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重返凶案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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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月當空,幽深的森林裏不時傳來幾聲野獸的呼喚,兩個手持火把的人在被燒成木炭的樹幹之間不斷穿梭,艱難地爬上山頂。
??某個氣喘籲籲的聲音開口了。
??“你說這閆家的人,腦袋瓜怎麽這麽清奇,在斜坡上養山雞呢?他們就不怕養出來的山雞,隻隻都是鬥雞眼,長短腳嗎?”
??“鬥雞眼?頂多就是斜視吧。”
??辰右用刀柄拄著地麵,艱難地搭腔道。
??“你看,這些禽鳥類的眼睛,眼睛都是各分一邊的,它們這樣站的時候,左邊的眼睛就會往下墜,轉過身,右邊的眼睛也會往下墜,不就成鬥雞眼了?”
??寧瀟瀟摸著燒成木炭的樹幹,靈活地轉了過身,如同一隻肥美的山雞般,妖嬈,逗得辰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忽而,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哢嚓,辰右怔愣地看著寧瀟瀟抱著斷掉的樹炭,拿著火把,像風火輪一樣,滾下了山坡。
??“哎呀哎呀哎呀呀呀…”
??“寧瀟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天黑地的山下一片靜寂,毫無動靜,焦心萬分的辰右剛想滑下山坡,地麵轟然一震。
??頭頂雜草,渾身沾葉的寧瀟瀟從底下一躍而至,像個‘深山野人’一樣,落在了辰右的麵前。
??“本大人沒事,辰右大人無需擔心。”寧瀟瀟沉著嗓子,特別有男子氣概地說道。
??真不愧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她哥啊,彈跳力驚人啊。
??辰右抽了抽嘴角,從驚訝中緩了過來。
??“沒事就好,早知道就用輕功爬上去了。”
??“可以用輕功嗎?本大人還以為辰右大人想沿途搜尋線索,才陪著你像老頭一樣,慢慢走的。”
??寧瀟瀟像是被唬弄的哈士奇一樣,難以置信地看著辰右大人。
??“誰是老頭啊,今天在刑部看了一天出入城記錄了,不得出來動動筋骨,散散步啊?”辰右一本正經地說道。
??“散步?”
??寧瀟瀟轉過身,看著四周,死寂般的山雞場上,到處都飄散著隔夜烤雞翅的味道,沿途不是山雞的屍體,就是逃出焦山的動物屍體。
??“辰右大人真貼心,三更半夜帶我來這種地方爬山散步。”
??“知道本官體恤你就好,快走吧,你之前不是來過幾趟嗎?帶我去看看,那根留著‘卍’字的柱子還在不在?”
??“行,跟本大人來吧。”
??寧瀟瀟大刀霍斧地在前麵帶路,絲毫不顧剛剛劃破的傷口,仔細地辨認著周圍的景物。
??火把的光所觸及的地方有限,身後的辰右隻能將火把放低一些,照亮地麵,找些白天留意不到的線索。
??“奇怪,真是奇怪,那根柱子明明應該在這裏附近的,怎麽會不見了?”寧瀟瀟在原地徘徊許久,就是找不到記憶中的那根柱子。
??仿佛它從未存在一樣。
??“你確定之前就在這裏見到的?”辰右再次確認道。
??“是啊,它是根頂梁柱,要是它燒沒了,這裏的屋頂該塌下來了,可是幾根柱子雖然燒成黑炭,還好端端的。”
??寧瀟瀟疑惑地看著柱子,拍了拍,突然發現柱子的質感變了,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辰右大人,你快過來看看。”
??“好。”
??聞言,辰右連忙快步向前,忽而腳下一空,整個人失去平衡,撞向柱子,向後倒了過去。
??“辰右大人,你也不用急成這樣吧,這柱子又不會走,它會等你的。”
??寧瀟瀟的聲音忽然變得空靈,如同呼嘯而過的風聲,迷糊的視線被火光灼熱的火光所代替,思緒漸漸遠離,被一些殘缺的片段所代替。
??“啊——”
??辰右大力地拍打著額頭,想要從痛苦的記憶中掙脫,清醒過來,寧瀟瀟慌張地蹲在他身邊,擔心地喊著他的名字。
??“辰右,辰右你怎麽了?”
??迷離的視線中出現了兩張熟悉的臉,模糊的畫麵就像緊箍咒一樣,折騰著倒在地上的他。
??滿頭大汗的辰右痛苦地伸出手,喊著:“爹,娘…”
??隨即,視線被一片漆黑所代替,他重重地合上眼皮,耳邊隻剩下寧瀟瀟微弱縹緲的聲音。
??“完了完了,肯定是撞傻了,居然管本大人叫爹了,乖兒子,爹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危機中還不忘占便宜的某人,緊緊皺眉,伸手要點了他的穴道,好把他帶回去看大夫,正要下手,手腕突然被倒在地上的辰右大力地接住。
??寧瀟瀟猛地嚇了一跳,目光詫異地看著睜開眼的辰右,滿腔‘感動’地搭著他的肩膀。
??“你醒了,乖兒子。”
??那雙明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額冒青筋地抽了抽嘴角。
??“誰是你乖兒子啊?別什麽便宜都占!”
??“辰右大人,你變了,明明是你先管本大人叫爹的,叫了人後還不認賬,爹我沒你這個兒子。”
??寧瀟瀟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仿如一副‘老父親’的模樣。
??“夠了,你還想不想本官娶你妹了,差輩了還怎麽娶啊?”辰右生氣了。
??“想,大舅子還等著喝妹夫親自倒的茶呢,你沒事吧,剛剛像撞邪一樣,你平時也沒有這麽嬌弱啊,該不會被燒死的山雞附身了吧?”
