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馮庭的曾經
盒子打開,似乎塵封了多年的記憶被打開一般,透著一股光陰的氣味。
李鬆靜靜的看著盒子,甚至一旁的李智,都緩緩的起身,走到李鬆的身邊,目光看著盒子裏的事物。
兩封信,以及一份文件,以及一個似乎是學生時代的信紙,折疊的很是精細,還有一個厚重的筆記本。
李鬆啟。
最上麵,信件的封麵上,寫著三個字。
李鬆手微微燉了一下,最終從將信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打開而後又看向一旁的李智,卻見對方目光中,竟是罕見的激動。
“小鬆:
我是媽媽,很慚愧,一直沒有真正陪著你長大,但是媽媽知道,我的兒子,一定會成長為這個世界上最有本事的人,因為他有著我最深沉的愛和信任。
媽媽也想陪著你長大,但是,媽媽爭不過老天,所以,媽媽隻能夠妥協了,隻希望,老天可以給你一個真正陪著你愛你的人,來代替媽媽,對你缺失的愛。
小鬆,不要恨媽媽,將你送給爸爸之前,媽媽看見了你的眼神,你在怨媽媽對不對?不要否認,你是我的兒子,我了解你比了解自己還要深,媽媽沒有辦法,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便是給了我最愛的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
你爸爸,總是強勢了一些,他總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時他說什麽,你聽著就好,然後做你認為對的事情,你要相信,他當初是真的非常期待你的到來的。
另外,小鬆,我是不指望你父親來找我了,隻是你找到我之後,告訴你父親,下輩子,我們還是不要遇見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是我最快樂的時候,隻是這種快樂,若是建立在家庭的命運上的話,我承受不起。
你看,上天都認為我太任性,當初不擇手段嫁給你父親,所以他提前收回我的壽命了。當然,你父親如果已經忘記了我的話,你就不要再提了,就這樣吧。
愛你的媽媽留。”
信很短,短到李鬆一會兒就看完了,就好像照片上那個女人,重新站在自己麵前,和自己說出了那番話一般。
身邊,李智的神情更加蒼白了,他靜靜的看著李鬆手中的信件,李鬆知道,他看見了。
下輩子還是不要遇見了吧。
李智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這句話,像是噩夢一般。
他轉身,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馮庭,下輩子,我寧願先離開的是自己,哪怕豁出性命,也一定要和你遇見。
盒子中還有一封信件,信件上寫了幾個字:TO:Páll。
Páll,應該是說之前的那個男人吧。
李鬆想了想,最終還是將信收了起來,而後打開了之前的文件夾,文件夾中,有一份財產轉讓書,轉讓人的名字,馮庭已經簽好了,字體娟秀,很想照片上,她給人的印象。
而被轉讓人的名字,是空白。
下麵有一張小紙條:小鬆,這是媽和衛伯伯離婚的時候,他留給我的,替我還給他吧。
李鬆沉默了一下,方才緩緩的將文件合上。
一旁的有些幼稚的信紙,隨著他合上文件夾的動作,微微打開了一點,李鬆心思微動,已經打開了。
隻是看完之後,李鬆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良久嘴角漏出一抹苦笑,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濃濃的悲哀。
信紙上的字跡,還有些幼稚。
寫的無非就是閨蜜之間的體己話,隻是裏麵寫了這樣一句:以後我們生的兒子和女兒,一定要讓他們結為夫妻,以彌補我們這輩子同性的遺憾。後麵,還有一個調皮的笑臉。
下麵,是兩人的落款。
一個是馮庭,另一個,是蘇青,上麵,甚至還蓋著一個紅色的手印。幼稚,但是飽含情意。
是不是,如果母親沒有去世,如果當初他沒有出過,和紹琪之間,就不會有這麽遠的距離了?
“爸——”李鬆突然叫了叫一旁的李智。
李智頓時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起身,看著麵前自己的兒子。
“當初,為什麽一定要對袁氏下手?”是遷怒了嗎?因為蘇青隱瞞了真相,因為蘇青以為馮庭愛上了衛晨,所以撮合他們。
李智微微皺眉,似乎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我給過袁氏原則的,是她沒有珍惜。”
說著,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一般,轉過頭去。
“您看看這個吧,我想,您比我需要。”李鬆說著,將手中的筆記本遞到了李智的麵前,筆記本是黑色的皮上,用白色的筆寫著幾個大字:我的登天記。
“登天”二字,被劃傷了引號。
李智緩緩的接過,而後慢慢的翻開,一瞬間,李鬆似乎看見,李智的眼眶似乎都跟著一紅,緊接著,濕潤了。
李鬆心中微微一愣,垂眸,看向筆記本上的內容。
是被粘貼的一張張照片,裏麵有馮庭在醫院的這一段時間,接受化療也好,住在病房也好,昏迷也好,每一張照片,都有陽光,裏麵穿插著李鬆的照片,似乎是一種想念。
自始至終,沒有一張李智的照片,李智知道,他不喜歡,所以沒有。
現在想想,他和馮庭,似乎除了結婚證,沒有一張合照。
一頁頁的翻過,似乎就好像經曆了一遍馮庭當時的經曆一般,而後,李智突然將筆記本合了起來,似乎再看一眼,便無法忍受一般。
李鬆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將那個黑色的盒子合上。
二人走的時候,天氣開始下雨了,將整個墓園籠罩的朦朦朧朧的。
李鬆想到盒子裏那個給Páll的信,走到一旁看著墓園的老伯麵前,微微一笑,用著英文問道:“請問您知道Páll嗎?”
