娶我了，有你懷茵什麽事嗎？”
看似開玩笑的口吻，神情之中竟是無比認真，我不禁麵色一紅，是啊，按照我的性子，那個時候，的確是應該說出這種話，可是，到最後怎麽沒有說呢？
藥熬好，已然是小半個時辰之後，蕭蘇扶將藥盡數倒在了一個小碗之中，繼而緩緩向我走了過來，我看出他的意圖，忙道，“不用你來了，我自己可以。”
“輕顏……”他溫溫一笑，低聲喚著我的名字，雙眸似在發光一般，而曲輕顏，也輕而易舉的被他這種笑容和聲音所蠱惑，呆呆的點點頭，張開口，等著蕭蘇扶來喂自己。
就是這般，一碗藥本該是苦澀至極，卻是硬生生的被喝出了甜蜜的味道，蕭蘇扶將碗放在桌子上，緊緊的把她摟在了懷裏，“輕顏，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到一刻也不願意同你分開。”
我心底一震，緊接著，把自己整個人埋進他的懷抱之中，聲音之中，不難聽出有幾分哽咽，“蕭蘇扶，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你的一切，我都能明白。”
天空依舊蔚藍，小廚房正在收拾的夥計看到這一幕，禁不住紅了臉頰，他早看出蕭神醫喜歡曲姑娘了，如今總算是能夠放下所有顧慮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