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粘魚
次日清早,有魚買了好些樂器和玩物準備捎給握蛋,堆成小山的馬背再容不下任何東西。穆朗雖是糙漢,卻是個敬重文化的人,收羅了兩輛馬車的書籍要帶回北僚。這樣一來拖延了行程,穆朗吩咐其他人攜藥火速回國,自己跟有魚隨後跟上。
城門外,穆朗止步停在道旁,頻頻回望帝都。有魚看他模樣,哂笑道:“向往留在中原了?怎麽手裏還牽著一匹多餘的馬。”
有魚本不想提這匹空閑的馬,但這匹烏色駿馬壯碩矯健,好像在哪裏見過,很是熟悉。
“哪有,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回家,見這匹馬好,我當然占為己有了。”穆朗眼神閃躲,他逗留是另有意圖,見有魚莫不留戀的模樣,反問道:“你看上去倒是一點不在乎這個生你養你的地方。”
有魚本想多看一看四野的風景——長河綠堤、翠峰疊影,卻被穆朗一句“生你養你”掃了興致。有魚垂下頭,外表看似灑脫,心卻像一團亂麻複雜而冗長,訣別這山河容易,要訣別這的人情太難。此次回都,他遇見最不該遇見的人,雙腳仿佛被扣上帶鉛球的枷鎖,寸步難離。
有魚腦海裏依稀記得封淡淼說要做自己的奴隸,有魚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幻想他是認真的,這樣起碼還能空歡喜一場。但有魚絕不會給他坦白的機會,萬一這又是他一句戲言。
有魚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你忘了,這是個要殺我攆我的地方。”
“你就不想念你的妻子家人?”穆朗知道有魚在中原有妻室。
“談不上家室,政治聯姻,權力交換而已。快走吧,別耽誤時間。”有魚揮了馬鞭,催馬啟程。
“別急別急,大胡子他們不已經快馬加鞭地趕回去了嘛。”穆朗捉急地看向城門,期望的人還沒出現,但瞧見護城河邊上的翠柳,刻意挑起話題拖住有魚的步子。“嗨,你知不知道那個宸王是什麽來曆?”
“不知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有魚忽的一臉“別跟我提那嘎”的憤態。
“別那麽執拗,知道你不喜歡封兄弟,但宸王是宸王,聽說他是個寬厚仁慈之人,受萬人敬仰,隻可惜年紀輕輕。”穆朗同情地歎了口氣:“哎,天妒英才,若能一睹宸王英姿,也不枉來中原走一趟,你說呢。”
“一個寬厚仁慈,一個用兵如神,於是封淡淼和宸王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有魚不甘心地冷哼一口氣,語氣尖酸刻薄,但心裏頭是拔涼拔涼的,感到自己完完全全被那個宸王比了下去,渺小得嵌入土裏。
穆朗點點頭:“如果宸王是一名女子,就再好不過了。”
有魚握緊了拳又無力的放下,意識到自己是厭屋及烏,這樣的情緒不好,顯得過於小腹雞腸。如果宸王活著,如果他跟封淡淼是情投意合,按理說自己還應該祝福他們。
可宸王他到底是誰…被穆朗提起,有魚心頭癢得難耐,他好奇封淡淼愛慕的會是怎樣一個受萬人敬仰的好男兒。但盡管好奇至極,他也不會去問路人,因為他不願表現得過於在意封淡淼的私生活。
誰能料想到他有多麽覬覦宸王的地位,就連他自己都不知。
這時,一位漁夫挑著兩水桶的魚進城,想來是去集市交易。穆朗喊住了漁夫,有魚以為他想吃魚,豈料他居然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這位老兄留步,”穆朗指著柳樹問道,“聽說那裏是宸王塚,您可知宸王姓什麽叫什麽?”