那老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李鬆的意思,連說帶比劃,李鬆總算明白,真的是那個給他送盒子的人。
李鬆不知道馮庭為什麽要留一封信件給Páll,但是他知道,這個Páll,一定有讓母親放不下的原因。
Páll的住處離著這裏並不遠,在一個田園村莊中,一個二層小樓,周圍是白色的柵欄,在煙雨中,有一種別樣的意味。
李鬆撐著雨傘,和李智慢慢的走著,道路不近,可是似乎瞬間便走到了一般。
按了按門上的門鈴,不一會兒,裏麵便傳來了一陣悅耳的女聲,用著不怎麽正宗的冰島話問著:“誰啊?”
李鬆微微思索了一下,才緩緩用英文問道:“Páll在嗎?”
然後,便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音,李鬆看見來人微微一愣,是個亞洲人。
那人看見李鬆和李智二人,明顯也是一愣:“中國人?”竟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難怪Páll的中文按蹩腳,但是還能夠讓人聽懂呢。
李鬆微微一笑:“你好,我找Páll,他在嗎?”
“在,他剛從墓園回來,”說著那女人的視線放在了李鬆手中的盒子上,微微笑了笑,“我想你就是Páll口中的李鬆了吧,你沒來之前,Páll整天念叨你。”
李鬆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再一次見到Páll,他已經脫下了身上的西裝,換上了一身休閑裝,看著麵前的李鬆:“你們來了?”
李鬆點點頭,打開黑色的盒子,拿出信件送到Páll的手上:“這是母親交給你的。”
Páll似乎微微詫異了下,然後才接過信,打開。
隻是等他看完信的時候,臉上已經一片坦然了,他看著麵前的李鬆:“謝謝你把信交給我,”說著,他看了一眼正在倒水的女人,眼中微微一笑,“當初庭在醫院的時候,我對她求過婚,不過被拒絕了。”
說道這裏,Páll看了一眼麵前的李鬆和李智:“庭說,我一定會遇到一個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所幸,我遇見了,庭在信中說,當時有一個小護士挺不錯的,希望我珍惜。”
李鬆頓時有些失笑,他沒想到母親那個時候,還會管別人的事情。
“那個小護士呢?”李鬆看著對麵的男人,問道。
Páll微微一笑,而後看向一旁的女人,“當時簡很照顧庭,我和她的交流就多了些,後來,我們結婚了。”
“對了,”Páll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一般,走到裏屋,拿出一個藍色的相框,“這是我私自給庭拍的,我想,你和身邊的這位先生,應該比我這個已經‘變心’的男人更適合這個。”
李鬆看了一眼身旁的父親,他似乎從墓園出來,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整個人籠罩在濃濃的悲哀中,難以自拔。
“謝謝你,當初照顧母親,還有,現在給我們這個……”李鬆對著Páll點點頭。
“不客氣,”Páll對著李鬆燦爛一笑,一旁的女人已經收拾好了,走了過來,先是對著Páll微微一笑,而後看向李鬆李智二人。
“我記得馮庭姐住院的時候,昏昏迷迷期間,一直在叫著一個什麽‘梔子’的名字,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
一旁的李智,身體突然微微一僵,而後看向那個女人:“她說什麽?”
“馮庭姐說的梔子是你?”那女人顯然也是一僵。
李智沒有說話,那個時候,馮庭生氣的時候,會叫他李智,不生氣的時候會叫他李智哥,失望的時候,會叫他智子,她說,因為她覺得智子最難聽,所以當然要在失望的時候叫。
那女人一見李智的表情,這才緩緩的說道:
“馮庭姐說,因為你一直沒來找她,所以她叫一個人梔子,還說,如果她等不到了,就要我以後遇見了,就告訴他,她其實早就不恨了,因為太累。”
因為太累。
李鬆看見,李智的腰,彎了。
飛機劃過上空,最終他們離開了這個國家,一同離開的,還有馮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