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遺忘
慕容澈第二日下了早朝，直接到蘇紗那裏，沒有想到暖香閣院門緊閉，三順上前去叫門，好半日才有人從那邊門縫裏麵回話。
“奴才見過皇上，皇上萬歲。”隱隱的，從門縫能見到幾個小太監對著門磕頭。
“你們這是做什麽？還不快點開門？”哪裏有隔著門磕頭的，三順嗬斥道，這可是大不敬。
幾個小太監麵麵相覷，其實他們心裏也好害怕，好想逃出這個地方，對待他們一向和氣的亦妃娘娘，忽然變得厲色，“隻要你們出了這個院門，立即處死。”
如今，出去也是死，不出去還是死，他們還真是兩難了。
小淺看到門口出的狀況，不用想就知道是皇上來了，連忙上前去，走進門邊，行了個萬福，“小淺見過皇上，皇上，娘娘生病了，不能見人，等娘娘好了，自然會去見皇上，天冷，皇上請回吧。”
慕容澈心中咯噔一下，病了，怎麽會病了？
“你開開門，叫朕進去。”慕容澈心裏揣度著，莫非是昨天見到他和美女共浴，心中不自在，所以故意避而不見嗎？
“皇上，非是奴婢不肯開門，事關體大，奴婢也是做不了主的，娘娘說了，這是……”
“是什麽？”慕容澈追問。
小淺牙一咬，“是遺旨。”
慕容澈如遭雷擊，遺旨，怎麽會是遺旨。
“哦，對，過了春節之後，娘娘就要封後了，是懿旨。”
慕容澈跟個幽魂一般的夢囈。
小淺實在不忍心打破他的夢想，可是娘娘說了，瞞著皇上，隻能叫事情往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不如索性都告訴了他。
“皇上，不是懿旨，是遺旨，娘娘她得的是時疫。”
小淺重申。
“你撒謊，你騙朕，蘇紗她治療那麽久的時疫都沒有出事，為什麽回來反倒得了時疫，蘇紗，你給朕出來，朕什麽都答應你，隻要你出來。”
自古皇上無戲言，這句話的分量太重了，不論誰聽到，都會歡天喜地的出來迎接他了。
“娘娘。”汪禦醫擔憂地看了一眼蘇紗。
蘇紗緊閉雙目，良久，外麵的敲門聲卻還是不斷。
三順心中暗恨，這個蘇紗真是不識抬舉，皇上都這樣了，你就是不能出來見一麵，隔著門說句話也好，怎能如此無情？
上前去抱住慕容澈，“皇上，不要敲了，娘娘她病著呢，聽不見，你的手都敲腫了。”
慕容澈瞪著血紅的眸子，“不可能，她不會聽不見的，蘇紗。”
掙脫開三順的鉗製，慕容澈又撲向門邊。
“開門，開門。”慕容澈重複著這兩個字。
汪禦醫遲疑的站起身來，蘇紗忽然睜開眼睛，看向他，“依我對慕容澈的了解，他現在正有滿腔怒火，無處宣泄，你這個時候出去，隻會被他遷怒。”
弄不好，直接叫他做太監去，人家小男生可還沒有成親呢，她怎麽能害了他？
“小清。”蘇紗伸出手去，把自己寫好的遺書拿了起來。
小清全副武裝上過來，在驛館的時候，她們不但做了口罩，還有口罩，和罩衣。
“娘娘。”
蘇紗把遺書遞了過去，“你把這個從門縫給塞出去。”
小清接過，心中酸澀，娘娘和皇上怎麽就那麽多災多難的呢。
小清隻覺得手中的東西有千鈞重，她的每一步都邁的吃力。
終於走到了門邊，外麵敲門的動靜停了一停。
“蘇紗，是你嗎？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你不可能有事的，你是天上的神女呀。”
慕容澈緊張地屏住呼吸，凝神聽著。
“皇上，娘娘叫我把這個給皇上送來。”
小清從門縫把蘇紗寫的遺書塞出去。
慕容澈瞪大眼睛，看著門縫中那薄薄的一張紙，隻有蘇紗習慣用畫眉的黛筆來寫字。
三順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皇上看起來很不對勁。
“娘娘還說了些什麽？”慕容澈緩緩地開口問道。
“娘娘請皇上派一隊侍衛在暖香閣外巡邏，要是有誰膽敢出去一步，亂箭射死，直接火葬。”小清道。
一陣風吹過，門上的紙忽然被刮向了天空，慕容澈臉色一變，“快，快追。”
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蘇紗對自己狠，可是卻很少對別人狠，看來是真的了。
一行人跟著天上那飄飄忽忽的紙，過橋穿林的，終於，那紙被樹枝掛住。
“快，快去拿梯子來。”三順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張紙，恐怕眼錯不見，就被風刮跑了。
梯子搬來，三順指使著一個身子靈便的小太監上去，“小心著點，別弄壞了。”
慕容澈雙眸緊盯著那張紙，因為字很小的緣故，這麽遠，看起來像是芝麻倒在了紙上，蘇紗會在上麵寫些什麽呢？雖然他在心裏聽拒絕這事的，可是一想到這是蘇紗最後的心願，他又怎麽能不滿足她？
捂住胸，靠在樹幹上，雙目無神的看著小太監夠著了那張宣紙，難道她真的要走了，不，他寧願相信百姓們說的，她是神女，她不會死的。
