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顧久修心虛地抬起頭，很是別扭地看了洛予天一眼。
麵對鍾雲傾的挑釁和雷一鳴的蔑視，隻見洛予天垂眸不語，左手握住劍柄，緩緩地將後背的大劍拔了出來。
擎天劍的劍刃上布滿鏽斑，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麵，連該有的劍光都不見蹤影。
鍾雲傾見狀，麵上笑容不變，將顧久修往後推了兩步。
鍾雲傾的佩劍就別在腰間，不似擎天劍那般笨重，其佩劍名為疊影，劍身如流水般泛著冷冷的劍光。
由著鍾雲傾拔劍出鞘，一舉一動，一貫優雅。
場上劍光晃眼，顧久修隻覺得被光斑閃得睜不開雙眼，他眯著眼睛，抿唇望向冷著臉色的洛予天，卻再也捉不到洛予天默契投來的視線。
顧久修心裏很矛盾，此時既期待著洛予天會為了他不顧一切，卻又不想擾亂洛予天步步為營的計劃。
顧久修張了張嘴，終是無話可說。
現場氣氛十分低沉，大術士隋染拉了發呆的顧久修一把，顧久修愣愣地回過頭，隻聽隋染沉聲道：“跟我來。”
場中二人對峙，戰局蓄勢待發。
隋染帶著顧久修退離戰圈，對麵的雷一鳴則是抱胸站在原地看好戲。
雷一鳴似乎是覺得，單就洛予天方才勉強才扛得住他攻擊的表現來看，鍾雲傾對戰洛予天，不過是一招定勝負的局麵，絕不會擴大戰圈，更談何波及於他。
至於顧久修被隋染拉到一旁，趙進、謝停和魏衛三人隨後跟上。
“顧九。”
四大高手的臉色均算不上好看。
顧久修一對上昔日同伴的質疑眼光，當即別開視線，他知道隋染等人要問什麽，可是他又什麽都不能說。
趙進雙手握住顧久修的雙臂，強迫顧久修抬起頭看，大藥師難得正色道：“顧九，趁著鍾雲傾和小爵爺對戰，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裏吧。”
說罷，大藥師的手掌要去拉顧久修的手腕，卻被顧久修掙開了。
顧久修低聲道：“我不走。”
“……”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可怖的死寂。
隨即，趙進頗有幾分氣急敗壞地問道：“你當真要跟鍾雲傾走嗎？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麽苦衷——是因為小紅在鍾雲傾手裏嗎？”
對於顧久修突如其來改變的態度，趙進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顧久修抬起頭，抿唇看向眉頭緊鎖的大藥師，冷靜地說道：“我是自願加入鍾雲傾的陣營的，我也要為自己做打算啊，再算繼續留在洛予天身邊，我也不過是白白被他利用罷了。”
語罷，顧久修甩開趙進的手，轉身往一旁走去，和洛伯爵府四大高手保持三米開外的距離，劃分陣營的意思不言而喻。
顧久修和四大高手之間驟降的氣氛，正如場中對峙的洛予天和鍾雲傾二人。
鍾雲傾麵帶微笑，溫柔如斯；洛予天麵無表情，冷峻無言。
沒有多餘的開場對白，洛予天揮劍之間，劍下生風，卷起一地飛揚的塵土。
頃刻間——
不見刀光劍影，但見一黑一白兩道劍氣直衝雲霄！
一招過後，鍾雲傾被震得連退幾步，劍抵地麵，這才抵擋得住迎麵而來的衝擊波。
在旁觀戰的雷一鳴滿臉驚訝：“劍尊中階？”
隻見背負了十幾年草包罵名的洛予天，此時手握擎天劍，穩如泰山地站在原地，與鍾雲傾的正麵交鋒甚至還略勝鍾雲傾一籌。
麵對這一切，顧久修站在場外，張了張嘴巴，眼神複雜地看著洛予天當麵爆發自己的實力。
外人震驚的是——被謠傳草包的洛予天，竟然也有劍尊中階的修為；而顧久修驚訝的是——洛予天為了他，在外人麵前暴露了自己的修為等級。
鍾雲傾拔起點地支撐的疊影劍，光潔的手背擦過下巴滑落的汗珠，抬起頭，笑容不變，優雅如斯地對洛予天說道：“看來，顧九對你而言的確很重要，竟然能逼得你出手……”
——重要得不惜暴露隱藏多年的實力。
鍾雲傾這些年通過潛入洛伯爵府數年的姚瑤了解情報，對洛予天的實力顯然早已心中有底，所以麵對此時爆發出劍尊中階修為的洛予天，鍾雲傾並沒有感到驚訝，就如同鍾雲傾對外散布的消息，傳出自己剛剛達到劍尊低階的修為，事實上他已經步入劍尊中階整整一年。
在這個獨尊劍修，勝者為王的世界裏，隱藏實力才是上上之策。
真正令鍾雲傾驚訝的是，洛予天隱藏實力十幾年，卻會為了一個所謂男寵而爆發。
鍾雲傾微微勾起唇角，對洛予天道：“雖然顧九對你很重要，不過嘛——我就喜歡奪人所好。”
話音落地，鍾雲傾揮劍直起，絞起一地迷眼的風沙。
