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顧久修心急地拉住大馴獸師,當即一本正經地隨口胡謅道:“大馴獸師,你之前是如何馴服破殼的蒼狼皇的?”


  對於謝停而言,任何有關馴獸的話題都能成功挽留住他將離的腳步,大馴獸師自然樂意跟顧久修一起交流“馴服萬獸窟野獸”這方麵的知識,隻是——礙於小爵爺的命令。


  謝停察言觀色地看了小爵爺一眼。


  洛予天旋身在一旁的檀木椅落座,並未打斷顧久修和謝停之間的對話。他見謝停和顧久修的目光望了過來,微微抬起下顎,示意顧久修繼續說。


  顧久修低頭摸了摸紅骷髏的禿頂腦袋,腦子裏“刷刷刷”地過濾今日的信息,避輕就重地說道:“我想請教大馴獸師,你在馴服剛從石蛋中破殼而出的時候,有沒有給蒼狼皇喂血?”


  聞言,謝停點頭道:“剛從石蛋中破殼而出的野獸,經過破殼的蓄力一擊,此時最是饑腸轆轆,處於渴血狀態的野獸倍具野性,也更難馴服,自然需要喂血。”


  顧久修奇道:“可我剛才,並沒有給石蛋喂血呀。”


  謝停一默,再次卡殼。


  大馴獸師簡直要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來說,每日倚靠鮮血飼喂的野獸剛從石蛋中破殼而出,本就是最具原始獸性和嗜血狂性的危險時期。他提前退避的原因,就是考慮到剛出生的野獸對鮮血格外敏感,不放過任何一個出現在麵前的活物,有他在場,反倒會給顧久修添亂。


  而這個時候,原主的血引尤為關鍵。


  顧名思義,“血引”的意思便是原主以自身的鮮血為食,誘引野獸以達馴服的目的。這是馴獸(單指馴服萬獸窟的野獸)的關鍵,很多馴獸師便是在血引的過程中,因為精神力不足以壓製馴獸,而被反噬。


  但是——


  即使大馴獸師翻閱了再多的古書典籍,又結合自身馴服蒼狼皇此等中級凶獸的可貴經驗,愣是沒法給顧久修馴服妖獸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停表示,近日一直很心塞。


  顧久修見謝停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就知道大馴獸師又被他無意中問倒了,不忍心再逼著他回答,出聲道:“或許……”


  顧久修低頭看著賣傻賣萌的紅骷髏,倒也不再覺得紅骷髏樣貌猙獰可怖,他對大馴獸師提出自己的猜想,道:“在我接近妖獸之前,躺倒在地上的那名婢女已經先誤闖這間屋子了。方才寒姑娘經過診治,說她是因失血過多而暈厥,毋庸置疑,那婢女必定是被妖獸吸了血。”


  顧久修說完,試探性地問:“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妖獸吸食過他人的血液,已經不渴血了,所以我馴服它的時候才不用喂血?”


  大馴獸師聽完連連搖頭,正想說“即使妖獸吸幹十個婢女的鮮血,也不及原主一滴鮮血的效力”,卻又想到那名婢女竟然沒被妖獸吸食成人幹,這已經無法用普通“萬獸窟野獸”的習性來定論。更何況大馴獸師對於妖獸的一切習性都不得而知,為了避免一直被打臉,他尷尬地咳了一聲,應道:“這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時,靜坐在一旁的小爵爺忽然發話了:“那名侍婢,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洛予天在離開伯爵府去訓練營之前,便已經將這座後屋劃為禁地,讓寒姑娘下禁令,又由大術士隋染和大劍師魏衛二人合力加強結界,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出,僅供顧久修每日孵蛋之用。


  今日亦證實了洛予天的先見之明,若是沒有施加在後屋的這一層結界,妖獸橫空出世,不等顧久修趕來馴服它,隻怕它已經將伯爵府禍害個遍。


  而區區一個婢女,明知上有禁令卻無視,甚至還能憑借一己之力穿過結界,這又豈是“誤入後屋”一個理由可以應付過去的?


