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陸敘似乎真的說到做到一般，除卻深夜的時候，他會回家待一會兒，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守在醫院裏。公司已經全部交給了彰顯，他現在隻想靜靜的陪伴在袁紹琪的身邊，哪怕她看不見她。隻要感受她她的氣息還在自己身邊，就很好了。
袁紹琪醒了。
袁沈照例給袁紹琪擦拭麵頰的時候發現的，他伸手想按病床上的鈴，叫來醫生的，卻被袁紹琪阻止了，她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對著自己搖了搖頭。
袁紹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送進醫院的，但在她醒來的那一刻，身為母親的直覺，她知道她肚中的小生命已經離她而去了。
袁紹琪沒有哭，隻是蒼白著麵容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很奇怪，應該是傷痛欲絕，但她就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直到這一時刻她才發現，真的悲傷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哭不出來的，有的隻是心已死的絕望。
真的開始對心痛免疫了嗎？還是，她的失望已經走到了盡頭？
袁紹琪無解，悵然若失的心情盈滿胸口。
“孩子……沒了吧？”袁紹琪看著麵前袁沈憔悴的麵容，說出了自己醒來的第一句話，聲音有些嘶啞。
袁沈上前到了一杯水喂到她的嘴邊，而後輕輕說道：“不要想這些不開心的了，你現在要做的，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孩子是沒了吧？”袁紹琪卻好像沒有聽見袁沈的話一樣，隻是固執的問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袁沈沉默下來，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了。
袁紹琪這才住口，看著默認的袁沈，而後輕輕笑了笑：“沒什麽的，真的……沒什麽的。”可是即便這樣說著，她嚴重強大的絕望卻讓袁沈不敢直視。
自那之後，袁紹琪便很少開口說話了。
偶爾她會跟陪在身旁的袁沈講上幾句話，但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是睡著，要不就是無言的瞅著窗外的天空。
袁紹琪知道陸敘其實就守在門外麵，也知道他知道自己已經醒了過來，可是自己就是不想見他，她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思想準備的。以往麵對傷害自己的人，她一直都是不甚在意的，終有一天，自己會報複回來，可是這一次，自己並沒有坐到不在意，而是亂了分寸，終究……恨了他。
暫時還不想麵對他，袁紹琪知道陸敘會在深夜偷偷的進來看自己，但是她總是裝睡逃避與陸敘麵對麵。
但是一直這樣逃避，畢竟不是永久的辦法。
一直到袁紹琪住院一個星期後的午後，袁紹琪看了一旁的袁沈一眼，這其中，扁舟和李鬆也會時常來看自己，但是一直都是袁沈在照顧著自己的，袁紹琪知道，袁沈還不想讓家裏人擔心，他是好心。
“袁小副？”輕輕的開口，調侃的叫了一聲袁沈的名字。
袁沈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袁紹琪，這是她這幾天來講的最活潑的一句話，若不是她現在麵色蒼白，他以為袁紹琪已經恢複了。
“恩？”袁沈的聲音很是溫柔，似乎能掐出水來一般。
袁紹琪再沒有說話，隻是眼神看向病房外麵的方向。袁沈噸數明白過來袁紹琪的意識，麵色微微冷了下來：“他都將你害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想要見他？”
微微搖了搖頭，袁紹琪虛弱的笑了笑：“我隻是希望，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比較好，你知道的，拖泥帶水……不是我的風格。”
袁沈深深的注視著袁紹琪，似乎在辨認著她話中的真假，良久長長的歎出一口氣：“你知道我從來都不忍心拒絕你的。”
說完，人已經轉身走到門外。
袁紹琪不知道袁沈和陸敘究竟說了什麽，隻是看袁沈的麵色，對著陸敘似乎一直都是板著的，而陸敘聽完袁沈的話，則一臉欣喜的看向自己的方向，袁紹琪匆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知道陸敘為什麽高興，可是即便這樣，有些事情，該攤牌還是得攤牌的。
