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恬把玩著漂亮的青瓷瓶,蘭景合關心他,他總是高興的,然而二師兄話中意味,又讓他悶悶不樂。
變成桃子挨在鬱景容身邊,鬱景容用元氣梳理了萬墟劍,就將萬墟劍收入,轉而把桃子捧在手心裏,指腹輕輕撫摸他的身體,陶子恬被摸得通體舒泰,隱約又有另一把火在體內燃燒,他雖然沒想通為什麽一顆桃子會有這種生理變化,但也不敢輕忽,打了個滾就在鬱景容手裏完成一個漂亮的起跳,在桌子上借力彈了彈,又落到窗口上。
鬱景容皺眉:“你去哪兒?”
陶子恬訕笑道:“我去找大師兄說會話兒。”說罷就馬上溜了,他算是怕了心上人的持久度……這身骨才恢複輕鬆的狀態,可不想再被鬱景容碾壓榨取得又幾天都不利索。
陶子恬去找了隋順東說話,不知不覺就說起蘭景合。
“景合……也是可憐之人,當年家破人亡,正好被師尊遇上,帶回門中教養。”
陶子恬第一次聽說,驚訝道:“家破人亡?怎的會家破人亡?發生什麽事?”
隋順東避重就輕道:“修行之險不隻在修為突破上,更有許多爾虞我詐,窮凶極惡之事,你介意景合對你所言,他所說卻有他的道理,然而如何分辨斷定,卻是你自己的事。”
陶子恬思考半晌,點頭道:“是我關心則亂,景容為人如何我再清楚不過,而二師兄也是為了我好,他境遇淒慘,不過是希望我不要重蹈覆轍罷了。”
隋順東笑,“你能明白便好。修士少有成家的,原本我以為門中即使有喜事,也該是紅瑤,卻沒想到……這也是樁好事,鬱景容有那般天賦,身後又有承天仙宗撐腰,若將來門中有什麽不妥當,至少你能多幾分保全自己的籌碼。”
陶子恬佯裝怒道:“師兄,你怎麽說這樣不討喜的話?”
……
蘭景合步履款款,望著頭頂頗明朗的月色,愜意的模樣仿佛隻是散步,過了山門,身形卻忽然快了,幾息之後就來到山腳下一片密林裏。
“屬下見過主人!”榮榭閃身而出。
蘭景合回頭,羞怯的神情褪去,冷硬地望著來人,“尉遲淩那頭可有什麽消息?”
榮榭頓了頓,告罪道:“屬下無能,已經數度傳話給尉遲淩,尉遲淩卻仍舊沒有回應。”
蘭景合神情變了變,在林間走了幾步,沉聲道:“難道他察覺到我的目的?不可能,先前我服用天化丹不惜傷身提升修為,將他從出竅期真人手中救出,他當時雖然對我還有所懷疑,然而事後幾次往來,分明已經對我敞開心扉,一定是還有其餘什麽我不知道的原因!”
蘭景合籌謀多年,終於獲得尉遲淩的信任,尉遲淩是尉遲望的兒子,尉遲望是尉遲世家宗主,他幾經周折才有打入尉遲家核心的機會,確認尉遲家與當年蘭家慘案究竟有何聯係,如今眼看要功虧一簣,他又怎麽甘心?
榮榭明白蘭景合的心情,躬身道:“主人息怒,屬下必定竭盡全力,再去打探尉遲淩的口風。”
蘭景合負手而立,神情數度變化,最終冷靜下來,“不,你別去了。”
榮榭疑惑。
蘭景合緩緩道:“我對尉遲淩向來冷待,方拿捏住那小子,叫他對我信任有加,此番若是主動示好,反而落了下乘,勢必也引起那小子的懷疑,尉遲淩別的本事沒有,倒是猜忌心重。罷了,若是尉遲淩這條路走不得,再圖謀一條良策便是了。”
榮榭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躬身領命,接著又按捺不住欣喜之情道:“此次尉遲淩這裏雖然碰了壁,但卻發生另一件好事。”
“哦?”蘭景合見榮榭臉上喜不自勝,倒有些好奇了。
“屬下竟然遇到當年宗主夫人身邊跟隨的靈狐千息,且千息修為已經突破至出竅期,定然對我等日後圖謀有大幫助!”