??辰右強忍著頭疼,杵著刀柄,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見過山雞說人話呀,會喊爹娘?”
??“你怎麽知道它們不會,你又沒聽過它們說人話。”
??嘴上開著玩笑的寧瀟瀟,滿眼擔心地看著他,總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勁。
??“你行不行啊,要不本大人送你回去看大夫,省得你等會又‘鬼上身’,你再倒下來,本大人就不管你咯。”
??“本官有那麽弱嗎?本官隻是記起了一些東西。”
??臉色蒼白的辰右撿起地上的火把,走向寧瀟瀟方才所說的柱子。
??“這是石頭做的?”
??“你也覺得奇怪吧,石柱怎麽可能被烙下火印?”
??寧瀟瀟舉著火把,蹲了下來,發現剛剛讓辰右摔倒的土坑,這個圓形的深坑,仿佛就在告訴他們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我的親娘呀,有人把這根木柱子拔走了。”
??“什麽?”辰右難以置信地看著寧瀟瀟,“幾十斤的木柱被人偷了。”
??“糾正一下,是被燒成木炭的廢木柱,偷這個做什麽?”
??寧瀟瀟總覺得,這不是普通的土坑,而是一個引誘他們踩進去的無底深潭。
??“是不是附近的樵夫過來撿過木炭和木頭,若是這樣的話,倒是不奇怪,最近冷得反常,應該快下雪了,這時候,撿些木炭應該會很好賣。”
??“真的假的?整根柱子抬回去,會不會太貪心了?”寧瀟瀟不信。
??辰右拿著火把稍稍往前走近了一些,竟在破桌子底下,發現了半本燒剩的賬冊,他翻開一看,眼球猛地一顫,有些說不出話來。
??“辰右大人?怎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好奇的寧瀟瀟一躍上前,湊了過來,順著辰右的視線,低頭看去,滿臉的驚訝,心頭猛地一寒。
??這本賬冊上麵寫的都不是數字,而是某種特殊而易懂的符號,上麵畫了豬,山雞,菜,小麥,每一個符號都畫得很別致,還用‘筷子’一樣的豎勾,標注了數量。
??“辰右大人,你想的,是不是和本大人一樣。”
??“應該是。”
??寧瀟瀟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涼氣,道出了一個詭異的事實。
??“這閆家夫婦不識字。”
??“既然不識字,又怎麽可能在臨死寫一個‘沒寫完’的字?那三個點,如果不是偏旁,又會是什麽呢?”
??順著辰右的思路,寧瀟瀟大膽地猜測道:
??“要麽,這是死者臨死前留下的符號,一個指代凶手的符號,一個他們認為能幫助官府找到真凶的線索,要麽,這就是凶手抓著他們的手指,刻意在地上留下的記號,他想做什麽?挑釁官府,故弄玄虛?”
??“不管是哪一種,這解不開的謎團,就像掩蓋在真相上的黑布,不扯開看看,怕是沒辦法了。”辰右摟著額頭,搖了搖頭。
??“放心吧,本大人已經飛鴿傳書去梨千城,洛水城的衙門,讓衙差們幫忙詢問事主,關於那個神秘青衣女的事,相信不出兩天,就會有消息傳回來,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寧瀟瀟抿著眸子,緊盯著頭疼的辰右。
??“不如先回去吧,荒山野嶺的,也不知道有沒有野獸,萬一,你倒下了,本大人背著你可跑不快啊。”
??“開什麽玩笑,主城這裏怎麽可能有野獸…”
??話音未完,遠處傳來陣陣狼嚎,緊接著便聽到馬的驚叫聲。
??“糟了,有狼!”
??兩個人拿穩火把和佩刀,順著山坡滑了下去,拴在樹上的兩匹駿馬正驚慌地踏著馬蹄,想要掙脫繩索逃跑。
??狼群的眼睛就像螢火蟲一樣,散發著詭異的亮光,布滿了整個山坡。
??“辰右大人,下回再也不要來這裏散步了,‘山賊’這麽多。”寧瀟瀟緩緩地拔出鋒利的長刀。
??“寧大人還有心思開玩笑,也就是說這幾十匹狼,對你來說遊刃有餘啦?”辰右揚起嘴角,聽著耳邊傳來的陣陣狼嚎,興奮得血脈沸騰。
??“最開心的人是你吧,辰右大人,這麽多狼毫,夠你做幾十斤毛筆了。”
??兩個人瘋狂地揚起嘴角,將火把直插土地,手持長刀,向著狼群衝去,在月夜下,鮮血在空中揮灑,刀鋒上的血滴落一地。
??廝殺過後,不能力敵的狼群帶著受傷的夥伴,朝著森林的盡頭倉惶地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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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漸漸將彎月遮蓋,躺在長椅上的女子拿著某人寫回來的家書,甜絲絲地笑著。
??雖然,他寫的家書,隻有短短十五個字。
??晴,殷紅山楂初蒙雪,心思娘子誰可知。
??“不知,不知。”
??她低頭將這封家書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裏卻忍不住嬌嗔道:“就寫這幾個字啊,夠誰看啊,也不懂得多寫一些,不解溫柔。”
??叩叩——
??顧管家禮貌地敲響了舜華的房門。
??“大小姐,老奴打掃閣樓的時候,屋頂突然掉了這麽一個木盒子下來,看著這鎖,好像是老爺的東西。”
??“爹的東西?”
??舜華輕輕地放下家書,伸手接過顧管家遞來的小木盒,上麵蒙了厚厚的塵土,還掛著一個很古怪的鎖。
??“這把鎖,居然沒有鎖眼。”
??刹那間,她記起他爹失蹤前,曾告訴過她,千萬別好奇閣樓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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