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傷口
三順就不明白了，你說皇後娘娘怎麽就那麽能折騰呢，皇上能叫小淺去看汪禦醫已經不錯了，她怎麽就這麽不知道進退？還是做媒有癮，剛進宮沒多久，就把身邊的小麗嫁出去了，現如今，又把小淺送出去，她到底是要做什麽呀。
“雖然娘娘有命令，可是，這事奴才還是要請示一下皇上的。”三順故意皺著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小淺巧笑倩兮，“有勞三公公了。”
“那你就上那邊去等著吧，”三順指了指。
小淺鞠了一躬，“謝謝三公公。”
小淺找了個有太陽的角落，靜靜地等著。
沈梁璟出來，就見到了站在一旁的小淺，他一愣，隨即走上前去，“小淺姑娘。”
小淺正蹲在地上那這個樹枝滑來滑去，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連忙站起來，冷不丁的起得猛了，晃動了一下，沈梁璟伸手要扶，忽然覺得於理不合，又縮回手來。
小淺也就是晃了兩下站穩。
“沈學士。”小淺往裏麵張望了一眼。
“娘娘的身體可大安了？”沈梁璟問道。
“恩。”小淺點點頭。
沈梁璟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麻煩小淺姑娘，幫沈梁璟帶句問候。”
“這個使得。”
小淺忽然想起什麽，“沈學士，自打娘娘病了之後，吹簫都沒有什麽力氣了，我們吹得又實在沒有沈學士吹得好，要是沈學士能過去看看娘娘，娘娘一定很開心。”
沈梁璟聽了，躊躇了一下，蘇紗今非昔比，已經是後宮之主，而且因為久病，不見外客已久，他貿然前去，會不會不大好？
“恩，我記下了。“沈梁璟點點頭。
小淺聽了，很開心，大概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看什麽都覺得比平時要好。
三順出來，衝著小淺招招手，小淺趕緊到了個萬福，“沈學士，小淺先行告退。”
快步走近三順身邊，三順看了看她那神采飛揚的樣子，心中充滿傾慕，“你跟我進來吧，皇上有話要問你。”
“是，多謝三公公。”小淺笑的眉眼彎彎。
三順扭過臉去，不肯看她的笑容。
小淺進入禦書房，心中忐忑，神情也拘謹了許多，“奴婢見過皇上。”
慕容澈一直在等她，見她進來，放下手中的奏章，“既然你們娘娘都答應了，朕也不枉做小人，就放你出宮。”
“奴婢謝過皇上娘娘。”小淺連忙跪了下去。
“隻不過……”慕容澈沉吟。
“皇上有何吩咐？盡管吩咐奴婢去做。”小淺機靈地開口。
慕容澈默默地出神，良久，伸出手去揮了揮，小淺有些不解，不過，上麵的主子不開口，她們也不能多嘴，她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慕容澈歎口氣，他很想知道蘇紗生病的那段日子，她們是怎麽過來的，可是，背著蘇紗問，真的好嗎？
這就是他最後放棄詢問小淺的原因。
“三順。”慕容澈喊道。
三順連忙進來聽旨。
“明一早，朕下了早朝，你親自帶了小淺出宮吧。”
三順答應了一聲是，慕容澈揮揮手，兩個人退出來，小淺悄悄地拍了拍胸，雖然經常見到皇上，可是，皇上要是單獨叫她說話，她還是很緊張。
三順看了一眼小淺，“你也聽到了，明天來禦書房找我吧。”
小淺連忙行禮，“有勞三公公了。”
三順揮揮手，誰叫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呢，能者多勞呀。
“三公公，小淺在宮中得得這段日子，多虧公公照顧，這是小淺的一點心意，還望公公不要嫌棄。”
三順低頭看了看小淺遞過來的荷包，小淺見他猶豫，連忙道：“三公公，你就別跟我見外了，小淺這次離開皇宮，隻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公公了，這點心意，公公留著做個念想吧。”
三順聽了，勉為其難的接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在不接受，實在是太不通情達理了。”
小淺把荷包塞給三順，轉身跑開了。
三順看著她的背影，看了看手中的荷包，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要不是太監，現在也該娶妻生子了吧。
三順回去的時候，給慕容澈換上熱茶，慕容澈抬起頭來，看到三順，想起一件事情，他放下手中的奏章，“三順，你進宮多久了？”
三順一愣，皇上怎麽想起問這個？“回皇上，已經整整十年了。”
慕容澈聽了，一臉沉思，“你可還記得當初是怎麽進宮的？”
三順聽了，一直帶著笑模樣的臉微微一僵，十年了，他一直沒有忘了當初是怎麽進宮的，那將是他終生的夢魘。
“皇上怎麽想起問這個？”三順強笑。
“朕有心想要廢除往宮中輸送太監，改作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後，這批宮中太監都老了，你看如何？”
慕容澈知道，這個應該算是一條有益於百姓的事情。
三順聽了，如同五雷轟頂，登時就覺得懵了。
“皇上，奴才做錯了什麽嗎？”