陸敘靜靜的走到病房，站在袁紹琪的病床前，袁紹琪沒有什麽反應，她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如多天來沉靜無語。
“身體……還好嗎？”良久陸敘輕輕的開口，語氣中滿是澀然。
“恩。”袁紹琪應了一聲，隨後說道：“你都知道了吧，孩子沒了？”
……
陸敘沒有說話，但是袁紹琪卻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突然覺得諷刺起來，現在終於知道難受了？當初他包庇溫如夢的時候，為什麽不知道難受呢。
“你是幫凶！陸敘！”說道這裏，袁紹琪的聲音頓時淩厲起來，眼神淒厲的看著陸敘。
陸敘慌亂的抬頭，從沒有這般迷茫過。
“我沒有想到……我也是孩子的父親……”陸敘的話中滿是痛苦，但是袁紹琪卻覺得一陣諷刺。
“父親？連‘丈夫’都作不好了，還來跟我說‘父親’？！”
“紹琪，我——！”袁紹琪的話刺中陸敘的難堪。
“難道我說錯了嗎？”袁紹琪抬頭，“我曾經努力的說服自己去相信你，可是現在呢！不說，不代表我不在乎，但是結果呢？”袁紹琪苦澀的彎起嘴角，“其實，陸敘，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愛，你以為喜歡就是愛，但其實，你什麽都不知道，你自私的想要兩邊都好，卻總是傷害了兩邊的所有人！”
“結婚之初，你說你心中有溫如夢是嗎？”
她看向陸敘，但是陸敘並沒有出聲。
袁紹琪當他默認了，胸口又莫名的開始疼痛起來。袁紹琪撐著笑臉，繼續開口：“那麽，剛才呢，剛剛的那一瞬間呢？你敢否認你心中沒有溫如夢嗎？！”
她的聲音很淒厲，很嘶啞，並不好聽，但是陸敘卻覺得這個聲音嘶吼到了自己的靈魂一般，震得自己的胸腔一陣陣的疼痛。
他想否認的，可是看著麵前袁紹琪決絕的表情，他低下頭：“紹琪，我很喜歡你……”尾音處，是長長的歎息，他真的很喜歡她啊！喜歡到周圍所有人都不相信！
聽完陸敘的話，袁紹琪一陣沉默，隻是心中沒有再起波瀾。人們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她被他傷了，就再也不想碰感情。
“陸敘，那天晚上……溫如夢在別墅過的夜吧？”袁紹琪突然問了一句話。
陸敘的手頓時僵在那裏，久久的……沒有說話。
袁紹琪不禁閉了閉眼睛，她知道，陸敘默認了。他這麽高傲的一個人，又怎麽會容許別人汙蔑他呢。
“陸敘……溫如夢……懷過你的孩子吧。”靜靜的，又一次拋出一個炸彈。袁紹琪真的什麽都明白了，難怪溫如夢那麽恨自己，難怪她總是一臉陰鬱的看著自己小腹的方向，這麽多的難怪，隻是因為她曾經有過陸敘的骨肉。
“我……”陸敘囁噓了一聲，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我也是那天才知道……”
“嗬。”袁紹琪突然冷笑了一聲，“所以你就見到溫小姐梨花帶雨的樣子，再加上你們曾經有過的一段露水姻緣，然後你們在我們的別墅中，做了那些不該做的事情？！”
“袁紹琪！”陸敘突然加大了嗓門，看著袁紹琪，良久，慢慢的軟化了下來，“我沒有。”聲音中滿是疲憊。
袁紹琪卻根本不想聽他的任何解釋，她猛然覺得，陸敘在陪自己玩了好大的一場遊戲，他和溫如夢兜兜轉轉，似乎又回到一開始，隻不過，自己在中間成了炮灰。
陸敘看著袁紹琪此時睜大雙眼不讓淚水流出來的樣子，頓時擔憂的扶著袁紹琪的手臂，卻被袁紹琪一把甩了開來。
“不要碰我！”袁紹琪蹙著眉吼著，“你這肮髒的人！竟還不知廉恥的碰我！”袁紹琪開始摔身邊的東西。
先是桌旁的紙杯。“如果你還愛著她，為什麽還要來找我？”
然後是水瓶。“愚弄我很快樂嗎？我是人，不是你的洋娃娃！”
再來是玻璃杯。“假使你能看見我血淋淋的心，你就能體會到你有多殘酷！”
最後，她連套在自己左手的婚戒也丟了出來。
“如果你已經娶了我，能不能讓我擁有全部的你呢？我不想……不想……隻有一個叫作‘陸敘’的背影，你能明白我嗎？”
淚水令袁紹琪眼前一片模糊，連說話也變得斷斷續續的。
袁紹琪想要再丟些什麽泄憤，卻被陸敘拉住了手，被他重重的擁進懷裏。袁紹琪掙紮無效，隻好肆無忌憚的在他胸膛裏大聲的哭泣。
終究，她還是流淚了。曾經那般堅強的人，如今還是哭了，哭的很大聲，似乎要把身體內所有的淚水都流幹一般。
以為這陣子該是哭到幹涸的淚水，瞬間傾泄而出。
袁紹琪內心充滿痛恨，她恨人生太殘忍，她恨上天對她不公平，她恨……她恨自己即使是心痛到無以附加，她還是沒辦法對陸敘產生仇恨。
倚在寬厚的胸膛前，袁紹琪聞到了幹淨的陸敘的氣息。
曾幾何時，這個她百般珍惜的懷抱，現在卻是令袁紹琪心痛不已的所在……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陷得這樣深了。
就是因為太愛他，痛，才會那麽深。
淚水奔流許久才告休止，袁紹琪無力的靠在陸敘身上，最後，她沙啞的吐出四個字：“我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