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求親篇 一紙婚書
嗯?榆木腦袋開竅了?
??舜華別過視線,不敢看他,望著湖麵映著的點點星河,心跳有點加快。
??“這句話,你不是在天下第二莊聽到的嗎?為何那時不問我?”
??傅木槿扯著身子,微微往前傾,柔聲道:“那時,言兄昏迷了,傅某打算等你醒來了再問,如今,你我婚事已定,言兄,你是男子還是女子,也跑不掉了。”
??修長的手指不安分地滑入她指縫中,與之緊緊相扣。
??“聽你的意思,你很委屈,想跑了?”她眯著眼睛,像隻可愛的小胖狐狸一樣,盯著他看。
??“言兄誤會了。”
??“嗯?”
??他滿眼捕獲獵物的眼神,望著舜華,舉起她的手背在唇間落下一吻,聲音魅惑地說道:“傅某說的是你,跑不掉了。”
??天空淅淅瀝瀝地降下小雨,滴落在那兩顆撲通作響的小心髒上。
??雨中的兩個人相視而笑,正要起來躲雨,一個穿著蓑衣,白發鬢鬢的老者走上前來,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敢問兄台,今年是何年何月何時何刻?”
??傅木槿牽著舜華,低頭疑惑地望著她寵溺一笑,正要回答老者的問題,怎知,那個白發鬢鬢的老者疾步上前,撞向了傅木槿,等舜華反應過來時,傅木槿已經倒在了地上,癱倒在血泊之中。
??夜空頓時雷聲轟鳴,大雨傾盆而下,老者拔出來的刀鋒正在滴血,鮮血一滴一滴地隨著滂沱的夜雨,流向湖邊。
??“木槿,木槿?”
??淚花滿目的舜華跪了下來,焦心地喊著他的名字。
??“快……走.……”
??鮮血不斷地從他的心口處流下,他躺在地上虛弱地喊著她離開。
??“你怎麽能.……讓我留下你一個人走?”
??女子顫抖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傷口,不知所措地望著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就連觸碰他的指尖都在顫抖。
??“你怎麽能這麽殘忍,往後餘生,若是沒了你,讓我怎麽活?”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抹去她的眼裏,手剛伸到半空,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言……兄.……對.……不起……”
??模糊視線裏的人重重地閉上了眼睛,淚崩的舜華緊緊地護在他身前,抱著他的頭,痛哭不止。
??女子抽泣的哭聲,如同這場冰冷的無情雨,哭得人揪心不已。
??不知何時,那個手持血刀的老者仿佛有些動容,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舜華咬著牙,背起傅木槿,朝著藥廬的方向緩緩地走去,自言自語道:“別怕,伯父醫術精湛,一定能治好你的,你還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我們一定能相守到老.……”
??可是不管女子怎麽哭,她背上的男子都沒再作回應,死寂般地閉著眼睛,雙手無力地垂在半空。
??*
??毫不知情的傅行正拿著一大疊紅紙,打算練好書法,寫些喜帖,忽聞一陣驚叫。
??他愕然回頭,從一稻的口中聽到了自己兒子遇刺的消息。
??刹那間,毛筆從手中跌落在了紅紙之上,吧嗒一聲,在紙上落下了些許墨跡。
??喜慶的紅紙上浸滿了烏黑的墨汁,頓時暈染了一大片。
??傅行急匆匆地來到傅木槿房間,隻見自己兒子麵無血色地躺在床上,腦袋頓時一片空白,作為一個醫者,他下意識地走到床前,抬起兒子的手腕,替其診脈,努力了穩住自己的情緒。
??“還有救,還有救,一稻,你還不快去準備熱水,還定在這裏幹什麽?”
??聞言,臉色煞白的小書童擦了擦眼淚,衝了出去。
??“好,一稻馬上去。”
??舜華直勾勾地望著床上的木槿,滿臉的淚痕,像是魔怔似的,一動不動的。
??傅行看著她,心中不禁起了一股無名火。
??“閑雜人等,馬上出去,傅某人現在不想看見你。”
??錯愕的舜華抬起頭,對上那雙和傅木槿相似的眼睛,忍著眼淚,默默地從房間退了出來。
??心中仿佛好像破了一個洞,一個怎麽填,都填不滿的洞。
??她細聲呢喃道:“有救就好,有救就好。”
??忽而,一陣雷鳴從她身後響起,她錯愕地回過頭,淒慘地笑了。
??對啊,她發過毒誓的,怎能心存僥幸。
??如今,毒誓終於應驗了。
??可是為什麽受傷的人是他,不是自己?
??緊閉的房中一夜燈火通明,傅行搶救了一夜,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才從閻羅王手中把兒子的命穩穩當當地搶了回來。
??每隔一個時辰,探一次兒子的鼻息,仿佛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若少一回,他便皺一次眉頭。
??“老爺,既然公子已經平安無事了,不如,一稻出去和小胖子說一聲。”
??“等等。”傅行抬起眸,神情冷漠地說道:“去把木槿和方小雲的婚書拿來?”
