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結局前篇 密室案宗
他微微抿眸,竟發現紙上的圖騰和他記憶中的不一樣,在火災現場留下的卍字,是左旋的,而紙上的圖騰是右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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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西山,屋內燈影重重,牆上映照著油燈旁低頭抄寫的人影,如同一隻巨大的雄鷹般,張著巨大的翅膀。
??站在木架子旁的衙役小哥捧著一大堆舊卷宗,問道“阿華,這堆舊案宗,你抄了沒?”
??“叫什麽名字?”女子頭也不抬,手抓著毛筆,在空白的紙張上奮筆疾書著。
??“《劉嬸盜瓜案》、《義莊丟屍案》、《青樓縱火案》、《無名屍案》。”
??聞言,舜華頓住了筆,心想這些名字,怎麽都奇奇怪怪的。
??“這些還沒抄過,宗哲兄,請你幫我搬過來吧。”
??“好,你等等,過道都堆滿了卷宗,你平時是不是很不擅長收拾東西?”
??觀人入微的衙役小哥像下雨天打傘的官家小姐似的,踮起腳尖,在散亂一地的卷宗尋找落腳處,跳到了舜華的麵前。
??“都在這了,這麽多,你吵得完嗎?大人也真是的,看你記憶力好,就把所有文書的活都推給你幹。”抱打不平的衙役小哥搖了搖頭。
??女子低著頭,迅速超過手上的卷宗,抬手拿起黃宗哲剛放下的文書,快速地翻閱道:“《劉嬸盜瓜案》?盜個瓜都單獨立案宗?”
??“當然了,你不知道,這樁案在當年有多轟動?”
??“說來聽聽,反正,我都抄得有些悶了。”舜華繼續拿著筆,聽他說道。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在下就不遺餘力,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吧。”衙役小哥點了點頭,興致勃勃地說道:“在二十年前,這個劉嬸在夜裏回家的時候,路經瓜地,她見被人種的西瓜又大又圓,便貪心起了歪念,想著抱走兩個。”
??女子邊書寫,邊點頭,油燈上的火苗突然晃了晃,看似快要熄滅。
??衙役小哥怔了怔,拿起燈罩護住了油燈,說道:“她在田裏轉了一圈,想要挑一個最大的,可是,她沒帶鐮刀,隻能將地上的西瓜連藤拔起,不拔不知道,一拔嚇一跳,你猜她在田地裏發現了什麽?”
??“發現什麽?”女子敷衍地猜測道:“發現了金子嗎?”
??“切,那西瓜地裏藏了金子,這案子就不叫《劉嬸盜瓜案》了,該叫《劉嬸盜金案》了。”
??衙役小哥坐在凳子上,滿臉寫著:你對真相一無所知。
??“好了,別嘚瑟了,快說吧,那田地裏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嘿嘿嘿,那劉嬸定睛一看,居然發現一隻吊睛白額虎伏在……”黃宗哲胡謅了一番後,笑道:“你剛剛是不是信了?信了,對吧?”
??舜華抬頭,白了他一眼,“給你一個眼神,自己領會。”
??“得了,說正經的。”
??男子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一切都仿佛回到那個夏日,婦人站立於瓜地前的夜晚。
??“劉嬸拉起瓜藤的那一刻,掀起了被沙石掩蓋的幕布,露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裏麵埋葬了數之不盡的屍體。”
??舜華頓住了筆,抬起眸,緊張地追問道:“那些是什麽人?查出凶手了嗎?”
??“據說,死的是一位朝廷大官,全家都被殺了,然後將屍體掩埋在一塊無人照料的西瓜田裏。”
??衙役小哥稍稍歎氣,有些泄氣道:“沒有查出凶手,此案當年交給了刑部,當年的縣官老爺還是個火氣十足的熱血青年,他曾經多次追問過這樁案子的情況,可是,都得不到明確的回複,後來,他得知,聖上下了令,不得追查此案。”
??“聖上下令,不準追查,太奇怪了,死的不是官家嗎?朝廷理應嚴守法度,殺一儆百,把真凶找出來才是啊?為什麽不準追查?”
??“小哥我也不知,不過,你抄案宗歸抄案宗,這種事,聽聽就好,還是別涉獵太深了。”
??衙役小哥看著案宗的名字,感慨道:“要不然,就會像縣官老爺一樣,麻木了,失去當初辦案的初衷。”
??“放心吧,我不會的。”舜華坦蕩地笑了笑,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是充滿了神采,“所以,這樁案為何不幹脆叫《瓜地埋屍案》,反而叫個這麽籠統的名字?”
??“你不知道嗎?在衙府有個規矩,但凡是觸及了官家的底線,都會用別稱代替,以免後人會猜出端倪來。”
??“原來是這樣,想必這樁《義莊丟屍案》,也沒想象中的簡單啦?”