有魚心頭一緊,認真地凝著漁夫。
漁夫放下擔子,露出熱情的微笑,努力比劃著雙手,張嘴卻隻發出“啊呃”的聲音。
有魚失落地微合了眼簾:“原來是個啞巴。”
穆朗也無奈道:“老兄你想說什麽,慢點說…我猜不出你的意思。”
漁夫是個有強迫症的人,解釋得非常吃力,在有魚倆人沒弄清楚之前他絕不停止解釋,絕不善罷甘休。漁夫想了一會兒,眼前一亮,撈起水桶裏的一條鯉魚湊近穆朗跟前:“呃呃…”
穆朗愣了一會,以為漁夫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我不是要買魚,我是問宸王的名字。”
漁夫更是激動地拽住魚尾,將鯉魚在他眼前狠狠地抖來抖去,“啊,呃!”
穆朗移動身子靠近有魚,鬱悶地小聲問道:“他是不是聾子,不知道我在問什麽?”
有魚搖頭表示不知。
看有魚兩人疑惑的看著自己,漁夫焦急得快要崩潰,直跺著腳,掏出自己項上戴著的破玉墜子遞到穆朗眼前,一手拿玉,一手拿魚。
“呃!呃!”
穆朗撓了撓頭:“玉…魚?”
漁夫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連連點頭,玉(鬱)和魚中間隻差一個字了!
穆朗思索了一會,恍然大悟,不悅地連連搖頭:“不不不,買一條魚要花一塊玉,太貴了,我們不買魚不買魚。”
漁夫臉色一癱,忽然冷得像一個死人。一個人即便有再大的熱忱也經不起有魚倆人智商的摧殘,罷了,漁夫重新挑起擔子,無趣的入城去。
有魚失落地聳了聳肩,調轉了馬頭。
“喂喂,等等我!”
遠處傳來封淡淼的喊聲,有魚似若驚喜,下意識地連忙回頭,看見他背著包裹匆匆趕來。
封淡淼跑到跟前,大喘粗氣地伏在烏馬背上,有魚這會兒才驚想起這匹馬是他的專屬坐騎,叫做“步虯”,話說它行越飛禽,野行萬裏,跟烏騅赤兔一樣是難得一遇的寶馬,重點是自己還騎過。
有魚冷臉凝著穆朗:“原來你在等他。”
穆朗憨然地笑了笑,瞥了一眼旁邊的兩輛馬車,討好說:“這麽多的書總得有個教書先生吧,封兄弟不僅識字還會功夫,又願意跟我們去北僚無償教書,我們撿了個大便宜,何樂不為呢。”
“你知不知道他是個瘋子。”有魚瞪了穆朗一眼。
“瘋子不教書,也總能去北僚找媳婦吧,”封淡淼隨意地應了一聲有魚,然後轉向問穆勒,“你不是說北僚的姑娘喜歡聽故事嗎。”
穆朗:“當(然)…”
有魚咬了壓根,沒等穆朗說完就道:“所以你任留他這個毒瘤去禍害我們國家的姑娘?”
明明很掛念他,現在他跟來了,有魚又莫名的不爽。有魚堅信封淡淼是有目的的,但著實不知他的企圖是什麽。
穆朗啞了,吞吞吐吐道:“沒…沒那麽嚴重,我北僚歡迎任何一位遠客,何況封兄弟是我們的恩人。”
封淡淼翻了個白眼,騎上了步虯,“宸王跑到北僚去了,我去找他,行不?”
有魚心頭一怔,宸王居然活著,那他倆豈不是要終成眷屬…有魚掩不住口,本能地反駁道:“北僚沒這號人。”
“有。”
“沒有!”有魚揚鞭調轉了馬頭,冷冷地拋給了穆朗一句話,“一切後果你自己承擔。”
穆朗連忙拍了拍封淡淼的肩膀,安慰道:“封兄弟你別往心裏去,果坦浮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
封淡淼凝著有魚走去的背景,尷尬的揚了嘴角,“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