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顧久修心中叫苦,眼看著洛予天擺手示意寒姑娘和謝停二人退下去,他卻不敢多說二話,就怕再次觸及小爵爺的逆鱗。


  屋內浮動著一盞盞燈火,銀色鏤空的燈托在半空中悠悠然地浮動,引得紅骷髏好奇萬分地站在燈托下麵,屏息凝神地盯著瞧。


  一室暖光描繪出紅骷髏臉上的紅紋麵具的輪廓,也映照出骷髏頭空洞洞的眼窩。


  少了紅骷髏來回挪步“哢擦哢擦”瞎晃悠,屋裏隻剩一片寂靜,靜得顧久修可以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洛予天的目光在紅骷髏身上停留許久。


  久得好似忘了屋子裏還有一個顧久修。


  “小爵爺……”


  顧久修忍受不了小爵爺的冷暴力,率先開口打破這片折磨人的沉寂。


  洛予天可算回過頭來,兩眼漠然地看向顧久修。


  麵對小爵爺的目光,顧久修咽了口口水,心裏著急解釋卻又無從說起。


  洛予天對顧久修道:“過來。”


  “……”


  顧久修心有餘悸,慢吞吞地挪到小爵爺所坐的矮桌對麵。


  洛予天見顧久修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放緩語氣,輕聲說:“我答應過不會碰你,就一定會信守承諾,你不用如此防備我。”


  顧久修自然感激小爵爺的“信守承諾”,可他依舊欲哭無淚。


  “小爵爺……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承諾……”


  洛予天蹙眉道:“那是為何?”


  顧久修低著頭,頹喪著臉,道:“我得了一種病……”


  聽到這話,洛予天的眉頭蹙得更深:“什麽病,有叫趙進給你看過嗎?”


  聞言,顧久修點了點頭,複又搖搖頭。


  沉默良久。


  顧久修遙想上一次接受係統懲罰,對小爵爺發情的時候,他還能把“自己”反常的行為解釋為“失血過多,身體不適犯糊塗”,這一次既沒嗑藥又沒喝酒,就怕小爵爺會當他是被鬼祟上了身,回頭找人做法收了他。


  思及此,顧久修還未“發情”,卻不得不慎重考慮“事後處理”。


  顧久修思慮再三,越思慮越亂,最後一咬牙,索性自暴自棄地跟洛予天坦白道:“小爵爺,我不是擔心你毀約,我更怕有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忍不住想要……強上你……”


  顧久修的聲音越說越小,腦袋裏自動腦補出一係列#看見小爵爺就發情#的畫麵,彌補了記憶中那段因接受係統懲罰而留下的空缺。


  “……什麽?”


  洛予天第一次卡殼,臉上的表情變化好不精彩。


  顧久修以為小爵爺沒有聽清,便厚著臉皮又說了一遍:“我怕自己有時候……會對你發情。”


  一語落地。


  洛予天從震驚中晃過神來,當即怒嗔道:“放肆!”


  顧久修被小爵爺突如其來的一聲嗬斥,嚇得一臉懵逼。


  小爵爺一雙琉璃眸子透出冷冷淡淡的光,眉頭緊蹙,麵色微慍,冷聲道:“你的意思是,你對我也有那種……*?”


  這句話,小爵爺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如他所言,小爵爺認為自己對顧久修的感覺,隻是出於*,無關感情。


  作為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小爵爺,即便洛予天懂得“英雄不問出處”的道理,懂得禮賢下士,不在乎下屬的出身是高貴的豪爵、抑或是卑賤的賤民,他的認知,卻從小就被周圍的人事物所潛移默化。


  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階級對立,令“妓娼為賤”這種觀念根深蒂固地紮根在所有人的意識裏,上位者自滿,低賤者自卑,麵對“王霸氣”的花生子身份,所有人都會不屑地“嘁”一聲,或輕蔑,或鄙夷,或冷眼置之。


  而洛予天大概是後者。


  如今顧久修不過是因為妖獸馴獸師的身份,其利用價值讓洛予天無法再漠視他。


  但是,即便顧久修是當世難得的妖獸馴獸師,階級對立的矛盾依然存在,小爵爺的潛意識裏認定,他可以對顧九產生*,而顧九對他有*,就是對他大不敬。


  男風曆來盛行,而為了防止男人淫||亂後院,有些納男妾、養男寵的豪爵侯貴,在接納男妾男寵進府的時候,還會明令要求淨身。


  所以,七年前的“王霸氣”說要侍寢,懵懵懂懂的小爵爺並未驚訝;今時今日的“顧久修”說要強上,深諳世事的小爵爺怒斥放肆。


  “你對我也有那種……*?”


