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顧久修再次睜開眼時，思緒還未歸位，身子卻是一抖！
好冷！
他哆哆嗦嗦地抱著胸，雙手一刻不停地搓著自己的胳膊，眼睛四下打量著周圍的景象，遁入萬獸窟中那一片空洞的黑暗已經漸漸退散，抬頭還能見到一彎孤月，為大地覆上一層朦朧的銀色薄紗。
懸崖邊上寒風刺骨，迎麵撲來的冷風撩起顧久修身上可憐的碎布條，凍得他牙齒都打顫。
身後便是萬丈深淵，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意從峽穀深處湧上來。
此處正是他跌入萬獸窟的懸崖。
顧久修冷得嘴唇直哆嗦，他貓著身子跳腳，不想這一跳，竟然從腰兜裏抖出數顆晶瑩透亮的石頭。
掉落在地上水晶石打了幾個滾，零零散散地灑落一地，在月光下泛著點點晶瑩的光亮。
顧久修亮起雙眼。
係統提示：[血淚玉]，萬獸窟特有的玉石。
地上除了那幾顆血淚玉，還有他從萬獸窟帶回來的那枚石蛋，和蜷縮成一團的小黑蛇。一顆血淚玉滾到小黑蛇身邊，直至碰到它那縮成團的身子，這才停了下來。
黑頭蛇動彈一下身子，這才慢慢轉醒。
顧久修低頭數了數地上。
沒想到他這一身破爛布條，還能兜得住五顆血淚玉，好在能向小爵爺交差了。
顧久修冷得在原地跳腳，還不忘拾起一枚血淚玉，藏進自己纏在腰間的破布兜裏。
雖然他不知道洛予天小爵爺要這血淚玉有何用途，但是自身留著一顆以備不時之需，總歸沒錯。
顧久修這才撿起另外四枚玉石和那顆石蛋，他轉頭吹聲口哨招呼黑頭蛇盤上手臂，便哆嗦著身子趕緊離開崖邊。
懸崖邊上風大，一陣狂風直麵撲來，顧久修差點被刮得一個趔趄。
他蹲下身子，眯起眼睛待到飛沙走石不再肆虐，才緩緩睜開眼。
“顧九？”
耳邊的寒風呼嘯，夾著這一聲輕喚，差點讓顧久修兩泡滾燙的眼淚落下來。
眼前立著一位身著裘衣錦服的玉麵少年，他眉眼精致，鼻挺唇薄，俊傾天下的五官已逐漸長開，隻不過還留有一兩分兒時稚嫩的影子。
不肖說，這個小少年便是“闊別”七載的小爵爺洛予天。
小爵爺抬起腳步，往懸崖邊靠近，係在他頸間的棗紅披風迎風飛揚，獵獵作響。
在小爵爺身後，多年不見的謝停變得愈發壯實，不變的是謝停身邊依舊站著那頭蒼狼皇。
“小爵……咳，爺！！”
顧久修激動地張開嘴巴，當即灌入兩口冷風。他渾身打了個哆嗦，提起凍僵的雙腿朝著小爵爺撲了過去——
十四歲的洛予天不比顧久修矮多少，他唇角帶笑，任由一身襤褸的顧久修撲到他身上。
小爵爺微微揚起下巴，偏過臉在顧久修的耳邊輕聲說道：“回來就好。”
小爵爺的嗓音經曆過變聲期，這句話的語調溫柔得像是情人間的私語。
言語間帶出的嗬氣，在這天寒地凍的寒夜裏化成一團嫋嫋白煙，撒在顧久修□□的脖頸上，暖乎乎的。
小爵爺對於顧久修而言，整就一個發熱的小火爐，顧久修一抱上就舍不得再撒手，被寒風吹得要凍出冰渣子的臉蛋埋在小爵爺頸間蹭了又蹭。
洛予天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卻也沒有推開他，反倒是拉開自己身後的裘皮大衣，將黏在自己身上的人裹得更緊。
係統提示：洛予天好感度10！當前經驗值10/100。
顧久修眼睛一亮，登時來了精神！
小爵爺並未察覺到身前人的表情變化，他伸出手拍了拍顧久修的後背。
當溫暖的手心觸及顧久修□□冰涼的上身，讓人舒服得哼唧。
而顧久修——他的確是哼唧了一聲，還湊進小爵爺懷裏縮得更緊。
洛予天一挑眉，對顧久修說：“我們先離開這裏，馬車在外候著。”
說話間，小爵爺還解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顧久修身上，擋住肆虐的寒風。
謝停躍上蒼狼皇的背上，命令蒼狼皇伏趴在地，等著小爵爺和顧久修坐上來。
謝停一早就注意到顧久修手裏的石蛋，便和顧久修提起，蒼狼皇便是謝停離開萬獸窟之時，獲得獸神恩賜的石蛋孵化出來的，也正因如此，萬獸窟的所在地隻有蒼狼皇才走得進來，馬車隻能備在結界外頭候著。
顧久修凍得要流鼻涕，吸了吸鼻子，對謝停的話也隻是敷衍地聽過。
等到回到馬車內，顧久修這才呼出一口熱氣搓搓手。
厚實的車簾攔截住外麵肆虐的寒風，也捂住馬車內小火爐烘出來的溫暖。
小爵爺的裘皮大衣很是暖和，顧久修緊了緊身上這件大衣，他坐在暖和的馬車內逐漸緩和過來，臉上恢複點點血色，便對小爵爺伸出手，攤開掌心中四枚晶瑩剔透的血淚玉。
顧久修吸了吸鼻子，迫不及待地邀功道：“小爵爺，你要的血淚玉！”
“嗯？”
小爵爺將那四塊血淚玉接了過來，隨手放在一旁。
玉石上麵殘留一點點餘溫，顧久修的手卻是冷冰冰的，洛予天握住顧久修正欲收回的手，側身拿了個精致的手爐放進他的手裏。