??“婚書?為何要拿婚書?”一稻不解。
??“快去。”
??他的態度忽然十分強硬,小書童怔了怔,便衝出架子上把折疊起來的婚書拿了過來。
??隻見,傅行拿起毛筆,模仿傅木槿的筆跡,在婚書上寫下了傅木槿三個大字。
??“老爺,你這是想做什麽?你不是打算親自去方家商談退婚一事嗎?”
??“方家這婚事,不退了。”
??年過半百的傅行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兒子,沉聲說道。
??“為什麽?”
??“你不用管,你隻管在此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兒,別出來,也別聲張,若是我兒醒了,問起他的言兄去了哪,就和他說,那男子見他活不成了,便絕情地丟下他走了。”
??“老爺,你想拆散他們兩個?”
??一稻震驚地望著傅行,難以置信地問道。
??“還有你要向我保證,替寫婚書這件事,往後絕口不提。”
??小書童糾結地望著恩重如山的傅行,又回頭看了看情同手足的傅木槿,默默地垂下了頭,細聲回道:“好,一稻答應你。”
??*
??天蒙蒙亮,蓬頭垢麵的舜華蹲在門前,六神無主地等了三天三夜,眼睛哭得紅腫,不敢合眼,生怕錯過他的消息。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破了眼前的死寂。
??眼前的門開了,一陣昏黃的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木槿?伯父,木槿是不是沒事了?”她心急地想站起身,卻發現蹲了幾天的腿麻了,竟有點站不起來了。
??傅行望著那雙澄亮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可一想起自己在兒子身上發現的傷,他便把心一橫,拉著舜華,徑直地往藥廬門外走。
??“伯父,伯父,你想帶我去哪?木槿他,他怎麽樣了?”
??舜華不解地被拉著走,差點就摔倒在半路,傅行狠絕地將她趕出了藥廬門外,任由她跌倒在門外。
??“你別再叫我伯父,也別再讓我在兒子身邊見到你。”
??舜華從地上坐起,茫然失措地望著傅行,卑微地問道:“為什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還是木槿他有事,求求你,告訴我木槿他是否安好?讓我去看他一眼。”
??“我兒他沒事。”傅行神情冷漠地說道:“往後,我兒的事也不勞尊駕費心,此遭,他在死門關來回曆劫後,昨夜醒來,他痛定思痛,已經答應了傅某人,下定決心和方家之女完婚,日後和你一刀兩斷,斬斷瓜葛。”
??她腳步虛浮地站了起來,眼神堅定地望著傅行。
??“不可能,他說好了,要和我相守到老,他絕不會輕易摒棄我們的誓言。”
??然而,一張單薄的婚事飄落在她臉上,她緩緩拿下一看,認出了婚書上的字跡,和傅木槿當天拿在孤雪山為她放的孔明燈上,所寫的那句‘紅花並蒂心相連,此年相知度餘生’的字跡,是一模一樣的。
??“這下你該相信了吧。”傅行見她想撕,便大聲提醒道:“我兒心意已決,即便你撕掉,他也能在寫。”
??即便你撕掉,他也能在寫.……
??舜華苦澀地抿唇,望著傅木槿房間的方向,她多希望,此時他就站在門外,望著她笑一下,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低著頭,手指顫抖地望著眼前那張寫著別人名字的婚書。
??若是把信任是一條鎖鏈,傅行接下來的一番話便是給這條岌岌可危的鎖鏈,最沉重的一擊。
??“你就放過他吧,若不是要為他寬衣止血,傅某人都不敢相信這副傷痕累累的身體,是我兒子,他的腿傷未愈,又不好好調理,四處奔波,今後恐會落下殘疾,和你出去一趟回來,心肺又險些被人刺穿,求你,可憐可憐我這個爹,將他養這麽大也不容易, 放過我們,快走吧。”
??聞聲,眼淚無言地落在婚書上,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他的名字。
??她微微張唇,心如死灰地說道:“這張婚書,可以給我嗎?”
??“什麽?”傅行以為自己聽錯了。
??舜華緩緩轉身,驀然回頭,輕聲問了一句。
??“我……走之前,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傅行望著那雙淚水堆砌的眼睛,不忍地別過視線,硬起心腸說道:“既然下定了決心,還請言公子莫要回頭,即便讓你見了我兒子,也隻是徒添傷心罷了。”
??女子怔了怔,點了點頭,咬著牙,狠下決心轉過身,坐上馬車,駕起韁繩,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個人間地靈,與世隔絕的村落響起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
??忽聞耳邊嘈雜,床上的人驀然被驚醒了。
??“公子,你醒了?”
??小書童驚喜地抬眸,正想出去叫老爺。
??“言兄呢?言兄.……在哪裏?她可安好?”
??他抬眸的第一眼居然沒有見到她,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馬蹄聲?
??心焦的他捂住傷口,下了床,不顧阻攔,步出了房門,剛巧在廊道上見到舜華駕著馬車遠走的身影。
??“怎麽會這樣?言兄要去哪?”
??他無力地喚著遠走的舜華,糾結成團的心比傷口還要痛,他無力地伸出手,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公子,你快躺回去吧,你的傷口在滲血。”
??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那個虛弱無力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沉沉地昏了過去。
??“木槿?快把他扶回床上去。”
??傅行深深歎了一氣,心中默念道,莫要怪為父狠心,為父隻願你一世安好,與世無爭。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