  洛予天單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屈指在檀木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一雙淺色漠然琉璃眸子掃過顧久修一眼,頓時令人心底發涼。


  顧久修連應話都不由自主地變得小心翼翼:“我和寒姑娘回到後屋的時候,那姑娘已經在屋裏了,這事還得等她醒過來才能問個清楚。”


  洛予天直截了當地應道:“無妨。”


  顧久修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


  正在此時,寒姑娘前來傳話:“小爵爺,那名侍婢已經醒了。”


  洛予天望向寒姑娘,問:“她有說什麽嗎?”


  寒姑娘垂眸應道:“大藥師說她由於驚嚇過度,造成選擇性的失憶,對於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在短時間內是想不起來了。”


  顧久修:“……”


  這種隱藏劇情的即視感,真是讓人心煩氣躁。


  洛予天點頭道:“這些都無關緊要。”


  顧久修疑惑地看向洛小爵爺,等著他說出更為重要的事情。


  小爵爺的目光再次落在顧久修身上,準確來說,應該是顧久修身後。


  隻見紅骷髏還黏在顧久修身後,十截小指骨緊緊揪著顧久修的下擺,時不時偷偷探出小半個禿頂腦袋,瞄一眼外麵是何情況。


  洛予天單手托腮,淡漠的雙眸難得染上幾絲笑意,他對寒姑娘說:“你去把魏衛叫回來。”


  寒姑娘應道:“是。”


  “等等,”小爵爺又叫住寒姑娘,道:“你讓他把平日裏繡花織毛衣的裝備,都拿齊了帶過來。”


  “……”


  寒姑娘隻當小爵爺有更加要緊的事情要吩咐大劍師去做,卻想不出任何緊要的事情需要鉤針和線團。


  顧久修:“……”


  他莫名其妙地在小爵爺身上看到了“初為人父”的錯覺。


  ***

  而事實就是,小爵爺放著雞飛狗跳的伯爵府不搭理,將在前營陣地忙活的大劍師調回來,隻為了給紅骷髏縫製一身新衣。


  後院裏。


  顧久修嘴角抽搐地坐在矮桌前,眼看著滿麵紅光的大劍師穿針引線和飛針走線。


  不知為何,顧久修總覺得,相對比拿劍的大劍師,拿著針線更能讓他擁有歸屬感和幸福感。


  紅骷髏由顧久修抱坐在身前,脊椎骨上架著的骷髏腦袋像是撥浪鼓一樣,時不時地左轉右轉,發出陣陣“哢哢”響。


  寒姑娘拿來幾個麵具任它挑選,放在鑲邊的絲綢軟墊上的麵具一副比一副精致。


  那些麵具與顧久修當日所挑選的半邊麵具不同,這些都是完整的麵具,隻留出眼睛的空隙。


  顧久修無可奈何地對紅骷髏說:“你自己選一個吧。”


