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歸林

  接下來的日子裏，涼歌看起來竟比在長生殿花海時還要開心，時光在這裏開始快速流轉，我看到涼歌同伽絡影整日習箭比武，煮茶聽琴，涼歌也是個閑不住的女孩子，先前在花海所見到的那副溫婉的模樣分明是她裝出來的，她原來並不是那麽好靜的女子，在伽絡影府上待著的第三天她就已經同穀中大大小小的狐仙侍從，花草精獸打成了一片，反倒是伽絡影常常找不到她，說來也怪，穀中的一眾仙家大多是已經上了年紀的喜歡安靜的草木地仙，卻都出奇地喜歡這個九天上下來的神女，不是今天被那個仙家邀去府上吃茶就是受這個仙家邀請教自己孩子跳舞，這一段時日的涼歌，顯示出同她先前在天上時截然不同的一種模樣，在天上時隻覺得她清高，孤傲，溫柔如水卻冷漠疏離，而同長洲那些修為尚淺的地仙相處時，卻分外耐心，溫和，平易近人，眼角眉梢皆是發自肺腑的笑，比起之前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嬌婉柔媚，現在再看她的舞，少了兩分柔婉，多了幾分颯爽，竟比從前還叫人為之動容。看著涼歌的笑如落地生根的幼芽，經雨水澆濯終於生根發芽，綠意從樹根漸至梢頭，終於蓬勃盛開在眼底，像一朵隱藏著遲遲不肯開放的花，終於在陽光下婉轉盛放出原本絢麗耀眼的模樣，方知原是寒江久凍知夜色，不是尋常富貴花。每當她抬眼仔細看你的時候，一雙烏黑鎏金的眸子轉眼間便帶了旁人學不來的萬般風情，一汪幽黑的湖麵上點點的都是鋪陳的碎金。這樣的女子，想不去愛她都難。涼歌的箭法越來越準，眼中明媚的笑意也一日勝過一日，伽絡影看著涼歌，疏離的表情猶如冰山一角開裂，漸漸融化，顯出和煦的溫潤來，在涼歌看不到的地方，伽絡影的目光總是平淡又溫柔地落在她身上，淺淡笑意落進他紫粹流光的眼底，滿滿的都是寵溺。然而，我卻突然想到，故事開始的主角冥夙帝座，此時此刻在何方又做些什麽呢？若他看到這一幕，心中又會作何想法呢？想來我想的卻也不無道理，因為就在我出現這個念頭的第三天，我們心心念念的冥夙帝座，就不負眾望地出現了穀中。至於我為什麽知道那是第三天，是因為時光流轉到那一天的時候，正是個大好的晴天，伽絡影府上三天開一朵的紫藍色鳶尾正迎著晨風打開第三朵花的花瓣，而我們方才所見卻隻有兩朵。涼歌捧著水壺來澆灌，看見第三朵的開放，吵吵嚷嚷喊著那邊亭子裏喝茶的伽絡影來看，伽絡影隻好放下手中的茶盞幾步走到涼歌邊上，微微俯了身子下去：“嗯，開得不錯。”又道，“你若是喜歡，我便叫玉粹取了這幾枝做成幹花送到你房中，免得你天天惦記著。”涼歌含笑將眼神睨過去，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些微不易察的嬌嗔：“好好的花長在土裏不好，為什麽要摘下來，我寧願要自生自滅的自由，也不要備受嗬護的囚禁。”伽絡影不自覺唇角揚了一揚，停了一停，含笑道：“不錯。”“那是，我--”涼歌得意地一揚眉毛，話還沒出口，卻見玉粹一路小跑匆匆忙忙從回廊拐過來，到了跟前眼神第一個望的的卻是涼歌。伽絡影同涼歌的神色都有些微變，玉粹望了望涼歌，又望了望伽絡影，神色間有些欲言又止。伽絡影沉聲問道：“怎麽了？”玉粹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大人，冥夙大人來了。”涼歌原本明亮的眸子驟然一黯。亭子上盤繞的淩霄花悄無聲息落下一朵花瓣來，伽絡影眼神不著痕跡地瞥過涼歌，聲音卻聽不出什麽波瀾：“師弟現在何處？”“紫竹他們正在前廳服侍大人。”伽絡影點點頭：“知道了，我們隨後就到。”看玉粹身影消失在回廊盡處，伽絡影這才轉過身來看涼歌，涼歌卻隻皺著眉頭望著剛開得那朵鳶尾發呆，直到伽絡影的手掌放上了自己的頭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抬眼過去正對上伽絡影帶笑的眼，不由地又是一愣，伽絡影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幽紫色的眸子裏看不出一絲一毫隱藏的情緒，說了句：“去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