顧久修衝小爵爺眨眨眼。
在車廂內的火光映射下，少年初長成的精致眉眼如同墨畫，嘴角微翹便勾起一抹笑意。
七歲的孩童，轉眼已是加冠的少年。
顧久修抽了抽鼻子，說道：“小爵爺……我還怕我回來得太晚，你早把我給忘記了。”
洛予天雙手環胸，歪著腦袋，一雙琉璃眸子含笑道：“我的寢室裏一直備著兩床被子，就等你回來侍寢啊。”
顧久修聞言頓時“羞澀”，眨眨眼睛詢問道：“兩床被子的用途……是一人一床被子，還是備著替換的？”
洛予天不答反問：“你說呢？”
顧久修嗬著熱氣搓搓手掌心，好似臉蛋都被熱氣熏紅了一般，扭捏道：“隻要小爵爺高興，我怎樣都好！”
洛予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轉開話題道：“你去了這一趟萬獸窟，可還記得這七年內在萬獸窟裏的所見所聞？”
顧久修眨眨眼睛，懶得跟洛予天解釋，便含糊搖搖頭：“唔……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具體的記不太清了。”
洛予天了然地點頭，並未再追問，而是岔開話題道：“當初在你臨行之前，我已經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劍契，原本以為等你進入萬獸窟會和其他人一樣暫時失去神智，卻沒想到，你在這七年裏一直保留神智，我也每天都在等著你歸來。”
顧久修一聽就誇張地反問道：“小爵爺……難道你每天都在懸崖邊上等我嗎？”
麵對顧久修一雙“感動”得亮晶晶的眼睛，小爵爺抬起頭迂回地否認道：“萬獸窟是個虛幻之境，它在天地混沌之初便已成形，至今已有上千年，結界難以攻破。即使你在萬獸窟裏還能保留神智，我對你的感知也很微弱，隻有當你得以離開萬獸窟，我的感知才會變得清晰。”
語罷，小爵爺抬起一雙淺色的琉璃眸子望向顧久修，薄唇微揚，毫不吝嗇地誇獎道：“隻花了短短七年時間便能從萬獸窟走出來，你真的很了不起。”
洛予天突然這般正兒八經地誇獎，反倒讓顧久修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馬車外的謝停一路駕車，他讓馬車直接從洛伯爵府的側門駛進府內，直到謝停“籲”了一聲，馬車才停在小爵爺居住的東苑南院門前。
南院內燈火通明。
小爵爺先下了馬車，候在門前迎接小爵爺的，依舊是那位不苟言笑的冰美人寒姐姐。
此外還有一身男兒勁裝、特意過來為顧久修接風洗塵的大術士隋染。
顧久修披著小爵爺的裘皮大衣，裏頭裹著石蛋，當他跳下馬車再次看到南院大門的時候，還隱隱覺得有些恍惚。
係統自動刪略了主角這七年間在萬獸窟的劇情，卻又在顧久修的心裏留下年輪轉逝的惆悵，仿佛他真的經曆過這漫長的七年。
顧久修看著曆經數載卻又並無差別的南院大門，他一時腦袋混亂卻理不清紛飛的思緒，就好像——記憶錯亂。
顧久修越想越亂，腦袋隱隱作痛，索性不願再想。
隋染笑眯眯地走上前來，謝停也站在顧久修身旁。
如今隋染和謝停二人，麵對顧久修說話已不再需要低頭垂眸，七年不見，顧久修已拔高身材，當年稚氣未脫的俊秀臉蛋也越發精致立體。
隋染眼含三分笑，勾起唇角戲謔道：“恭迎顧大馴獸師回府。”
顧久修毫不客氣地應承下這個稱呼，嬉笑回應：“隋大術士客氣客氣！”
旁邊的謝停出聲提醒道：“顧九，你最好低調些。”
顧久修收起臉上的得意，正經應到：“樹大招風，名高引謗的道理我懂得。”
“不僅如此。”
謝停雙臂環胸，道：“這七年來，小爵爺把你此去萬獸窟的事情全數壓了下來，府上除了伯爵大人和小爵爺，隋染、趙進、魏衛，寒姑娘和我，其他人均不知你離開伯爵府七年，還有，你從萬獸窟帶回來的石蛋要隱蔽藏好，莫讓外人看出端倪。”
顧久修聽完謝停的一番話，不由得詫異地蹙起眉頭，追問道：“我有七年之久不在伯爵府，當初混進伯爵府的方式也不低調，小爵爺是如何掩人耳目，對內對外隱瞞我離開伯爵府的消息的？”
且先不說外人，就算是在伯爵府內，元管家第一個要找他茬，這怎麽可能隱瞞得住？
隋染抬起手臂掛在謝停肩膀上，挑了挑眉，對顧久修笑道：“眾人皆知，小爵爺對貼身侍從顧九的恩寵偏愛，經年不衰；卻無人知曉，出身勾欄院的顧久修，進入伯爵府的第二日便去了萬獸窟試煉。”
顧久修被隋染說得一頭霧水。
隋染舉起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豎在嘴邊，神秘兮兮地“噓”聲道：“記住你的身份，你是小爵爺身邊最受寵的貼身侍從，可不是剛從萬獸窟歸來的大馴獸師。”
“……”
顧久修眉頭緊皺，正欲追問，小爵爺卻在此時招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