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背對著窗戶
夜幕升起,梁小涼等人坐在大巴車上,車內仍舊是死一般的沉默。
十五輛大巴車,如果不分班級的話,隻需要三輛就能夠將所有人栽回去。
一班剩的人還算是多的,足有九個。
有的班級就隻剩下了三四個人。
傷亡最重的一年五班就隻剩下了一個人,就連導師都戰死在了那條山路上,那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車廂裏,終於是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淹沒在了汽車的轟鳴聲中,此刻是夜晚,四周卻忽然起了光亮,梁小涼並沒有探頭去看,他知道那是長白山上蔡華等人正在燃燒異獸的屍體。
這場火會燒很久,他們心裏的火會燃燒更長時間。
車隊在夜色中回到了廊城,一直駛進了學院之內,眾多學員全部都下了車,並沒有立刻回家,畢竟每個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一些傷勢,學院內征用了自習訓練用的道場,將所有人安排到了其中,然後在由那些覺醒了醫療能力的進行連續的治療。
陳落受的傷不輕,身上有著許多的傷口,從座位上起身之後車座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所有人都進入到了道場之內,就連陳瑤也是受到了一些輕傷。
梁小涼陪著他們吃過了晚飯,然後便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樓上。
剛剛推門進去,道格拉斯便撲到了他的腿上,一隻手指著月兔,口齒不清的說道:“它,搶吃的,打我。”
月兔一聽就不樂意了,拍了拍桌子說道:“咱們是朋友,朋友之間的事兒,能用搶來形容嗎?”
看到他們兩個相安無事,梁小涼緊繃的心稍稍鬆了一些,同時也忍不住驚訝道格拉斯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竟然學會了人類的語言,如此天賦讓人咋舌。
雖說還有些不太熟悉,但是看著進度,恐怕不需要一個星期就能夠和正常人無異了。
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腦袋,從兜裏拿出了一個棒棒糖遞了過去,笑著道:“給你個好東西吃,咱們不和一隻兔子一般計較。”
道格拉斯接過棒棒糖,用力的點了點頭。
月兔斜眼看著二人,靠在沙發的抱枕上看著電視,懶得搭理他們。
和愛看貓和老鼠的陳落不同,月兔最喜歡看的節目是名偵探柯南,梁小涼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兔子為何會如此喜歡這個動漫,直到他時不時地感受到月兔那不懷好意的眼神之後方才明白過來。
安撫了道格拉斯,梁小涼走到浴室洗了個澡,將染血的衣服扔在了地上,托著疲憊的身軀躺在了床上。
他的體力本就透支的厲害,從來回奔波了一天一夜開始,再到最後射出的那一箭,以及斷崖破碎之時強行帶人使用瞬間移動,雖說沒有受傷,但體內的透支卻極為嚴重,從車上到現在他幾乎是一直在強撐著自己的身體。
屋外的爭吵聲時不時的響起,月兔顯然一直占據著上風。
梁小涼側躺著身子,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旋即便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沉沉的睡了過去。
窗簾並沒有拉上,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了床上。
光芒閃爍了一瞬,小狐狸變成了人形躺在床的另一側,也在看著他。
紅色的旗袍將凹凸有致的身軀勾勒的淋漓盡致,她想著在死亡禁區之時的場景,眼前的青年奔波一天一夜帶她離開了那個危險的地方。
那雙眸子輕輕地彎了起來,如同月牙一般。
輕輕地往前蹭了蹭,小狐狸伸手捏了捏梁小涼的鼻子,覺得有意思極了。
正在睡夢中的梁小涼卻是皺了皺眉頭,旋即下意識的動了動身子,抬手將身邊的小狐狸摟在了懷裏。
胡小狸的身子瞬間僵硬了起來,感受著撲麵而來的炙熱呼吸,她的心緩緩的安定下來,僵硬的身子也隨之放鬆了下去,輕輕地往前湊了湊,將頭埋在梁小涼的胸口上,用頭撐著他的下巴,閉上了眼睛。
小樓之外的操場上不停的有車笛聲響起,接著就是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那都是得到了消息從家中趕來的學員親人,有的人很幸運,抱著尚且還活著的人,哭聲中帶著希望。
有的人隻能抱著屍體痛哭,他們的母親更是哭的險些昏厥過去,哭聲中充滿絕望。
有的人過去撲在學院導師的身上,揮手拍打痛罵,讓他們將自己的孩子還回來。
許正等人隻是站在那裏,任由這些哭喊聲不停地發泄在自己等人的身上,沉默著沒有開口解釋什麽。
這一夜很難過,似乎是從未有過的漫長。
漸漸地,就連沙發上的月兔和道格拉斯爭吵的聲音都隨之平息了下去,兩個人趴在窗戶上看著下麵。
道格拉斯小聲道:“這是咋啦?”
月兔拍了拍他的肩膀,惆悵道:“人生自苦多離別啊!”
人類在這個世界上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但卻不是唯一,無論你經曆了多麽慘不忍睹的痛苦,無論你生活在這個世上有著多少的無可奈何。
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
陽光還是會照進屋子。
梁小涼睜開眼睛,小狐狸趴在他的枕頭上蜷縮著身體,想起昨天夜裏好像摸到了什麽十分柔軟光滑的東西,現在想來應該是個好夢。
輕輕地揉了揉它的腦袋,說道:“醒醒。”
小狐狸翻了個身,肚皮朝天,看起來有些迷迷糊糊的。
梁小涼伸手撓了撓她的肚皮。
小狐狸蹭的一下就跳了起來,大喊道:“梁小涼!”
梁小涼縮了縮脖子,轉身開門跑了出去。
電視放了一夜沒有關,現在正放著一則廣告,一個少年踩著滑板穿梭在星際之間。
梁小涼看到了窗外站著一群人,一眼望去填滿了小半個操場,足有七八百人之多,看著那橫放一地的屍體和守在屍體前的人,梁小涼抿了抿嘴唇,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看到陳落和陳瑤等人都在下麵,看到了許正等人承擔著無比巨大的壓力,看到了那些死去學員的家長們失了魂似的發著呆。
他伸手拉上了窗簾,靠在窗台上,背對著外麵的世界。
並沒有下去,因為他沒有去麵對那一切的勇氣,一個敢於穿越整個神秘之地抵達死亡禁區的人,現在卻連那扇門都不敢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