  聞言,紅骷髏怯生生地伸出小短手,纖細的食指指骨對著托盤上的紅紋麵具一點,倏地又猛地縮回來。


  寒姑娘忍俊不禁。


  顧久修拿起托盤上的紅紋麵具給紅骷髏戴上,麵具是半軟殼的模具,包裹住裸||露在外的頜骨,也將紅骷髏凹陷的鼻骨和眼窩都撐起來。


  圓圓鼓鼓的小臉蛋倒也可愛。


  ……


  伯爵府折騰了一整日,總算趕在伯爵大人回府前恢複安寧。


  正當元管家黑著臉,在賬單上劃了一筆又一筆整改府內的開銷,洛伯爵卻因洛予天一句“妖獸出世”而喜上眉梢。


  縱觀洛伯爵高居伯爵一位多年,見多識廣,卻也未曾親眼見過“妖獸”,也不曾見過“能夠馴服妖獸的馴獸師”。


  當洛伯爵屈尊下降,和洛予天一同出現在後院時,顧久修和魏衛、寒姑娘起身相迎,隻見顧久修身後跟著一團火紅色的小胖墩,偷偷地探出半邊臉來。


  洛予天在顧久修身側蹲下身,嚇得紅骷髏貼緊顧久修的衣擺,不敢抬頭。


  出自大劍師之手的火紅裘連帽披風,將紅骷髏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戴著麵具的臉。


  洛予天揪了揪紅骷髏頭上的連衣帽,逗它道:“出來給爺爺看看。”


  顧久修:“……”


  洛伯爵卻是麵色不改地笑著,甚至頗為期待,能從那一團紅球聽到一聲“爺爺”的稱呼。


  紅骷髏緊緊地扒拉著顧久修的衣擺,怯生生的模樣和傳說中嗜血弑主的凶殘妖獸的形象相去甚遠。


  伯爵大人的視線落在紅骷髏露在火紅披風外麵的手指骨和腳指骨,他抬手一揮,對寒姑娘說道:“去北苑把天蠶絲拿來,讓大劍師給它做雙鞋子和手套。”


  寒姑娘領命而去,大劍師也回趟前院取東西。


  屋裏剩下洛伯爵和小爵爺,還有顧久修三人。


  洛予天逗弄了紅骷髏一會,問道:“我倒是真的好奇,這樣一隻妖獸,殺傷力能有多大?”


  對於小爵爺這個問題,顧久修也答不上話,就連他自己也很好奇。


  洛伯爵應道:“傳說,若是妖獸馴獸師帶著妖獸上戰場,一人一獸,便可頂替一整個兵團。”


  顧久修聽得這句話,頗為驚訝地瞄了洛伯爵一眼,沒想到洛伯爵對妖獸的了解,比大馴獸師還靠譜些。


  顧久修偷瞄的視線剛好撞上洛伯爵的目光,隻見洛伯爵眼裏含笑,慈眉善目地看著顧久修,道:“雖然外界未曾有過妖獸出沒的消息,傳言真假參半,難以區別。但是,大千世界,能人輩出,我相信當今的妖獸馴獸師並非舍你無二,隻怕其他妖獸及其馴獸師正蟄伏於暗處,伺機而動。”


  顧久修被洛伯爵兩句話說得一愣一愣的,道:“伯爵大人的意思是……?”


  洛伯爵沒有回答顧久修的問題,而是笑道:“你年紀輕輕已是妖獸馴獸師,可謂前途無可限量,自古良禽擇木而棲,如今我們伯爵府,於你而言也不過是小廟堂。以你目前的身份,雖不足以自立門戶,七大侯爵府卻可任你選擇。”


  顧久修被洛伯爵彎彎繞繞的說辭繞了一圈,這才聽明白洛伯爵話裏的意思,當即表明立場道:“洛伯爵言重了……”


  顧久修道:“有句俗話說的好,‘忠臣不事二主,一馬不跨雙鞍’,當年我選擇留在小爵爺身邊就不曾想過要離開。更何況……我在外的名聲早已和小爵爺綁在一起,如今再想避嫌,怕也是避不過了。”


  洛伯爵微笑道:“如此說來,在外的傳聞可是事實?”


  “……”


  在外的傳聞那麽多,您老指的是哪一個?

  顧久修瞥了洛予天一眼,隻求救場。


  恰好洛予天也抬頭望向顧久修,二人對視,隻見洛予天目光淡然,勾起嘴唇笑道:“不過是‘有名無實’罷了。”


  顧久修:“……”


  洛伯爵頷首道:“那就爭取盡早‘實至名歸’吧。”


  洛伯爵和小爵爺的對話意味深長。


  顧久修:“……”


  ?


  為什麽他有一種麵前的父子倆正聯手坑他的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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