蘭景合大吃一驚,“那隻靈狐當年竟然也逃出生天?他如今身在何處?你速速將他帶來見我。”
榮榭離開不過片刻時間,就將千息帶到密林中,蘭景合眯著眼睛打量跟在自己屬下身後的陌生男子,男子打扮得雍容華貴,且因為麵容姣好,身姿款擺,就如同世家出身的清貴公子,既優雅,又風流。
千息施禮,“見過景合少爺。”
蘭景合抿了抿嘴唇,苦笑道:“哪裏還是什麽少爺,沒想到你也逃過那一劫,如今不僅修成人形,還大有作為,實在讓我喜出望外。”
千息氣勢很足,不然那些年也壓不住九曲界裏那些妖物,但是麵對蘭景合他又畢恭畢敬,姿態服貼,故而沒讓蘭景合有半點不適。“當年有幸逃過滅門之災,得了一些奇遇,方有如今的成就,可惜蘭家以及胥芳卻……”提及當年之事千息至今心如刀絞,麵上也露出痛色。
蘭景合是蘭家嫡係,宗主是他伯父,宗主夫人是他伯母,當年蘭家尚在之時,他年紀尚幼,千息則長年陪伴胥芳左右,故而兩人是沒有什麽交集的,然而現在蘭家傾覆,幸存之人稀零,此時再見麵,便生出恍然隔世之感,既覺得親切,又觸景傷情。
蘭景合扶住千息,以示親近,“幸而還有些人幸存下來。千息,我召集了許多蘭家舊人,隻為了報蘭家滅門之仇,若是讓仇人逍遙法外,我蘭家數千條性命何以安息?你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任憑景合少爺吩咐。”千息不假思索行大禮道。
蘭景合大笑,“好,好,我蘭家尚有你們這些忠心之人,必是伯父在天之靈庇佑我,如今滅門仇人已經有了些眉目,又有爾等相助,想來尋仇之日不遠矣。”蘭景合扶起千息,兩人在樹林間並肩而行,榮榭當年在蘭家身份不顯,千息卻因為得胥芳看重的緣故,蘭家許多核心之事都知道底細,蘭景合就有許多回憶能與他共享,說著說著,彼此便又是親近許多。
追憶了過去,蘭景合又談及近況,“我如今拜入棲霞派門下,棲霞派聲勢不顯,然而上下一心,相處十分和睦。如今序位之爭在即,我需為師門名聲出力,你暫時隱匿蹤跡,若我有什麽需要的,便用傳訊符告知你,屆時可少不了要你出力。”
“自當盡我所能。”千息鏗鏘有力道。他沒想到蘭景合也出自棲霞派,這五年來他聽從鬱景容的安排保護陶子恬,待離開太嶽仙宗,也將他們一路護送,直到棲霞派門外才離去,在棲霞派附近遇到榮榭本以為是巧合,原來卻還有這一層關係在。
“怎麽?”蘭景合見千息神態有異,詢問道。
“我與棲霞派弟子陶子恬恰好有幾分交情,這次也是因他之故來到棲霞派附近。”
“這倒很是湊巧。我那小師弟性子率直,又能哄人,雖然是最晚入門的,卻最得師門寵愛,若蘭家沒有覆滅,想來我也會與他一般無拘束吧。”蘭景合笑了笑,對自己的假設頗有些自嘲。
“景合少爺……”千息皺眉,十分不忍,他還記得蘭景合年幼時的模樣,不僅生得精致漂亮,性子也好,在蘭家也算受盡寵愛,然而如今物是人非,蘭景合眉目間也被陰霾籠罩。千息胸膛起伏,他當年傾慕胥芳,胥芳堅強果斷,此時她的身影與背負血海深仇的蘭景合重疊在一起,上天讓他與蘭家後人相逢,便是注定他要不惜一切,為胥芳,為蘭家報仇雪恨!
蘭景合深吸一口氣,心情平複下來,又安撫地拍了拍千息的肩,“罷了,再說那些也是多餘的。千息,你可知道蘭家藏有鎮族之寶?”
蘭景合冷不丁轉了話頭,千息頓了頓,冷靜後道:“自然知道。”
“你可知道它的下落?”蘭景合期盼。
千息緩慢搖頭,“當年事發突然,我又修為不足,胥芳與蘭家同亡,於我是晴天霹靂,萬念俱灰,隻不惜一切帶著胥芳的屍身逃亡。那萬墟髓玉骨我雖有耳聞,卻是蘭家重寶,知之甚少,之後流落至何處,更無從知曉。”
蘭景合心裏本有預料,故而沒有怎麽失望,又與千息說了些話,兩人才分別。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榮榭得了蘭景合傳訊,趕到蘭景合所在之處。
蘭景合吩咐道:“日後尉遲淩若不主動傳訊於你,你也不必再理會他。至於千息……你為我查看他這兩百年間的蹤跡與作為。”
榮榭驚訝道:“莫不是千息有何不軌之處?”
“你道是何人能將蘭家偌大勢力一朝傾覆?榮榭,並非我生性多疑,蘭家遭逢劫難,唯有你們這些忠心之人留在我身邊,我賭不起!如今唯有謹小慎微,步步為營,方能償我夙願!”
“是,屬下明白,屬下謹遵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