疊影劍不負其名，錯綜複雜的劍影令人看得眼花繚亂，更致命的是，每一道劍影都是實體，並不單單是迷惑誘敵的擺設，被洛予天手中的擎天劍一一擋下，發出鏗鏗鏘鏘的冷兵器撞擊聲，銳利得好似能夠撕破人的耳膜。
洛予天站在原地不動，手中的擎天劍“噌噌”冒出一團團暗紅色的劍氣，黑紅似血的劍氣從劍柄遊走到劍尖，夾帶著若隱若現的“嗚嗚”哀嚎鳴叫聲，愣是讓人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對！”
雷一鳴站在場外，專心致誌注意著場上每一個打鬥瞬間，他忽然沉聲道：“洛予天的修為沒有達到劍尊中階，釋放出劍氣的隻是洛予天的佩劍！”
此話剛剛落地，鍾雲傾的疊影劍和洛予天的擎天劍正麵交鋒，“鏗鏘”一聲，繚繞在疊影劍之上的團團白色劍氣，瞬間被炸得四散飛散，那些故弄玄虛、重重疊影的幻境頓時破滅，疊影劍的原身瞬間顯露原形。
鍾雲傾還未反應過來，拔劍旋身閃過，險而又險地避開與擎天劍的正麵衝突，卻還是沒能避開被擎天劍擦破胳膊。
大道口子割開鍾雲傾的衣衫，隨即有鮮血滲出——
下一秒，眾人皆驚！
隻見鍾雲傾胳膊上的傷口不是鮮血染紅衣衫，說是流血倒不如說血珠是被外力吮吸出來的，一顆顆成形的血珠飛濺而出，盡數落在擎天劍的劍身之上，猶如點點春雨，滋潤幹裂的大地那般，血珠被擎天劍的劍身全部吸食殆盡。
擎天劍的劍身躥起一團愈發濃烈的暗紅色劍氣，尤如燃燒的淺色火焰，火舌舔舐，包裹著鏽色斑駁的劍身，刹那之間，劍身之上的鏽斑自動脫落，黑黃色的劍身宛若幹涸的河床，還殘留著交錯繁雜的裂紋。
顧久修的眼睛跟不上場上打鬥的移動和變化，但是周圍傳來的似有若無的咽嗚聲卻聽得更為清晰，好似遠方傳來的哀嚎，不絕如縷，聲聲哀怨，令人動容，卻又令人陡然冒出一身雞皮疙瘩。
“……”
眾人皆默。
饒是大劍師魏衛，他也沒有見過如此可怕詭異的劍修佩劍。
隻見鍾雲傾往日波瀾不驚、溫柔爾雅的麵孔上總算出現驚嚇的表情，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臉，眉頭緊鎖，薄唇緊抿，足尖點地，登時飛離洛予天的戰圈當中。
原本悠然自得地站在場中看戲的雷一鳴，早已離開洛予天和鍾雲傾的戰鬥圈，表情震驚地看著洛予天手中詭異卻又實力過硬的擎天劍，他在雷侯爵府見過千奇百怪的兵器，卻從未見過如此逆天的武器。
雷一鳴張開薄唇，不確信地問：“這是……上古神器？”
洛予天手中的擎天劍被一團團繚繞的煙霧包裹著，開了血光的擎天劍，鏽斑褪盡，劍氣如同流水那般，包圍著通體透紅的劍身徐徐流轉。
雷一鳴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
這時，訓練場外傳來連續不斷的腳步聲，楊岩峰帶領一隊鑄劍山莊守衛急忙趕到，看到的正是洛鍾二人停戰的局麵——鍾雲傾胳膊帶傷，洛予天手中靈劍不沾鮮血，雷一鳴劍未出鞘，麵色凝重地盯著洛予天，在場還有洛伯爵府四大高手等人。
楊岩峰眉頭輕蹙，道：“這是……怎麽回事？”
在場無人應答，楊岩峰卻是猜得七七八八，方才兩道劍氣直衝雲霄，隻怕已經打擾到劍神峰上的三大劍神清修，楊岩峰本以為是雷一鳴找上鍾雲傾大打出手，未曾想過，竟然是洛予天對戰鍾雲傾。
一黑一白兩道劍氣，均是劍尊修為，楊岩峰目光複雜地看向洛予天：如此一來，三位出世開化的天賦型劍修，年紀輕輕均已步入劍尊修為，這倒也無需大驚小怪。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洛予天握著擎天劍垂在身側，提起腳步，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洛予天麵朝的方向，便是顧久修所在的地方。
顧久修的眼睛不敢直視洛予天的目光，隻敢盯著小爵爺的那雙鞋朝他走近。緞麵鞋底踩在地麵上，本是極輕，顧久修卻覺得，迎麵走來的小爵爺，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擔著千鈞。
鍾雲傾捂著胳膊上的傷口，看著一步步走近顧久修的洛予天，卻沒有打算插||入洛予天和顧久修之間。
洛予天在顧久修麵前駐足。
顧久修避無可避地抬起頭，看著洛予天。
“顧九。”
洛予天的聲線依舊低沉帶著磁性，卻不帶一絲溫度和感情。
顧久修心虛地別開臉，聲音微顫，不等洛予天說完便打斷他道：“我不跟你走……”
“嗯？這樣啊。”
洛予天歪了下頭，唇角微微上提，衝旁邊的四大高手示意道：“打暈帶走。”
“……”
顧久修還未來得及反駁，隻覺後頸一疼，當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