慕容澈搖頭，“三順，朕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你的家人，你就沒有想過他們嗎？”
宮中檔案他看過，三順是有家人的，而且，三順會不時的送回去些銀子，前些時候，他的家人在京城換了一座宅子，雖然不是多奢華，京城寸土寸金，能在京城置業，已經不容易了。
“奴才……”三順遲疑著說了兩個字，不知道在說什麽。
“三順，你自打進宮就跟著朕，你別局促，就當是跟朕閑話家常。”慕容澈繞過龍案，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示意三順坐下。
三順欠著半個身子坐下。
“朕剛剛問你的你還沒有回答。”慕容澈接著道。
“奴才不想欺瞞皇上，可是，奴才……”三順遲疑著。
慕容澈拍了拍三順放在桌子上的手，“無妨。”
三順聽了，小心翼翼地道：“奴才小時候家窮，兄弟姊妹多，養不起，沒法子，大姐被賣了，可是，奴才家裏還是揭不開鍋，沒法子，又把奴才賣了，買奴才的是專管宮中的執事，跟奴才的家裏人說，是做仆人，奴才被帶到了皇宮，挨了一刀。”
想起往事，三順忍不住側過身子偷偷擦了一下眼角。
慕容澈見到了，心中暗自歎口氣，“原來你是這樣進宮的。”
三順平複了一下心情，“奴才的家人，雖然是無意，可是，事情卻已經無法挽回，他們到底是我的家人，可是，要不是他們，奴才也不可能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步，皇上。”
三順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往旁邊走了兩步跪下，“皇上。”
慕容澈連忙往前探著身子，伸手扶住三順，“有話起來說。”
三順執意跪在那裏，“皇上，奴才有心裏話要說，就叫奴才跪著吧。”
慕容澈扶著他的手一頓，坐直身子，“講。”
三順匍匐在地上，“皇上，奴才自打進宮，就跟著皇上，皇上待奴才極好，奴才就算是為皇上死了，也覺得是奴才的福氣。”
慕容澈雙目幽深，他不會忘了，三順看出破綻，搶先吃下妃子送給他的糕點，差點把命都送掉的事情。
“奴才家境貧寒，要不是受了那一刀，這一生亦不會得見天顏，可是……可是……”
慕容澈見他雙肩顫抖，情緒難以自控，緩緩的開口，“慢慢說。”
三順忽然哽咽一聲，“回稟皇上，奴才跟著皇上不後悔，可是奴才這一輩子，卻隻能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說到最後，三順聲嘶力竭。
慕容澈心中有所觸動，站起身來，走到三順的身前，親自把他扶起來，三順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慕容澈掏出自己的手帕來，給三順擦了擦眼淚。
三順一臉激動地看著慕容澈，“皇上……”
“你這個樣子，還怎麽說話，起來，先喝口水。”慕容澈溫言勸慰他。
三順擦了一把臉，“奴才沒事，奴才是被皇上的仁心感動了。”
慕容澈聽了，心中一動，坐回到椅子上，示意三順也坐下。
“這麽說，你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了？”慕容澈等三順坐下，詢問道。
三順猛點頭，“皇上，奴才待家窮的謝過皇上了。”
慕容澈聽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三順的腦子，“你為何要謝。”
三順咬了咬嘴唇，“皇上頒下這道聖旨，不會有人心存感激的，甚至可能還會落下埋怨，因為皇上的這道聖旨，斬斷了許多人的活路。”
慕容澈心中一動，沒有想到三順也看透了這一點。
“隻有時過境遷，當初沒有進入宮中的男孩子們都已經娶妻生子，才能體會到皇上的一片良苦用心。”三順唏噓道，正因為如此，他才越發覺得，皇上才是真正的千古明君。
“蘇紗也是這麽說的。”慕容澈忽然很想見見蘇紗，她怎麽會想到取締宮中用太監的主意的。
蘇紗站在庭院中，看著抽枝的樹葉出神，春天了，樹都發芽了，那邊小淺的身影還在忙碌著，到處都是一派欣欣向榮，隻有她，明明還是小青蔥，生命卻要走到盡頭。
悠悠的歎口氣，蘇紗打算回去，遠遠地飄過來一縷簫音。蘇紗一愣，情不自禁的走出暖香閣的院門，順著簫音尋去。
小清拿著鬥篷追了出來，“娘娘，晚上涼，多穿點。”
“我出去走走。”蘇紗解釋道。
小清點點頭，汪禦醫和張禦醫都說過，娘娘要是能走就多走走，對身體有好處的。
一路行來，蘇紗想起一句成語，穿花拂柳。
現在雖然還不是鮮花盛放的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能隱隱的聞見一股子暗香。
“娘娘小心腳底下。”小清攙著蘇紗。
“還好有月亮，不然咱們連一個燈籠都沒有拿，還真是累不愛。”蘇紗吐槽道。
小清笑了笑，她見到蘇紗出來，匆忙回室內拿了件鬥篷追了出來，就害怕娘娘走遠了，她找不到。
“簫聲是從那邊傳過來的吧。”凝神細聽，簫聲沒有了，蘇紗喃喃道。
“會不會是前麵的那個亭子？”小清指了指遠處。
蘇紗凝神看去，隻見那邊有紅色燈籠在風中搖擺，隱隱的，有波光粼粼，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