??舜華將兩樁案宗放在桌麵上,快速抄寫著。
??“那倒沒有,這案子,案如其名,就是義莊丟屍這麽簡單,不過,你都不知道,這樁案子當時有多轟動。”
??宗哲小哥好像是得了說書癮,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說道。
??“這件事,我也是聽吳捕頭說的,在十三年前的一個清晨,在衙門的門口圍了幾百人,他們紛紛擊鼓鳴冤,要告義莊的人,看守不力,讓他們的親人屍體被盜,還有人嚷嚷,是義莊的人偷賣屍體,配給別人結陰親。”
??“陰親?類似於冥婚嗎?”她不解地問道。
??“差不多,當時縣官老爺整個人都蒙了,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他派了很多衙差前往失竊的義莊,一探究竟。”
??舜華聽得很入神,手上的毛筆依然一直沒聽過,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歪過。
??“很奇怪,城裏的義莊丟了上百條屍,就算真的配陰親也不可能要這麽多吧,更奇怪的是,棺材鋪的生意,也沒變好。”
??“那就一定不是拿來配陰親的。”女子若有所思道。
??“你也是這麽想的吧,可惜,這麽多年過去了,別說凶手了,連屍體都沒找回來過。”
??衙役小哥忍住了尖叫的無力,大喊道:“為什麽,老天爺這麽不公平,他們有這麽多機會,查些駭人聽聞,聞風喪膽的大案,可以建功立業,扶搖直上,到主城刑部當差,可我,卻要屈就在此,當個小小的衙差,幫忙查些《隔壁老王偷肚兜》、《市集蘿卜失竊案》,這些雞毛蒜皮的小案。”
??“知足吧。”
??舜華輕輕轉過毛筆,放回筆架上,伸了個大懶腰,打嗬欠道:“沒大案發生,說明什麽呀?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三觀周正,知禮守法,自然隻剩下些小偷小盜了。”
??“你這麽快就抄完了?”衙役小哥訝異道。
??“鐵人也要歇一歇啊,讓我偷懶睡一會吧,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覺得困。”
??男子看著舜華撓了撓頭,伏在桌上,看似要偷懶歇一會,便叉腰說道:“看你這麽年輕,沒想到,這麽不能熬,算吧,等會,我出去幫你看哨,別睡太久啊。”
??她閉著眼睛,伏在桌上,擺了擺手,“行了。”
??未幾,衙役小哥輕手輕腳幫舜華帶上門,靜悄悄地出去了。
??門剛關上,那雙看似緊閉的眼睛悄然睜開了,她看了看緊閉的門,開始了大肆搜羅案宗。
??最近,她都會這樣‘偷懶’,雖然洛水城的縣官很信任她,會安排她複寫舊案宗,這種方便行事的差事,但很可惜,有些案宗,確實是她這個新來乍到的小捕快不應該,也不能觸碰的。
??比如,那些藏在暗示的門後,塵封已久的案宗。
??她拔起藏在頭發裏的小發簪,沿著鑰匙孔插了進去,駕輕就熟地開鎖。
??放眼望去,整個密室裏的案宗,她已經閱讀過半了,但是依然還沒找到,她想找的那份案宗。
??當時,她之所以會質問顧管家是不是有事隱瞞自己,是因為,她發現了洛水城縣官老爺寫給他爹的信,上麵清楚地寫著:顏老爺,你問詢的案件最近有進展了,請速來洛水城衙門。
??為什麽,她爹究竟為什麽要報官?
??顧管家明顯是知道些什麽的,為什麽他什麽都不說。
??“沒有,這份不是,那份也不是……”女子慌亂地打開卷宗,瀏覽著上麵的白紙黑字。
??眨眼之間,她就能將一份卷宗看完,放回原位,忽而,女子的視線被卷宗上的墨跡所吸引。
??她將眼前的卷宗都抽出來,連續翻了翻,竟發現幾乎每卷案宗都有被人用墨塗抹過的痕跡。
??“究竟是哪個黑心鬼,居然在這麽重要的案宗上,亂塗亂畫,難道就不怕找不出真凶,遭雷劈嗎.……”
??嘀咕的聲音還沒說完,眼前觸目驚心的幾個字,深深地牽絆住了她的心,令舜華猛地一驚。
??她訝異地念道:“萬瓊元年,主城首富顏競天十分著急地來到洛水城衙門,說……不見了,其夫人焦急萬分地補充到,丟失的是……,情況十分危急,全城的官差連夜在城裏城外搜查,七天七夜,還是未能幫顏競天尋回.……”
??到底爹和娘親要找的是什麽,可惡!最重要的部分居然被墨汁給塗抹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娘親生前一直住在梨千城,而她,是在娘親去世後,才跟著親爹來到主城居住的。
??若是他們丟了東西,也應該去梨千城報官,為何會要千裏迢迢來到洛水城?
??難道,這個顏夫人不是指她親娘,而是指許姨娘。
??還是說,是爹正帶著娘,四處經商,途經洛水城,被人搶劫了貨物?
??每當想到謎團深處,女子總是會入了神,連周遭發生什麽都不知道,可是,很奇怪,她總覺得暗處藏著一雙眼睛,正在偷看自己。
??舜華驀然抬頭,朝著門口處張望,卻什麽都沒發現,桌上的油燈,敞開的案宗,沒關緊的窗戶,緊閉的房門,所有所有,都沒有發生變化。
??那麽,她這種總是被人監視的感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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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日清晨,舜華再次受到白色的信封,這次,在信紙上所畫的,半似丹青半似地圖的畫。
??如果和上次在戲園子收到的詩句連起來,剛巧能湊成一副名家大作。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隻舊醅。
??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
??女子緊緊地眯著眼,狐疑地盯著桌上的兩張信紙,氣得嘴唇都顫抖了。
??“這人究竟想怎麽樣,居然讓本小姐去墓地找不存在的賞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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