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英雄樣貌自非凡，高人寒暄亦玄機
劉備駐馬在古城外的一個小山坡上，神色淡定地望著古城上空的一片雲。
張飛率先忍不住，出聲打破了安靜：
“兄長乃是大漢皇叔，怎能屈尊等一個賊寇頭子！”
關羽低聲斥道：“三弟勿吵，兄長如此必有計較！”
聽了關羽的話，劉備嗬嗬笑了數聲，頗有些悵惘地說道：“我哪裏有甚麽計較，不過是惋惜罷了。”
說著，他止住了想要下馬請罪的張飛，向關羽問道：“雲長，你說，這位秦瓊秦叔寶，有何過人之處？”
關羽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後，開口說道：“此人武藝精熟不在我之下，雖氣力稍嫌不足，但仍不失為一員猛將。又明事理，亦能用計策，堪稱文武雙全。如果此人能為兄長所用，必為一大助力。”
張飛聞言又開始嚷嚷起來：“兄長當年見了陶謙，那老兒就死活要把徐州讓給兄長。待會見了秦瓊，也必然能收服了他，讓把古城拱手還回來。”
“又在胡說！”劉備剛笑罵了一句後，就聽見一聲沉悶的響動，遠處古城城門隨之開啟，一騎當先飛馳而出。
孫乾眼尖，指著這人提醒劉備：“使君，此人便是秦瓊！”
隨秦瓊出城的隻有十騎，劉備回看了下自己這邊，不由感慨道：“我們有足足二三十人在此，他卻敢十騎出城相會，這份膽氣，真壯士也！”
歎罷，劉備也不顧孫乾等人的勸阻，率先打馬迎了上去。
兩人相距不到五步後，各自停下，在馬上端詳著對方。
秦瓊看著劉備，第一時間進入眼簾的，就是那大到誇張的耳垂，還有長得過分的手臂。
當然，肯定是沒有“兩耳垂肩”這種程度，但兩個空中嘟嘟呼呼的耳垂，無疑給劉備的形象增添了一種肉乎乎的萌感。
眾所周知，萌即是正義，劉備人緣好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他那雙遒勁有力的長臂，則在萌感上又加了一份威猛。
這份威猛讓他的萌不再是可以隨便褻玩嘲弄的萌，而升華為藏而微露，引而可發，讓人又愛又敬的狀態。
總之，劉備給秦瓊的第一印象極佳。
——當然，無論如何也比不了秦王，哼哼。
而當劉備看清秦瓊樣貌時，心底也暗暗吃了一驚。
聽了關羽的描述，他本以為秦瓊是個像當初見到的趙子龍那般儒雅而不失威猛，沒曾想……
卻是這般陰柔。
（秦瓊os：陰柔是什麽鬼啊！說陰柔你去問原來的秦琪，誰讓他長成這副樣子！）
然而，陰柔的樣貌之下，眉目間卻蘊藏著一股蓬勃而不失老練的英氣。
按理說，英氣和老練這兩個形容詞是八竿子也湊不到一塊的，劉備卻在眼前秦瓊的眉宇間見到了二者的融合。
“過人之才總有過人之處，理當如此。”劉備在心裏如是讚道，同時隨便讚了下擁有過人之處的自己。
“來者可是秦壯士？”
“來者可是劉皇叔？”
二人同時開口問候道。
雖然平常百姓乃至士兵們見到人就喊“將軍”“使君”，但秦瓊此時細究起來終究是一個山賊。劉備無論如何也是天子認證的皇叔，代表著大漢朝廷的一分臉麵，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稱呼秦瓊為“將軍”的。
但喊“秦頭領”似乎又不太尊重，喊“秦英雄”又太過諂媚，因此隻能喊一聲“秦壯士”。
至於秦瓊，他壓根就沒想到這些有的沒的，直接就按著通用的喊法稱呼了聲“劉皇叔”。
一番簡單的見禮寒暄之後，二人各自下馬，拱手相對而立。
後麵趕過來的各自隨從護衛抱著兵器站在後麵，隱隱有針鋒相對之勢。
這種交鋒壓根沒有影響到垓心的秦瓊和劉備，二人依然言笑晏晏地聊著。
有求於人的劉備率先開口：
“前日舍弟魯莽在先，衝撞了閣下。閣下不以為忤，反倒費神替某照看家眷。某實在過意不去，今日特來接回城中家眷和子仲先生，不敢再勞煩秦壯士。”
“皇叔叫我叔寶便是。”對方這麽和氣，秦瓊也顯得十分和氣，“前日我與翼德將軍出於誤會，有了一點小摩擦，故而不得不為。今日既見皇叔，在下已是十分榮幸，敢不從命？”
說完，秦瓊朝身後正和張飛大眼瞪小眼的裴元紹招呼道：“回城傳令，撤去二位皇叔夫人府外和糜先生府外的護衛，準備上好馬車兩輛，將他們送出來與皇叔團聚。”
裴元紹最後睜大了小眼瞪了張飛一次，領命回城。
等他回城後，秦瓊又笑著邀請劉備：“皇叔要不要進來坐坐，城中酒宴已備……”
不小心說了個“備”字，關羽和張飛二人登時不滿地看向秦瓊，尤其是張飛，似乎這就要罵出來。
秦瓊一改初時的謙和有禮，在兩位萬人敵的目光中昂然不懼。
反倒是劉備連忙伸手在背後狂打手勢，壓住了關張後，歉意地笑笑：
“倘蒙垂幸，豈敢推辭。然而備受袁冀州差遣，這就要前往劉荊州處商討結盟抗曹之事，軍國重任不容怠慢，叔寶這杯酒，待他日備回程時，再喝也不遲。”
聽出來劉備這番話暗藏骨梗，秦瓊也裝作沒聽懂不做理會：
“皇叔既然有事，那在下就不強留了，待一會兩位夫人和糜先生的車駕出來後，皇叔自去便是。如今古城新附，一堆要事等著在下處理，就此失陪了。”
劉備也不多說，告辭之後，就站在原地目送著秦瓊一行上馬回城去了。
回城時，秦瓊大大咧咧地將後背露給劉備。那完美的背部曲麵，怎麽那麽讓人想射過去一箭呢？
然而劉備不但自己止住了這份衝動，還止住了關張等人的這份衝動，安安靜靜地看著秦瓊的背影消失在城門洞中。
這時候張飛再也忍不住了：“兄長，這小子如此狂妄無禮，為何不讓我上前擒住他！”
就連初開始對秦瓊印象頗佳的關羽也麵有微慍：“此種行徑，確實目中無人了些。”
劉備依然看著大開的城門不說話，旁邊的孫乾苦笑一聲，解釋道：
“二位將軍沒有聽出來嗎？那秦瓊話裏話外，都是拿陷在城中的兩位夫人和糜子仲為質，威脅我們的意思啊！”
張飛聞言勃然大怒：“堂堂漢子，拿區區婦人與文弱書生為質，算什麽東西！”
罵完趕緊向劉備糜芳和孫乾簡雍解釋：“那什麽，我也不是看不起兩位嫂嫂和子仲先生的意思……”
劉備悠悠歎道：“世事你我皆如此，焉能要求每個人都示之以誠呢？”
似是聽到了他的話，回到城中的秦瓊在心裏哼了一聲：“示之以誠？要沒有人質在手，別說示之以誠了，恐怕連城都失給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