“皇上。”小太監雙手捧著宣紙，弓著腰送到慕容澈麵前。
慕容澈伸手一抓，胡亂的把宣紙團到手裏，捏著向禦書房走去。
無論如何，他不相信蘇紗會離開他。
雖然，蘇紗叫人傳話，說是她好了，自然會去見慕容澈，可是她說的話，經常會打折扣，所以，慕容澈都不敢太相信了，每天上完早朝，他都先去暖香閣轉轉。
雖然，暖香閣的大門一直緊閉著，可是聽聽三順和裏麵的小太監的對話也好。
“其實死亡並不是很可怕。”蘇紗靜靜地談論著。
“娘娘，你不要這麽悲觀，連島主那麽嚴重，我們都救好了。”雖然他學醫的第一天，父親就淳淳教誨著他，要正視死亡，可是每當見到一個個生命在自己麵前忽然枯萎，他這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
蘇紗搖搖頭，醫不自治，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汪禦醫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直在努力。
“汪禦醫，趁著我現在還明白，有些話你一定要記住，我那天給皇上的是關於我後事的安排，這裏還有一些，是關於暖香閣裏麵眾人的安排，希望你保證他們的安全，親手把這些交給皇上。”
主要就是他汪禦醫，汪禦醫性子單純，為了救治她，索性連自己都關在了暖香閣，她要還活著，或許還能為他說句話，萬一她死了呢，慕容澈豈能不遷怒？但願，他還能顧及到他們之間的情分。
蘇紗默默出神，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現在的慕容澈，心裏還會有她這個癆病鬼嗎？沒有更好，哪怕是被他遺忘，對於這些人來說，那都是一種幸福。
“汪禦醫。”蘇紗輕輕喊了一聲。
“微臣在。”汪禦醫就如同蘇紗看著島主的靜點的時候那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
“這世上有假死藥嗎？”蘇紗好奇地問道。
“什麽？”汪禦醫奇怪滴看了蘇紗一眼，趕緊又看向針管，蘇紗從來不藏著掖著，還大大方方地把一切都講給汪禦醫聽，她原本可沒想到自己會病倒，就是覺得她沒有時間接觸病人，這門手藝，有人學會了，總是利大於弊的。
“假死藥，就是吃了之後，人的身體機能陷入一種假死的狀態，三天五天之後，會醒轉的藥物。”蘇紗詳細的解釋著，雙目緊盯著汪禦醫，不想錯過一丁丁的細節。
汪禦醫驚呆了，“娘娘，這世上竟然還會有這種藥物？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這種藥物有什麽作用嗎？”
蘇紗靜靜地看著汪禦醫好久，汪禦醫一臉的求知欲，蘇紗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瞼，“沒什麽，隻是聽說的。”
汪禦醫籲了一口氣，“原來如此，要說人死三天五天吃那藥丸能活命，還有些用處，娘娘說的那種藥，不能救人，說不定還要發生被人活活埋葬的慘劇，想必，隻是杜撰出來吧。”
蘇紗聽見他這麽說，有些悵然，“是呀。”
誰會研究出這麽無聊的藥呢，被執行死刑的，偏又是杏林高手，這幾率本來就不大，還要有人密切的配合，不然不就真的死翹翹了，想那麽多做什麽，她能不能逃出生天還說不準呢。
“我恍惚記得，你的婚期就在年後，不知道我又沒有記錯？”蘇紗想起什麽來，問道。
汪禦醫默了一下，當初就是因為先皇晏駕，他們的婚期不得不延後，慕容澈定下封後的日子，就是百姓可以在那天之後嫁娶，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婚期定在了封後之後的黃道吉日，離封後大典也不過幾天的時間。
“我想，他們會理解的。”他已經派人去知會了，想必，他們會理解的吧。
“要不是因為我，又怎麽能發生這件事情，好事多磨。”蘇紗唏噓道。
“嫣然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子，會理解的。”汪禦醫辯解道。
蘇紗聽了，忍不住八卦，“汪禦醫見過你那位？”
汪禦醫臉色一紅，不過，他也明白，現在這種狀況，蘇紗能對一件事情感興趣，總比每日昏沉沉的好太多。
“微臣確實見過嫣然，對她有所了解，確實是一個宜室宜家的好女子。”
蘇紗聽了點點頭，娶妻當娶賢，這個評價很高了。
“原來是這樣。”那她就要在自己的遺囑裏麵添上一筆了，古人迷信，他們兩個定了兩回的婚期都沒有成，那麽，就會被認為沒有緣分，看汪禦醫提起他這個未婚妻的樣子，眸子裏一片柔情，想必也是極其滿意的，要是由皇上賜婚，那麽這門親事就還是上天注定的姻緣，誰也不能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