  小爵爺這句話,著實問得顧久修一臉窘迫,他隻能硬著頭皮坦白道:“有時候會有……那種*。”


  聞言,洛予天冷著臉不語。


  夾雜在兩人之間的氣氛冷得如同臘月嚴冬,滴水都能凝成冰渣子。


  ***

  顧久修尷尬地站在小爵爺麵前,站著也尷尬,坐下又不好,無處遁形。


  好在這時候,紅骷髏扭著四肢鬆散的骨頭,“咯擦咯擦”地跑回來黏著顧久修。


  顧久修正愁著無處分散注意力,順勢就彎腰將紅骷髏一把抱起身,哪知道,因為他用力過猛,竟然將紅骷髏攔腰截斷……


  顧久修:“!!!”


  洛予天:“……”


  紅骷髏的上身連著披風一起被顧久修攬在半空中,骨盆以下的雙腿套著一雙白鹿靴,卻還穩穩當當地站立在地上。


  “哢哢哢——”


  紅骷髏晃著兩隻小短手,不停地掙紮。


  顧久修驚魂未定,趕緊將紅骷髏的上半身“插回”地上的那雙腿——在這過程中,洛予天還幫著拉開礙事的披風下擺。


  經過這麽一折騰,一身火紅色披風的紅骷髏就猶如一團溫暖的火焰,總算讓洛予天和顧久修二人之間驟冷的氣氛回了溫,打破方才僵冷的局麵。


  顧久修小心翼翼地抱著紅骷髏,直把紅骷髏當成骨質疏鬆的小祖宗好生供著,也還能有個正當的理由在小爵爺對麵的軟墊上落座,緩解一下自個兒站得發僵的雙腿。


  洛予天將手中泛黃的古書籍卷成筒狀,卷起,複又鬆開。


  兩人坐於矮桌對麵,卻是相對無語。


  唯有紅骷髏嘴巴閑不住地咬合上下頜骨,一個勁兒發出“哢擦哢擦”的響聲。


  洛予天給自己麵前的水晶杯盞倒了半杯茶,潺潺流水從純色瑪瑙水壺的壺嘴傾瀉而出,伴隨一陣斟茶的“咕嚕”聲,引得紅骷髏好奇地探起腦袋,直瞅著他倒茶的動作,磨牙的“哢擦”聲也總算能夠消停片刻。


  洛予天隨口問道:“它吃什麽?還是依舊要由你來喂血?”


  “啊?”


  顧久修還沒回過神就被小爵爺的問題給問倒了,也被小爵爺轉眼間就息事寧人的語氣給搞蒙了。


  顧久修見兩人之間緩和了氣氛,心裏盤算著,若是他此次沒有把握時機,跟小爵爺一次性把事情攤開來說,以後注定都會是個爛疙瘩。


  思及此,顧久修抬起頭瞄了小爵爺一眼,小心翼翼地重提剛才的話題:“小爵爺,方才我跟你提到的,有時候我會控製不了自己……”


  聞言,洛予天端著杯盞的手在空中一頓,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水晶杯盞的杯壁,繼而穩穩當當地送到嘴邊。


  小爵爺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香茗,懶得掀起眼皮去看顧久修一眼,表明他不願在這話題上和顧久修多費口舌,卻也沒有立即打斷顧久修的話。


  顧久修謹言慎行地觀察著小爵爺的臉色,一邊醞釀情緒,試圖能繞個彎兒來跟小爵爺解釋其中的利害關係:“小爵爺,我當初選擇追隨你,並不是單純地貪圖伯爵府的庇護,正如伯爵大人今日試探我的那番話,我現在完全可以去投靠侯爵府,可是——我不會去,也不能去。”


  顧久修信誓旦旦的說辭並沒有說動洛予天。


  小爵爺隻是抬起眼眸,眸光淡然,薄唇微動:“‘不能去’的理由是什麽?”


  顧久修坦然道:“除了你,我不會追隨第二個人。”


  顧久修這句話說的倒也不假。


  在這個世界裏,能夠決定顧久修生死的人,可能會有很多個;能夠決定顧久修去留的人,卻隻有一個洛予天。


  聞言,洛予天漠然的淺色瞳眸未起一絲波瀾,依舊隻是冷冷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顧久修知道,單憑電視劇裏推向感情高||潮的“賣腐表白”隻能激起觀眾的春心萌動,卻無法得到洛予天的信任。


  他麵色凝重地繼續說道:“理由很簡單,因為你身上對我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力。”


  顧久修略一停頓,洛予天道:“繼續說。”


  顧久修緊接著說:“就好比馴獸和馴獸師之間的精神力羈絆,在我自身精神力不足的時候,你對我的吸引力尤甚,所以我想親近你的時候,並非出自我本人的意願,而是出於身體的本能……但是!!”


  顧久修拔高聲音強調道:“小爵爺!不管我對你怎麽發情,你可千萬甭搭理我,最好是直接一臉盆冷水給我潑過來,讓我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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